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离今岑远一些, 别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打到他身上!”卫凛双眸如同冰刀那般,直直刺向九歌。
见卫凛来为今岑出头, 九歌眉眼低垂,他看着坐在案桌上,从来不烦人的月球缓缓道:“我知道你拿他当家人,我并没有害他的意思。”
“更不会利用他做什么,这对我来说得不偿失, 只会让你跟我嫌隙更大, 所以你不用这样生气。”
这只月球是九歌养的,它跟卫凛那五只闹腾的月球不一样, 不那么爱吃醋, 也不那么黏人,性子冷冷清清的。
“你已得到了九牧, 别这么不知足的觉得,全天下好事都应当轮到你头上。”卫凛眸中的讥讽之意毫不掩饰。
九歌修长如玉的手指摸到那团柔软的皮毛上,一向高冷的月球这才给了九歌一些反应, 它蹭了一下九歌的指尖。
但也仅仅只是一下, 那股冷淡的做派也不知道像谁。
九歌微凉的指尖夹着几缕洗白的皮毛,柔软的触感让他微微失神。
不过片刻九歌便从恍惚中回过了神, 他的声音轻柔如微风,缥缈如浮云,“我这个人一向不认命,所以全天下的好事就应当落在我头上。”
卫凛真真是要被九歌给气笑了。
其实他这样说也没错,毕竟他是这本小说的男主, 馅饼就应该掉到他头上。
但这是无cp的小说,所以,九歌也合该单身一辈子。
九歌迎着金乌强盛的光芒抬头看向了卫凛。
卫凛身后负着光,他的神色也如正午的金乌那般咄咄逼人,眉宇间也凝着料峭的冰寒。
九歌用目光描摹着卫凛的眉眼,他开口道:“卫凛,自从三年前我将骗过你的事全部道出后,那之后就没再骗过你,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
闻言卫凛高高地挑起了精致的眉峰,“之前你指使凤卿,让他告诉我,他认识一处半神半妖的村落可以让我避居,敢情你借着他的口,就算不骗我是吧?”
见卫凛找这件事的后账了,九歌无奈地笑了起来,“这不算骗。”
“你恼我,是因为我利用你达成我的野心,而我让你离开神域,躲到这个地方没有半分的算计,只是为了你好。”
这世上没有完人,卫凛也没有想过要找一个完人,他从一开始便知道九歌在性情上有瑕疵,他也能接受。
如果九歌单纯在这件事上跟凤卿联手骗了他,卫凛的确不会生气。
但在之前九歌触及他的底线了,所以九歌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原本的小事如今也变成大事了。
“我狡辩不过你,什么事到你嘴里都能完全变个意思,而且谈这些没有任何意思。”卫凛眼底一片漠然。
他懒得再跟九歌纠缠下去,只是满脸厌倦的说,“如今要么你走,要么我走。”
九歌的唇角慢慢拉成一条直线,金色的光线透过摇曳的枝叶,在他面上映出忽明忽暗的光影,倒是让九歌显出了几分落寞。
许久,九歌才开口了,“我走。”
听到答案,卫凛也不再多留,他瞧都没瞧九歌一眼便走出了院子。
卫凛回去后就见今岑跟月球掐成了一团。
五只团子雪白的皮毛已经变成红色,它们张着鲨齿挂在今岑身上,窜上窜下的到处咬。
今岑大概也被气到了,他嘴角露着尖锐的獠牙,琥铂色的眸子染了一点点猩红,就连耳朵也比寻常时候尖了许多。
这是妖化的特种。
见卫凛回来了,几个毛团子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术那般,齐刷刷不敢动了。
从没有怜香惜玉那根神经的今岑,自然不可能对几个毛球留情,趁着它们不动的时候,今岑拎起它们的皮毛,将它们砸到了墙上。
月球的皮毛十分厚,被甩到墙上虽然有些吃痛,但也不会伤及性命。
几个毛团子挨揍了也不敢跟卫凛诉苦撒娇,小心翼翼地滚到了他的脚边。
今岑身上被月球咬了好几口,这点小打小闹他并不放在心上,一边修补伤口,一边问卫凛,“你刚才去找九歌了?”
