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有手术室特有的摇臂灯刺目的光。周围是医疗器械运作的声音,连身下的触感也像是手术室的躺椅,上面还扣着拘束带,我的身体一动都不能动。
实际上也不能动,连稍转头都有钝而强烈的痛感,被蒙在纱布下的另一只眼睛毫无感觉,连朦胧的感光都做不到。
“……杀了我。”
从挫伤的声带中发出声音。声音滑落在这不祥的诊治室中,像是沉没在黑暗里一样消散而去。其后真正的黑暗出现了。
它撕裂了我的脖子,也撕裂了拘束带和固定支架,我的肉.体和设备都在暴烈的迁怒中变得四分五裂,血很快溢满了房间。我又变得完整起来。
但复原的也唯有我的身体。我从拘束床上翻身坐起,扯过一旁椅子上的白大褂套上,开始寻找日期。可是桌上只有标着具体时间的电子表,能知悉的只有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就算乐观地估计我是在当天醒来,也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必须离开这里。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里应该是黑手党内的医疗处吧,和我实属无缘的地方。为什么不杀死我,而要把我送到这里,咲乐又去哪里了?在我昏倒之前,我们都应该还在一起才对,在他走的时候——
我的呼吸变得困难了,我在不停喘气,那个人的背影和爆炸、快要哭出来的小孩子的脸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此外还有变得模糊的喃语声,一切都在我的脑中盘旋,像是要撕碎我的思考。
必须走。
在小黑耗尽以前离开这里——可是我在哪里,我今后又要怎么办?太宰……太宰在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
“——好过分的样子。”
阴暗的环境中,浮现了女人的声音。有名穿着繁复着物的女人翩然地走近,停在了不远处。
她背后漂浮着夜叉。
拥有冰冷面孔的半身巨像手持刀剑,没有实质的双眼向我投来带有杀意的无息注视。
“脑震荡、枪伤、烧伤、四肢的骨折和扼颈造成的伤害……活下来才更像是奇迹呢,小姑娘。”尾崎红叶说,“在蟑螂一样顽强的男人身边待了太久,连你也被同化了吗?”
她手里拿着纸束,也许是诊断书。女人把它轻轻扔到了一旁的桌面。
“真会开玩笑,尾崎小姐。”我说。
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曾与我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距我们上次见面并没有过去很久,却连她的脸都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依然是那副在暗处反而显得盼顾生辉的形貌,黑暗反而成为了衬托她的存在。
“变得大胆了。”她不以为忤地微笑,“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紧张得说句话都会僵硬起来的小女孩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没有理会她的感叹,询问道。
“你睡了四天。”她看了一眼远处的钟,“不,已经过零点了,该说五天才对。”
五天。
“Mimic呢?”
“被一个最级成员杀死了。”尾崎低声说,今天她的着物上有白椿与银线织就的唐草纹,散落而下的花瓣一直垂到衣摆的边缘,“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让整个港口黑手党束手无策,焦头烂额的男人……就被这么突然解决了。想知道他的名字吗?”
我闭上眼睛,然而她回复的答案依然和我心里所清楚的一模一样。
Mimic被叫做织田作之助的最下级成员以一己之力扫除,现场只有黑手党成员、前军人们和纪德的尸体。但纪德倒下不远处的地方,有超过致死量的另一个人的血痕与它被拖拽过的痕迹,而太宰自那天起就销声匿迹。五大干部缺一的如今,他的工作由她代为携行,里面也包括对我的处置。
那个人死去了吧。否则太宰是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的。
可就算这么认为,也全然没有真实感。什么都感觉不到,心就像掉进了不存在的箱子中一样整一个消失掉了。留下了巨大的空洞般的东西,风从里面呼呼地穿过,夺走了体温,徒留虚无扩散着。
是因为我毕竟没有看到他真的死去的样子吗?是因为在我记忆中最后一刻始终停留在他离去的背影、他毕竟当时还活着吗?即便告诉我他死去这一结果,它也仅仅是落在我体内,没有激起一点回响。死掉了……死去了,再也见不到了。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吗?那个人、
他死掉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有个四岁的小女孩也在。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这件事。”她干脆地回答,“决定将你送到这里,是太宰离开前的决定。那么这件事也应该是由他操作了什么吧。”
“是吗,我明白了。”至少这样一来,咲乐的安全应该得到了保障。毕竟现在对她下手也已经没有意义,一切都结束了。
而太宰走了。
此前就算想过“那个男人或许会离开”,也绝不可能料到这一天会降临得如此之快而突兀。正如同在瞬间被焚毁而断绝希望的过去。真奇怪。我早有这样的预感,但当他真的离去,却依然不可避免地感到被背叛。他一声不吭地将我留在了这里。
脑中的嘶语越来越大了,男女的声音,哄笑的声音。你也一定会坠入深渊,少女快乐地对我说。来吧,来吧。
“没有问题了吗?”
