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均回到春寒居后,日夜修炼。
六天很快过去,而他的经脉也从一开始的头发丝粗细,拓展到了现在的两根绣花针大小。
谢灵均换洗好,在天黑之时,就前往尚武台。
旭日大比于卯正二刻正式开始,一般弟子都会在卯正之前赶到。
尚武台分为三个部分。
一处是比武台,在尚武台正中央,凡是比试都在此处进行。
一处是观武台,青阳阁的长辈都在观武台上看小辈比试,并对他们做出评判。
剩下一处便是侯武台,没有轮到上场的后辈,就在侯武台处观看比试。
谢灵均到的时候,未至丑时,尚武台里,只有一人。
他推开尚武门,沉重的玄铁门“咯吱”作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门缝渐渐拉开,从缝隙里可以看到一个素白的身影。
尚武台是一个浑然的圆,上面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天窗。
沈正泽坐在比武台上,抬头望月。
“早。”沈正泽回过头,看向谢灵均,“很有缘,又见到你了。”
谢灵均怔了一下,点头示意:“早。”
沈正泽笑道:“青阳阁只有今日是对外开放的,所有求学的人,都可以从正午门,沿着青石台阶,走到尚武台。子正一到,我就进来了。”
谢灵均心中杀人的欲求再次浮现。
没有比光明正大地杀了沈正泽,更加让他兴奋的事情了。
今天,他将用沈正泽的血来开刃。
沈正泽内心十分怀念,他就是在这里,彻底意识到,他究竟有多爱谢灵均。
当自己的本命剑插入谢灵均的胸膛,当谢灵均的血流淌在他的手上,当谢灵均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的体内。
谢灵均作为护法,一定会来观赛,他很快就可以再次见到谢灵均。
谢灵均与沈正泽再没有说过话。
沈正泽坐在比武台上,心中痛苦与甜蜜交织。
而谢灵均站在侯武台上,抬头默默注视着沈正泽,注视着这个必然要死在他剑下的男人。
人陆陆续续地进来。
卯初,人已经很多了。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侯武台上,只有沈正泽像是迷路的白虎,坐在比武台上,一动不动。
大家向沈正泽投以异样的目光。
卯正,几乎所有来参加旭日大比的人都已到齐,沈正泽这才从比武台上下来。
沈正泽站在众人之前,是最显眼的位置。他想要让谢灵均出现的时候,能够一眼看到他;同样的,在这个位置,他也能够一眼望到谢灵均。
卯正一刻,青阳阁的长辈大多落座,在高高的观武台上观察底下的弟子。
刘少卿姗姗来迟,他毫不客气地拨开人群,往最前方走去。
阁主江歇看到刘少卿这幅模样,心中冷笑不止,后悔当初收下刘少卿,恨不能让人消失在青阳阁。
江歇冲郑思难道:“郑长老,这刘少卿是你的徒弟吧?”
郑思难闻言,立刻知道阁主是在责问自己。这刘少卿与江歇的得意弟子谢灵均交好,而关于刘少卿的流言蜚语太多,阁主怕刘少卿影响谢灵均的修炼。
郑思难不卑不亢,立刻回道:“我手下有五名子弟,我对大弟子、三弟子、四弟子关注更多,这刘少卿我平日里都不曾注意。他的所作所为我不太清楚,以后我定然对他严加管教,让他没有空闲的时间。”
“辛苦郑长老了。”江歇这才感到满意。
刘少卿走上前去,看到最面前立着的人,正是他一眼看中的沈正泽。
沈正泽长相俊朗非凡,比起大师兄谢灵均,也差不了太多。
大师兄虽然生得明艳无双,但为人端方清冷,刘少卿对他是万万不敢有亵渎之心的。而沈正泽看起来脱俗出尘,但身上自有一股偏执的情、欲在,刘少卿一下子就动了心。
“沈正泽!”刘少卿凑到沈正泽身边,“你也来旭日大比啊,如果你胜到最后,我们就有机会交手了。”
沈正泽忍着翻腾的恶心和杀意,淡然笑问:“看来刘公子是前几日受的教训不够,还想见识见识我的剑。”
刘少卿的腿隐隐作痛,嘟囔道:“我也没怎么得罪你吧?”
沈正泽侧过头,神情晦暗不明,眼神幽暗而深邃,一字一顿,缓缓道:“你没怎么得罪我?”
