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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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彧他们医院每一届毕业的实习医师都有一个传统,每年春节前,也就是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夜,由几个人自发地牵头,私下搞一次小聚会。这样的小聚会和普通的班级聚会、同学聚会没多大差别,无非是吃吃饭、喝喝酒,最后大家再找个包间一起唱唱歌。

    这天是周六,严彧和路野像往常一样吃完饭,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看的是路野那档刚播出没多久就大火的综艺节目。

    微博回关事件后,路少爷愈发得寸进尺。只要和严彧待在一起,他天生懒蛋的属性暴露无遗。要么是没长手,让严彧给他喂块苹果;要么是没长脚,让严彧背他回卧室。如果靠在沙发上,那就跟个没骨头的人似的,坐着坐着就躺到了严彧腿上,手里还拿着一包垃圾食品,一边往嘴里喂,一边对电视节目做出指手画脚的点评。

    若是路野他安安分分地看电视和吃零食,那也就算了,偏偏他还喜欢动手动脚,所以每次没过几分钟,电视节目就被某人强硬地掐断,改成自导自演的少儿不宜画面。

    正是这个时候,严彧接到一个学生的来电。

    “喂,是严老师吧?”

    严彧带过的学生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每个他几乎都能记住,有些甚至现在还有联系,这突然打到手机上的陌生号码,莫名让严彧感到一丝不舒服,何况他的右眼皮紧跟着相当配合地跳了下。

    “我是,”严彧将那只已经伸进他衣服下摆的手拿出来,继续说,“请问你是?”

    那人确认是严彧后,在电话里嘿嘿傻笑了两声,方开口道:“严老师,是这样的,我是16级XX医院的实习医师,陶墨。我和另外两名同学准备在腊月二十三举办一次同学聚会,想起当年是您带的我们这一届熊孩子实习,废过不少心,所以想邀您来参加我们这次的同学聚会。您放心,没有别人,都是当年您亲自带过的学生,不知严老师到时候有没有空呢?”

    这人摆明了装猴子充楞,16年那一届的实习医师都清楚严彧和林诩闹翻脸的事,尽管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情节。同学聚会,不请老师正常,但少一个学生,就有点奇怪,所以大家默认只要是16级的同学聚会,绝对不请严老师,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煞笔地直接将电话打到严彧的手机上。

    严彧记得这个陶墨,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实习成绩不好,坏心思倒是一箩筐,好像是和林诩一起被刷下去的。

    陶墨见严彧一直犹豫不决没有开口,轻咳一声,在电话里小声说道:“严老师,林诩不来,他和他的未婚妻去澳大利亚了。”

    尽管陶墨说地非常小声,靠地近的路野还是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他身上像装了一根弹簧,当即从严彧的腿上弹坐起来,小少爷眉头一拧,一副静听其说的神态。

    打内心里来说,严彧不想见到林诩,这不是释不释然的问题,他就是因为完全释然了才更不想看见林诩。

    对他来说,林诩就是干净澄澈的湖面上,偶然掉落的一片树叶子,当时的确激起不小的涟漪,但他发现这是一片有伤美观的烂叶子后,果断地捞起来,扔进了旁边的草堆。

    一片烂叶子,谁又想再看见呢?

    严彧转头看了路野一眼,想了想,回答一直在电话那头屏息等待的陶墨说:“我再考虑考虑。”

    严彧这句考虑是认真的,可听到陶墨的耳朵里,他便擅自解释为严老师同意了他的邀请,陶墨高兴地迭声应道:“好好好,严老师,那就这么说定了,腊月二十三号晚上不见不散,到时候我会把酒店地址发到您手机上。”

    等严彧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不想去?”路野见他放下电话后,直接开口问道,“是因为不想看到林诩吗?”

    严彧点头道:“嗯。”

    路野心头一窒,下意识将身体往旁边挪了微许,他说话一向直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他又问:“为什么不想看到林诩,是因为你还忘不了他吗?”

    严彧情不自禁地笑了下,紧接着又笑了一声。

    路野困惑盯着他,不明其意,甚至有点想揍人。

    结果就听到严彧对他说:“路路你酸了。”

    路野双手抱胸,下巴一抬,干巴巴道:“我没酸。”

    严彧这种呆子,怎么会看得懂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在吃醋,他就是随口一说,听到路野否认,不疑有他地相信了,他‘哦’了一声说:“那件事我早就不在乎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再见到他。”

    路野再三确认道:“真的?”

    严彧拿起牙签从果盘里戳了一块苹果,放进路野的嘴里说:“真的。”

    路野没有立刻吃掉,而是将苹果顶到了腮帮子边:“那你带我去吧。”

    严彧拿着那根牙签给自己也戳了一块苹果,刚放进嘴里,听到路野的这句话,下巴一顿,嘴里的苹果都忘了咀嚼。

    路野笑着伸手,摸了下严彧的下巴说:“你去问问你学生,他们同学聚会让不让带家属。”

    严彧似乎没听清一样,他含着口苹果重复道:“家属?”