尾崎有耐心地问,她依然站在夜叉随时可以挥刀的范围内。没有了,我说。
“那么请让一下,我要回自己的房间。已经没有必要待在这里了吧?”
我只踏出了一步,刀就架上了我的脖子。长而刺骨的刃锋甫一触上脖颈处的皮肤,就传来一闪而逝的痛感,有液体流了下来。
“说谎。”尾崎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如果我放你出来,你就会离开这里,去找那个男人吧。”
我站在了原地。
“用这种方式威胁我没有意义。而且我们只见过一面,不要摆出这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一面就够了。”女人的口吻并未产生一丝动摇,“判断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只需要一眼就够了。对于这黑暗深处而言过于天真之人,是无法在这里长久生存的。……现在,快到极限了吧。”
像是长姊或是母亲一样温柔的声音,连目光之中似乎都渗着少许哀怜,丝毫不在意我尖锐的言语,“他有哪里值得你这么做?他抛弃你了,把你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对于你而言,离开这里要付出的代价要大得多。而想要逃离这里的人会面临什么,你也一定清楚。就算现在,黑手党里也有不少人对那个男人的人头虎视眈眈呢。”
真是个好问题。
‘——我一定会把你找出来。因为我需要这样。’
只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在夜晚的滨边。现在一切都无法回到那一天了。比我所能想到的一切都更为惨烈的事象已然发生,我们曾岌岌可危地维持着的模糊关系也已经支离破碎。
“……他是胆小鬼,是个自我中心的任性男人。所以我并不意外他会这么做,或许我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而我、许下了单方面的诺言。”
“你也说了,这是单方面的。”她像是面对说不通的小孩一样不赞成地摇头,“如果未能获得回应,那就只是独角戏。”
“他是不可能说的。虚无缥缈的承诺,他根本不会相信。”我说,“所以,我当时才想要证明那一点。”
“现在你改变想法了吗?”
“我不知道。”就仿佛是在对自己说,我的声音变得很低,“……但如果死不掉,至少该想办法活下去。”
那是过去的我的诺言,那时候的我的心境也已经无法和如今等同。我现在其实根本无法思考依然要寻找他是否正确。脑子乱七八糟的。想要哭泣,想要大喊,想要毁掉造成这结局的一切,但是却缺乏将它们化为现实的力量,而我深知那些发泄都没有意义。过去既不能被更改,也无法被挽回。
可倘若现在尚还有丝线操纵我的头脑与身体不至于支离破碎,那一定就是我唯剩下的那些能做的事。曾被人托付的责任,曾说过的话语,以及想要离开的渴望——除此之外已经一无所有。不管前方究竟存在什么,我都唯有继续行进一途。
尾崎突然笑了。
“……我本以为,会是你溶入这里。始终抱持着那将他视作求生之所的视线,最终也会抛弃对光明世界的希冀,到这一边来吧。”她掩住了唇,宽大的袖摆盖住了下半张脸,只有眉眼弯了起来。
“——在过深的黑暗之中,即使只是火星,对人而言也如强光一样刺眼。这个地方不适合你,应该逃得越远越好。误入我们之中对你而言,实在是件不幸运的事。”
夜叉收起了刀。
接着这甚至能被称作风雅美丽的异能突兀地消失在空气中,凌乱的空间里只剩下了我和女人二人。
“……不抓我吗?”
我原本已经做好了与她战斗的觉悟,但是尾崎干脆地收起了异能,毫无要缉拿我这光明正大宣言要叛逃的人的样子,实在令人不解。而且从最初见面起,她就过于在意我和太宰的关系。
“我对强留他人没有兴趣,今天也并没有捉拿叛徒的心情,现在我已经够忙了。不过若你想要为我做事就另当别论。”她狭长而妩丽的眼睛瞥向了我,接着又微微一笑,“……但当然不可能,对吧?”