见卫凛没说话,今岑这才抬头看向他。
卫凛低头看着脚边那五只月球,脸色委实不好看,吓的今岑都不由小心翼翼了。
月球是出了名的爱惹是生非,尤其是卫凛这五只更是如此。
当着卫凛的面,它们跟今岑还算和平相处,谁知道转个身的功夫就变了个脸色。
“你们是改不了咬人的毛病,是吧?”卫凛冷着脸,声音也绷的很紧。
五只月球缩成一团,谁也不敢发声。
“出去,给我靠着墙根站着,什么时候不咬人了,什么时候再给我进来!”卫凛厉声道。
五只团子不敢多耽搁,连忙灰溜溜地滚了出去。
今岑没想到卫凛为这个还能发一通火,他犹豫了一下说,“是我刚才撸了一下它们的肚皮,它们才开咬的,这……我要不要也出去站墙根?”
“你要愿意去我也不拦着。”卫凛淡淡道,他不欲在这事上过多浪费吐沫星子。
见卫凛心情不太好,今岑欲言又止,他跟着卫凛进了里屋才说,“九歌跟我交好,是不是为了让你去找他?”
“其实吧。”今岑期期艾艾道:“你不去找他,也就不会落入他的算计了。”
卫凛迈出去的脚就这么顿住了。
今岑这人虽然简单直白,但有时候反而能直击要害。
不找他,不理他,任凭他作妖,什么都不做才是对九歌最好的回应。
卫凛抿了抿唇没说话。
今岑陪着卫凛坐了一会儿,后来实在无聊就去找站在墙根的月球掐架去了。
卫凛刚发了火,几个毛团子老老实实的,连理都不理今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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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真走了,不过他却将自己那只毛团子留了下来。
卫凛也不知道九歌这是什么意思,如今那只雪白的圆球就窝在他院子的角落。
这个时节多雨,九牧之外的蛮荒之地气候很恶劣,雨季时下的从来不是缠绵细雨,而是倾盆的暴雨。
那只月球虽然头顶有遮雨的树枝,但一场滂沱大雨过后,仍旧被淋的湿透,即便这样它仍窝在角落不肯走。
卫凛并不搭理它,月球也是要进食的,反正饿了它总会离开。
卫凛养的这五只月球,在墙根罚站挨饿了两日才终于乖了。
它们隐约感受到卫凛对院外那只大月球不喜后,即便想黏那只它也不太敢触卫凛的霉头。
在院外饿了七八日,那只大月球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段日子一直在下雨,它原本雪白的皮毛也灰扑扑的,沾了不少淤泥,看起来十分狼狈。
卫凛仍旧没理它,等到了第十日见它还是不走,他才冷着脸将它直接扔到了隔壁的院子。
九歌已经离开了这里,隔壁早已没人住,所以卫凛到底是没忍住,在第十一日金乌下沉后,隔着墙往那边扔了一块熟肉。
月球是一种娇贵的小东西,爱干净,嘴巴很叼,肠胃还不好。
被卫凛扔到九歌院子自生自灭的月球,在看见砸进泥泞的那块肉时,它最终还是爬过来捡起了那块肉,然后擦干净吃了。
就因为最初卫凛那一点点的心软,等气候逐渐转热,这里也如同蒸笼那般酷热难当时,那只大月球才被默许着待在外屋的角落。
卫凛从未搭理过它,只是到饭点时冷冷地扔过去一块肉。
比起这只大月球,五只小毛球就要幸福许多了,偶尔被卫凛撸撸毛,定期还会喝一滴卫凛的血,以确保它们能健康长大。
对于自己遭人嫌弃的处境,大毛球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它的性子格外冷清,既不争宠,也不闹腾,窝在角落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自从九歌上次走后,他就没再出现过,这让卫凛的日子倒是平静了许多。
