拿着粥碗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窗外明月高悬，清冷月辉洒了一地皓霜。
自从他能看得见这件事被沈念发现之后，他一直惴惴不安，他害怕沈念会因为这件事对他心存芥蒂。
不过，他也早该知道的……他垂眸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心里温温热热得像是蓄了一汪泉水。
说来也奇怪，纵容这两个字往往都和放肆相连，尤其是温柔的人。
可当他面对沈念的时候，他却总是明知对方不会介意还是小心翼翼处处留心，不敢仗着对方的纵容为所欲为。
走进厨房，锅里的粥还剩着很多。全部倒掉太过浪费于是他就用勺子舀了一勺，吹凉后含进嘴里。
既然沈念说味道不错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吧，他这么想着。
好难喝。
傅予城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嘴，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跌进谷底。
粥煮得太软，喝进去不仅没有一点顺滑软糯的感觉，甚至还有些黏嗓子。他心里挫败到极点，懊恼时又想起沈念温温柔柔的眉眼。也不知道这么难喝的粥他是怎么云淡风轻地把整碗喝完，最后还能忍着嗓子的不适安慰他一句很好喝。
于是他黑着脸把整锅粥倒得一干二净，收拾了碗筷闷声不响地开始洗碗。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第一次为别人做饭以这样惨烈的失败告终，就算沈念夸他他心里还是觉得挫败得要命。
大概他真的是太笨吧。他有些自暴自弃地往碗里倒了点洗洁精。
拧开水龙头放水的时候他接到徐子衿打来的电话，说是沈念腿上的伤口不能沾水，洗澡的时候要注意些。
他那时开着免提，手里还拿着沾满洗洁精泡沫的碗，听到洗澡两个字的时候他手一滑，咣当一声碗滑进了浸满水的水池。
哦，要帮沈念洗澡来着。他伸手从水池里摸出了碗，放在水龙头底下哗啦哗啦地冲掉泡沫。
对，洗澡。
嗯……
啊？？？！
“咣当——”一声脆响，刚躲过一劫的瓷碗摔在地上彻底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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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医生说你的腿伤不能沾到水。”他对着那人开口的时候指尖有些莫名发麻，“所以你等会洗澡的时候……”
傅予城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敢继续往下说。
撇开他自己的原因，他知道南方人不比北方人，北方人洗惯了澡堂子，一群大老爷们在大澡堂子里光着膀子互相搓背那是常有的事儿，但南方人却不一样。
“你小心着别让伤口碰到水。”他把话锋一转，转身急匆匆地进浴室拿了条浴巾，“等会我抱你进去，等你洗好了我进去抱你出来，你要是洗好了就喊我一声。”
“好。”沈念没能察觉到对方脸上一闪而逝的为难，低头慢慢地开始脱衣服。
傅予城见状连忙转身假装去看别的东西，沈念脱了上衣，脱裤子的时候动手术的那条腿没法动只能让他帮忙。
傅予城不好拒绝心里说实话也不想拒绝，于是就蹲下身轻轻握住那人的脚踝，让对方轻轻搭在他的膝盖上，然后伸出手，从那人腰线的地方慢慢往下。
“没事，我不疼。”沈念说话的声音温温润润，“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傅予城心里没来由地一紧又不敢分心，垂眸小心翼翼地握着对方纤细的脚踝从裤管里穿了出来。
那人的脚尖轻轻点在他的膝头。大概是因为肤色太白的缘故，趾尖泛出淡淡的粉色。
他心跳得厉害，低着头只敢盯着地面。一把沈念送进浴室就赶紧火急火燎地出来关上门，一个人蹲在门口发呆。
然而事实证明，当一个人想些无法描述的画面的时候，就连简单的流水声都能染上莫名的暧昧。
蹲在浴室门外一脸呆滞地听着门后传来的水流声，傅予城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上辈子醉酒后的一夜荒唐。
他脸上腾得泛出红色不敢继续往下想。恰好这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沈念在里头告诉他可以进来，于是他拿起一旁的浴巾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水汽里裹着木槿的淡香。沈念背对着他坐在浴缸里，纤细的背脊在浓郁的水雾里显出柔媚的轮廓。仅仅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就足够让他慌乱失措。
呼吸开始紊乱，心跳几乎要冲破胸口。
他闭着眼睛不敢看，不由分说直接拿着浴巾冲上去把人裹住。
弯腰靠近的时候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上去没有那么紧张，手绕过他的腋下轻轻握住腰侧。
大概是刚洗完澡的缘故，指尖触碰到的皮肤还有些温热的湿意，他颤着把手心覆上去，细腻雪白的皮肤几乎要在他的手心燃起火。
披在肩上的浴巾慢慢滑下了一截。
窗外，月光流水般汩汩淌下。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着他伸手，他滚烫的手掌轻轻覆上那段漂亮的脊骨。瘦削却又柔软的白腻开在他的掌心之下，蝴蝶骨下生出的阴翳像蝴蝶折断翅膀后留下的疤。
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后颈坠下，慢慢滑进了两片蝴蝶骨之间的深渊。
怀里的人像是回过神般诶呀了一声，雪白的背脊一阵轻颤，手指攥紧了他的衣角。
“别碰那里，我怕痒。”
“滴答——”脑海里突然响起水滴落下的声音，怀里盛开的木槿攀上了他的脖颈。
他贴在他的耳边说话，落在颈侧的热息花一样黏连着香气，温润的声线像是天上月缠的流云一线，落进耳里却能让人在冷黑的深夜里喉头发紧。
快疯了。
他匆忙地往外走，视线低垂根本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
眼尾的余光里怀中的人侧过头来看他，眼里朦朦胧胧像是含着浓郁的水汽。他收神不敢再看，他害怕那人眼里的一点潋滟会轻而易举地要了他的命。
沈念被抱到床上用被子层层裹好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发懵。
这么热的天气，即使房间里开着空调，刚洗完热水澡出来也不至于冷。傅予城不说话，只是拿着被子一层一层地把他裹得严严实实。他心下不解，抬头却见对方眼神闪躲得厉害，不正常的红晕一路从脖颈染到了耳根。
这是……害羞了？沈念有些诧异，转念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趁对方不注意撩起了他额前的头发。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笑得宠溺又纵容，眸里满载星河。傅予城抬眸的瞬间一下撞进他眼里，八千里云月就这么化成一瓢清水浇在他心口，淅淅沥沥催生出不知名的情愫。
人总是容易对自己渴望的东西心生贪念。
傅予城想，要是他能再自私些，或许就能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他的目光流连在那人的眸中，思维一片空白任由大脑处理画面。眸光流转时他看见皎白的月亮从那人眸中升起，雪白的一片掠过天空，地面皓影铺平。
与此同时沈念看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的眸光里，月光隔着树影一寸寸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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