“确实不可能。”我甚至有些无奈,“但是,为什么?即使是权高位重的干部,做这种事也对尾崎小姐有害无益。”
她的眼神变得幽深而长远。
“若能有机会再见到你,就说说吧。虽然对你而言,再见到我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我却很好奇你的今后,小姑娘。”
尾崎转过身,走向了来时的方向,“要走就快点走吧,再晚一点,我可不知道鸥外大人会做什么。”
“……谢谢。”我向她的背影说。因为没有反应,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
在簪饰发出的清细声响中,尾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外界的晦暗道路上。
我打开淋浴器。
淋下的水冲走了我身上的血迹,镜子里映照出毫发无伤的躯体。先前被烧伤与贯穿的部分也消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
尾崎真的放过了我。而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我道路的人,我得以安然有序地决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千、千……]
黑色的人形安静地待在我身边,用呻.吟似的声音呼唤我。它显得过于虚幻,甚至没有形成足够坚硬的实体,只是像是不断重组又溃散,勉强维持着形体。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一直没有消失,十五分钟已经过去很久,它早就应该不见了。就像那天一样,在悲剧发生以前就变得无影无踪。
我擦干水,换上便于行动的衣服。之后我将电脑里的文件全都拷了出来,将里面的东西都销毁。我翻出不记名账户的存折,又找到备用的枪和子弹,觉得有这些应该就够了。一切都像是提前演练过一样清晰,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和挑选。然后我又打开衣柜。
衣柜里有一堆太宰塞给我的衣服。大部分是裙子,全都是白的,在非日常生活中毫无地位。能穿出去的机会,就几乎只有去找那些孩子们的时候。最开始我以为太宰是在开玩笑,不过他似乎发掘了新的兴趣,对于塞给我新的不耐脏又不实用的衣服乐此不彼,有些衣服我连换上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目标是逃亡而非旅行,这些衣服一定都不符合条件。我犹豫了一下,放弃带走其中一两件的想法。实在太累赘了——只要有现金就可以了。想购买生活用品很容易,要不被人找到才难。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居住接近一年的房间。
房间几乎维持着我刚入住的样子,我甚至没有购置过什么出于实用性以外考虑的物件,所以它显得如此无趣,没有一点烟火气。现在我能清楚地知道为何如此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里长待,即使过去没有思考过究竟会在这里待到何时。就算除此外无所依靠,这里也没有成为我的归处。
因此就算要离开,我也一点都不感到留恋。
我打开了房间的门。
芥川站在门外。
廊道上亮着灯。然而他就像吸走了所有的光线,我只能看到黑色的影子。从影子中露出了带有凉意的眼瞳。衣摆上有殷红的液体不断滴下,打湿了门沿的地毯。浓烈的血气扑面而来。
“你要去哪里。”
芥川说。连他的脸上也有血,因此那张淡薄而冷漠的面孔似乎也被这抹刺目的色彩晕开,他的眼底闪着燃烧般的漆黑火彩。
我下意识地关上了门。
门被掀碎了!
狂暴的黑色刀刃越过化为不可回收碎屑的木板,将要刺进我的身体——晦暗的雾气包围了他。然而利刃依然毫无阻拦地将我贯穿,而后又深深卷入我的肌肉与骨骼之中,把我拽回了房间中心。
小黑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不断涌起又散去,贯穿着无言的沉默。它一动也不动。……一定和它越过时限依然存在的理由有关。不论如何,又是一个坏消息。果然事情不会一直顺利。
“怎么了。失意到连反抗都放弃了吗。连诛杀其身的价值都丧失了吗。你本亦只剩下那一点矮小的挣扎。 ”
“……你今天很不对劲呢。被那个人的事刺激到了吗,芥川君?”
外套刺穿了我的肺叶,所以讲话变得有些困难。被死死缠住的手臂也几乎被绞碎了。而芥川就好像是被我戳到痛处一样咬紧了牙,异能塑出的凶器也随之收缩,我幻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噼啪声。而现实里它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痛死了。但是我并没有那么难受。不如说,我现在需要痛苦。
“那个男人犯下了重罪。”芥川的声音响起了,是压抑着情感的声音,“放弃任务,突然失踪——与背叛港口黑手党无异。”
“……所以呢?”
“自然要将其找到。那个人……为何会毫无征兆地消失,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走!为什么他不肯承认我!”