    路野将那块顶在腮帮子边的苹果用舌头卷了回来,嘣脆地咬了两口,心满意足地吞下去说:“对呀,我去做你家属,我可不想让我的严医生被一群熊孩子给欺负住了。”

    “不会的,”严彧笑着说,“虽然16级这一届的学生聚会我没参加过,但他们那一届的学生都不错,非常优秀。”

    路野脸色又沉了下去,闷声问道:“林诩也非常优秀?”

    严彧客观回答:“他属于天资欠缺,但努力用功的人,不能说非常优秀,但总体来说,以后能胜任一名主治医师的职责。”

    路野气鼓鼓地一扭头,抓起沙发上的额遥控,点开刚才被他摁了静音的综艺节目,瓮声瓮气道:“安静!看电视!”

    *

    没过几天,严彧下班开车回家时,收到了陶墨发来的聚会地点。

    星科大酒店。

    路野家开的酒店,还真是命中注定。

    严彧慢慢将车停进自家小区停车场,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而是坐在车里给陶墨发了一条讯息,问他能不能带朋友过去。

    有些人可能天生喜欢打电话,无论对方给他发什么消息,他都觉得没有打电话说地清楚。

    不到一秒,陶墨的电话就打进了严彧手机里。

    严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出于礼貌,还是接了起来。

    陶墨那粗哑的声音传了过来:“严老师,你想带什么朋友?是女朋友吗?那就是师母啊,当然可以带过来,我们一直都想一睹师母的芳容。”

    陶墨这一连串自问自答的语速,仿佛一出精彩的单口相声。

    严彧等他说完,才开口道:“不是女朋友。”

    电话里陶墨似乎很失望,他迟钝了半秒说:“没关系,不是女朋友也行,只要是您的朋友,就是跟我们的老师一样,反正我们聚会人少,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我们求之不得!”

    严彧想到这群熊孩子围着路野叫师母就好笑,他忍不住笑了声,声音轻快了许多:“好的,到时候我和他一起过来。”

    打完电话,严彧心情莫名非常好,他想到路野能跟他一起去见他教过的学生,好像有种公开的错觉。

    他轻声哼着义勇军进行曲,刚一打开家门,一个高大的身影瞬间冲到了他身上。

    路野手脚并用挂在严彧身上,开口就问:“严医生,什么事这么高兴?又哼义勇军进行曲。”

    路野最近一直在剧组拍戏,粗糙算起来,他们好像快有小半个月没有见面。虽然平常用手机会发发微信,打打电话,但微信和电话怎能解相思之苦。

    严彧突然看到半个月朝思暮想的活人,一下没反应过来,木楞地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路野以为严彧问他怎么开的他家的锁,他拨弄了下严彧后脑勺的头发说:“你傻啊,上次你不是告诉了我你家的密码吗?”

    “不是,”严彧说,“我问你怎么从剧组跑出来了?”

    “想你就跑出来了呗……”路野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往上拼命攀着严彧的脖颈,急冲冲道,“你矜持什么呢,还不抱住我,我他妈都快掉下来了。”

    严彧这才发现他双手一直垂放在大腿两侧,路野能凭一己之力挂在他身上,全是路少‘才高胆大’,严彧呆滞地‘哦’了一声,伸手抱住了路野说:“你上次电话里不是说这个导演很严格,他私自跑出来他不会骂你么?”

    “放心,少爷我请过假了,”路野想起什么,双手捧住严彧的脸,一眼一眼审视着他,“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刚才为什么哼义勇军进行曲?你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说出来我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路野方才可能也是刚进门,只开了玄关的灯,屋子里晦暗不明,窗外的月亮显得格外亮,从客厅一侧的窗户如水似的洒进来,将房间的气氛烘托地分外迷离。

    严彧深深望着路野,已经烧地滚烫的喉结上下一滑,答非所问道:“你请了多久的假?”

    “一个晚上,”路野说:“明早回剧组。”

    一个晚上,应该够了。

    严彧心里的那个欲|望呼之欲出,但他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脖颈一圈早已泛出一层红,看着路野的表情愈发温柔。

    路野瞬间明白,笑着问道:“你家有|套吗?”

    严彧的脸涨地通红,凭着一点尚清醒的意识摇了摇头。

    路野有些失望道:“那不行,你会疼。”

    严彧其实没太听清路野说了些什么,他只隐约听到‘不行’和‘会疼’两个词,于是他温柔地开口:“人体的括约肌有非常好的收缩性,我会轻点。”

    路野终于反应过来严彧想干嘛,没等他开口质问严彧,隔着厚实的门板,谁在门外输入密码的声音慢慢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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