刘少卿被沈正泽的表情吓到,不自觉地退后两步。
沈正泽的表情转瞬即逝,仿佛刘少卿的幻觉。
下一瞬,沈正泽就恢复风平浪静的模样,抿唇温和地笑了起来,点点头道:“你没怎么得罪我……”
刘少卿的直觉告诉自己——沈正泽说的是反话。
刘少卿尴尬地笑了几声,疏远沈正泽,心中暗想:沈正泽,我记住你了,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脚下。
谢灵均站在人群中,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都泰然处之。
在比武开始前,刘少卿退到他身侧,讶异道:“你怎么也来了?”
谢灵均长眉微蹙,语带寒意:“我难道不能来吗?”
刘少卿轻蔑的眼神上下扫视谢灵均,而后捂着嘴,笑道:“你不是公认的废物吗?这旭日大比可是死生自负的,你来做什么,送死吗?”
刘少卿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几个人听了刘少卿的话,又知道青阳阁还有个首席弟子也叫谢灵均,纷纷低声笑了起来。
谢灵均没有恼怒,只是不急不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平稳:“我不是来送死的,我是来让你们看到我的剑。”
谢灵均说得太过自然,太过笃定。在别人听来,因为这自然笃定的语气,他的话不仅没有丝毫郑重的意味,反而变得更加滑稽。
“你说你要证明自己的剑,”刘少卿装作惊奇的样子,“可是你看看你的剑,平平无奇,不过是俗世的破铜烂铁,你就要在旭日大比上,让别人看这么一把破剑?”
谢灵均略微被刘少卿的话激怒。
他倒不是因为刘少卿质疑自己的剑而恼怒,这种质疑太多了,他最后都用手中剑解答。
他是因为没有看穿刘少卿的为人而恼怒,刘少卿在他面前装得乖顺纯真、不谙世事,在别人面前,却原来如此尖酸刻薄。
谢灵均冷冷问道:“有没有人曾告诉过你,剑修的剑不在手上,而在心上。”
刘少卿闻言,心中一惊。
大师兄在看到他的剑后,对他的剑很不满意,所以对他说过相同的话。他当时不以为然,表面上却附和应承,只为了缠着谢灵均教他练剑。
刘少卿在回过神之后,恼羞成怒。
大师兄训斥他,他可以忍受。那样光风霁月的人,那样爱剑如痴的人,自然有资格训斥他,教导他。
但是眼前这个废物算什么东西!
他也配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他也配训斥自己?
刘少卿讥讽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杂役,整个青阳阁,谁不知道你是个没用的废物?你还配说剑不在手,在于心?”
谢灵均并不在意刘少卿的讥讽,再次发问:“你拜入青阳阁多久了?”
刘少卿冷哼一声,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角:“与你何干?”
谢灵均将目光从刘少卿身上挪开,垂下眼眸,自顾自说道:“三十年了。”
刘少卿微微诧异,因为谢灵均说中了时间,随后心中泛起一丝暗喜与更深的不屑。
如果不是对他特别关注,怎么会连这种时间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看来眼前的这个废物,对自己怀有不轨之心。
刘少卿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谢灵均下一句话就随之而来——
“你已经拜入青阳阁三十年了,却还是如此不思进取,为能够参加旭日大比而沾沾自喜。”
刘少卿脸上立刻涨红,辩解道:“我参加旭日大比,是不用从头比过的,只需要在最后出场,和你们之中胜利的人比试。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这个废物!”
谢灵均听着刘少卿一口一个“废物”,也没有原先那么生气了。
刘少卿的真面目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再多的不堪,对于他来说,也不过归结于“识人不清”这四个字罢了。
谢灵均长叹一口气,说道:“谢灵均拜入青阳阁三十年时,早已能够参加景星大会。旭日大比不过用来测试杂役、内门弟子的资质,算不得什么,只有参加过景星大会,才算获得了长辈们的认可。”
刘少卿争强好胜,当即反驳道:“下一次景星大会,我也会参加的。而你,你这个不成器的废物,就连旭日大比,你都无法站到最后。”
“随你怎么说。”谢灵均自从把目光移开后,再也没有分给刘少卿一点眼神。说到这里,他也觉得十分乏味,不愿再争辩下去,拨开人群,很快远离了刘少卿。
在谢灵均看来,怎么说并不重要,怎么做才是关键所在。
观武台上传来洪亮的声音——
“卯正二刻,青阳阁旭日大比正式开始。”
人群顿时肃然,几百号人却无一丝一毫的响动。
谢灵均边走边想:“凡是对自己的剑有所渴求的剑修,都值得尊重。”
与此相对——
凡是对自己的剑没有渴求的剑修,都不值得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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