蛮荒之地的春秋格外短暂,熬过酷暑很快便进入了寒冬。
九歌留下来的月球也在这里待了半年之久,从最初惹卫凛厌烦,到如今已经被允许上榻了。
卫凛虽然对它的态度仍旧冷冷淡淡的,但却也不像最初那么抵触了。
因为它总是那么安静,不吵不闹,即便晚上能像其他几个团子那样睡在卫凛的一旁,它也只会窝在卫凛的右手边,贴着他的手腕睡。
卫凛养的那五只月球,总是喜欢睡在卫凛的脖颈,那位置离他最近,只要卫凛睁开眼便能瞧见它们,它们高调的刷足了存在感。
在没跟这只大月球相处之前,卫凛一直以为这种小东西都是张扬跋扈的,他不知道还有这样佛系的月球。
它总是窝在角落里,你愿意摸摸它,它便会蹭蹭你,你不愿意理它,它就不闹也不恼,保持着安静,似乎很温顺,似乎很高冷,也似乎很孤独。
到了第二年的春祭,卫凛除了不会给它撸毛外,其他待遇倒是跟那五只小团子一样了。
自从被卫凛罚站后,那五个小家伙也老实了很多。
即便今岑手贱的强行要撸它们的肚皮,它们顶多就是将皮毛变成浅红色,表示自己生气了,倒是没再咬过今岑,即便背着卫凛也不敢了。
春祭是妖族的发情期,如今卫凛的妖毒已经拔除了,今岑也不用再压抑着自己的天性,他搬到深海要跟女妖住一段日子。
今岑一走,家里就只剩下卫凛跟六只月球了。
妖族是要进食的,神族不用,卫凛早就没有那么强的口欲了,但即便他不吃,还得养活毛团子们。
所以卫凛每日都会去海域捕一种深海龙虾,这是六只月球最喜欢的食物。
这里的海域不如神域的好看,海底也没有那种拖着斑斓尾巴,无忧无虑的小银鱼。
卫凛躺在海底,他神色平和地望着这片深蓝的海域,流水缠绵似的流淌过他的长发,飘飞的发像一团墨色的云。
虽然每日都无所事事,但他也很少一个人像这样清闲的躺在水里,长尾一族都喜欢水,游泳技术很渣的卫凛也不例外。
他将自己的尾巴变了出来,随意摆了摆尾,便搅起了无数浪花。
在湍急的水流中,卫凛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凛突然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他睁开眼眸便瞧见头顶之上游来一人,那人有着浓郁神族的气息。
卫凛的眉心动了动,这是九歌的气息!
他跟九歌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了,自从上次离去,九歌就没打扰他的生活。
所以猛地在此处瞧见九歌,说不错愕那肯定是假的。
九歌身影越来越近,原本卫凛平和的心境,就如同被九歌双臂拨乱的海水,他心里瞬间腾起了一股几乎压抑不住的怒火。
不等九歌游过来,卫凛便摆起了长尾,首先发动了攻击。
也不知道是九歌没料到卫凛会出手,还是没打算还手,那条金色尾巴甩过去时,伴随着排山倒海的巨浪,瞬间降九歌掀翻出去了。
卫凛从灵界拽出了自己的昆仑神弓,他修长的指尖扣在长弓上。
虽然卫凛血统纯正,手里又有昆仑神弓这样的神器,但论实战能力他却是远远不及九歌的。
九歌这个战神-的名头,可是赤手空拳打下来的,不像卫凛只是个花架子。
卫凛从那搅浑的海水里,试图找九歌的影子时,对方却如同鬼魅那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九歌一只手摁上卫凛拿着弓的手,另一只手则覆到了他的腰上。
“卫凛。”九歌微凉的唇贴在卫凛的后颈。
卫凛的身子僵了僵,九歌靠这么近,他终于嗅到对方身上的酒气。
九歌他妈的喝酒了!
喝醉的九歌比清醒时还要难搞,烦躁一点点爬上了卫凛的心头,他冷冷地说,“有什么话先松开再说!”