我从未见过如此激昂的芥川。即使在厮杀最为剧烈的时候,他看起来也有着接近异质的安静,只有异能具备凶烈的狂暴,和他的气质大不相同。自然我也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我要离开这里。”我说。无视了芥川的疑问,他也并不是真的要询问我。
我也能预想到芥川的回答。
“离开这里?做梦也需有个限度。”他凶戾的目光果然挪向了我,“你死不掉。因而我会将你折磨到再也无法逃出这里,让你知晓背叛港口黑手党究竟意味为何,而妄图离开这里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随着他的话语声,黑绳般缠绕我身体的刃条一寸寸地收紧,几乎将我直接折断。
我想我的澡是白洗了,真想要叹一口气。是否整洁地离开,可会对接下来的事情产生完全不同的影响。
“那就来告诉我啊。”
……
“——明明芥川君也该好好休养。”我说,“太拼命会折寿的……啊,不过,你也并不在意这个吧。”
我扯下了芥川身上的外套。
为了达成这一点,数不清自己受了多少伤,或如何迎来死亡。并且还毫无人道主义地重新击垮了他在与纪德的战役中未的枪伤。尽管论攻击力比我强了几十倍,还有着孱弱身体都无法阻挡的强大意志力,芥川的身体也只是普通人的身体。受伤就是受伤,只要突破了临界点就难以再战斗。何况他已经在黑夜中不眠不休地屠杀了五日。
“……仍要去找他吗。”
他在地上,深深咳嗽起来,白色的衬衫也被染红了,可是芥川的表情却意外地平稳。
“那个人如果有心,会躲得很好。”芥川说,“为何不留在黑手党中,在这里比你一个人能做的要多得多。”
“……我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或许应该快点走才可以,但是我竟然生出想要认真回答他的心情。
也许是因为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我一定不会再见到这样的芥川。尽管我和他此前只是不断重复死斗与互相伤害,关系恶劣得无话可说。
“最初我觉得自己是为了寻求力量才来到这里,但是并非如此。后来我试图在某人身上寻求答案,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了。即使如此,如果太宰还在的话也会不一样。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留在这里的理由。而且我也不认为留在这里就能找到他。”
血、杀戮和死的世界。城市的至暗处与夜晚。身在其中的每一日,都好像在朝流沙的中心下陷。
诚然,想要在这里做的事还没有完成。我本来想要在黑手党中继续追查关于自身的真相。
只有太宰知道的藏身之处。有谁能在太宰的眼底漏出消息?太宰才不是那么无能的人。只凭Mimic是绝对找不到那里的。我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种。
“我已经受够这里了。”
像是风暴平息后深深涡卷的浪涛。少年沾着血的苍白面孔上凶戾之情尽散,只剩下了与之对极的寂静。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芥川笑了。但那错觉似的闪逝后,他又垂下眼,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神态。
“随你的便吧。而我必将令那个人的视线避无可避。下次再见之时,就是我猎杀作为背叛者的你与他的日子。铭记在心即可,千鹤子。”
“芥川君觉得我能找到他吗。”我擦了擦脸上的血,觉得自己在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正如他所说,只要太宰愿意,要找到他会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也许会花费漫长的时间去寻找。而且如今我也将会是作为逃亡者之身。
“……如何呢。”他偏过头去,视线投向了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任何一处的地方,“那个人,我曾认为——他受到你的吸引。”
芥川轻声说。
那是芥川说的最后一句话。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再次剧烈咳嗽起来,那种过大的、连呼吸声都被抑压下去的声音空空地回荡在房间内。
黑手党成员们赶来时,这里已经只剩下一个人。从洞开的窗间刮来了风。
凌晨的大街上回荡着我行走时发出的声响。
不夜的城市之中,缺乏人气的旧街道上产生的脚步声依然显得沉寂。我向着目的地前进,只是在缓慢地行走,和芥川的战斗让我耗尽了体力,现在甚至想直接倒在地上。
接下来要去哪里好呢。
在开始逃亡之前,至少还想去一个地方。只有那样我才能继续前进。
“好冷……”
刮起了夜风。
在我昏睡的时候,雨季已经结束了吧。
黑色的雾气一直环绕在我身边。
不知不觉间已不再维持人形,没有形成实体,也未曾消失的那阵雾,就如同我的心象一样模糊地摇晃,现在它真的很像幽灵。就算我呼唤小黑的名字,它也没有一点回应。
我停下脚步,黑色的雾潮也随之停留。
前方有一道人影。既不移动也不变换姿势,只是以等候的姿态静立在空无一人的街角。
是个穿西装的男人。已经是凌晨了,他的着装却依然一丝不苟。戴着圆框眼镜,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眉眼中总有哪里透出书生气来。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千鹤子小姐。”
坂口安吾。
数日在烟雾中与特种部队一同消失在山间的男人。至今都未明正体的人。
“我想和你谈谈。”他说,“请拒绝之前,请先听我说完,或许你会改变主意。”
我望着他。坂口安吾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注视着我,耐心地等待回答。
“可以啊。”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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