九歌并没有松手,他反而扣紧卫凛了劲瘦的腰身,用鼻尖蹭了蹭卫凛的后颈,然后便埋首在卫凛耳后似咬似吻的。
他的唇微凉,但唇舌交缠却十分火热,像是在发泄这些年的思念似的。
卫凛眉宇间的焦躁烦乱更甚了,他捏着昆仑神弓的手又紧了几分。
九歌钳制着他拿着昆仑神弓的手,卫凛只得从灵界里抽出避水剑,他手腕一抖,长剑雪白的剑光顿时大振,将墨色的海域映的澄澈干净。
滔天海浪如同狂暴的龙卷风那般卷起数百丈之高,周围飞沙走石,海域里一片混沌。
卫凛趁机挣脱了九歌,只是没等他走出多久,便被追上来的九歌从身后摁到了海底的软沙上,他手里的剑也被打飞出去了。
喝醉的九歌狂妄跋扈,卫凛不想跟他过多纠缠,更不想看见他,所以被他摁到海域最深处时,他心底尖锐的戾气悉数逼了出来。
卫凛随手抓了一把海水,然后凝聚成冰锥,在九歌的唇吻过来时,他狠狠地将冰锥刺入了九歌的右肩。
九歌就如同被人卸去了浑身的力气那般,他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然后便软软地压到了卫凛的身上。
卫凛摆尾想要将九歌从自己身上抽下去,但对方死死地抱着他的腰。
来回折腾了数回,到最后将卫凛自己都折腾累了,他冷着脸自暴自弃的不动了。
爱他妈抱就抱吧,总有酒醒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冰锥伤到了,九歌的身子竟一点点凉了下来。
卫凛也不知道九歌在搞什么鬼,明明半年前他的寒毒已在凤栖山被凤凰的涅槃火治好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再畏寒了。
但他的身子确确实实很凉,贴在卫凛身上仿佛一块散着寒气的冰,让卫凛都感觉到了几分冷意。
九歌趴在卫凛身上,脸埋在他的肩头。
卫凛在海域里待了这么久,身上的衣袍早就湿透了,可他却分明感觉到有比海水还冰冷的东西,透过衣料落到他的肩上,冰的卫凛透心的凉。
“卫凛。”九歌的声音沙哑又虚弱,像是裹了水汽似的,“我有点疼。”
冰锥锲进九歌的肉里,仿佛带着倒钩那般,将周围的血肉都绞烂了。
九歌说不清楚哪里疼,好像哪里都疼似的。
卫凛的唇绷紧了,他没说话。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冰冷的湿意在卫凛的肩头又晕开了一些,九歌哑着声音问,“你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九歌没有一次能游到卫凛消失的海域,不管他怎么折腾,哪怕强行灌一坛蕉叶酒,精疲力尽后便会彻底睡过去。
下次再去找卫凛时,他又要从神域出发,所以无论游多少次都没能找到地方。
“卫凛。”九歌双臂收紧,他抱着卫凛的腰,嗓音哑的不像话,“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记住这次的疼了,以后不会再让你伤心。”
九歌抬起头,他凑到卫凛的唇边细细密密吻着,动作小心又轻柔。
九歌的唇很冰,仿佛覆了一层寒霜那般,没有半分的温度,吻过来的时候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到了卫凛那根最脆弱的神经上。
这一刻,卫凛的心里突然生出无数的难过,他想起九歌那只月球。
其实卫凛知道它不吃不喝的待在院子里,是为了让他心软,因为他曾经见过,他养的那五只月球曾经偷偷拿食物给它。
知道卫凛不喜欢那只大月球,五个小家伙不敢明面跟它来往,但私下却节省自己的口粮。
只是它并没有要。
所以卫凛一直冷眼旁观,看它能撑到什么时候,但对方就那么挨着,等着他心软。
即便知道这是一个很有心计的毛团子,跟它的主人一样可恶,令人厌烦,但卫凛还是很没出息先妥协了。
因为它聪明,且擅长揣摩别人的心思,所以它知道怎么骗卫凛心软。
九歌也是这样的人。
先前今岑跟他说,只要他不去找九歌,便不会上九歌的当。
这个道理卫凛之所以不像今岑那么透彻,是因为他还在乎,所以每次瞧见九歌心里就会生出无数的刺。
这样的在乎让卫凛很是自我嫌弃。
他忍不住将手臂搭到了眼上,但心底却涌出无数的负面情绪,就像汹涌的洪水一般,抑制不住地要将他淹没,首先其冲的便是悲伤。
有些人太懂得怎么讨你欢心,又太懂怎么骗你软化。
他撬开了一次你的壳,仗着你还在意就来撬第二次,卫凛又气又无奈又难过。
九歌似乎察觉到卫凛异样,他讷讷地叫了一声,“卫凛?”
他望着卫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拉开了卫凛挡在眼上的手臂。
清醒时候的九歌总是有诸多算计,他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算计着自己喜欢的人,也将自己那颗心算计了。
他总是克制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将真实的自己一层又一层压到最底下,只有喝醉的时候才能窥探出全貌。
所以看见卫凛像是被破了壳,只露出那块脆弱又柔软的肉,此刻九歌就像被硬生生捅了一刀似的,那颗心也撕裂的疼着。
他的唇轻轻覆上卫凛的眸,难过的道:“卫凛,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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