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比试胜者……谢灵均!”吴法正眉头紧皱,高声宣布结果,“第三场比试,外门弟子……”
第三场比试开始。
江歇没有将心思放在场内,转而对吴法正使了个眼色,轻声道:“比试结束后,你随我去聚灵楼。”
“明白。”吴法正点头。
第三场比试的人数与第二场差不多,耗费的时间却更长,等比完,已是夕阳西下。
好在第四场比试的人数极少,不至于再等这么久。
枚九第九个出场,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十多人,最后对上刘少卿。
内门弟子的比试,和阁外人士、杂役的比试不同,不凭借着抽签的运气,是实打实的阁内排名。
刘少卿能够压轴出场,足以证明其实力不俗。
枚九虽排名第九,但能够这样干脆地胜过后面的人,更可见其用心之深。
枚九话不多说,在吴法正宣布开始后,立即出招,先发制人。
刘少卿被谢灵均的剑法震撼,心中警觉,对枚九严加提防,剑招密实。
枚九与刘少卿交手之后,再没有先前那种游刃有余的轻松,直感觉吃力万分。
几招下来,枚九毫无应对的方法,汗流浃背,手上招式凌厉不减,却隐隐落了下风。
枚九咬唇,暗暗想:“刘少卿比我晚拜入青阳阁几十年,天赋也与我相差无几,只因懂得在谢护法面前装乖扮巧,得了谢护法指点,这才能够占据上风,真是不公平。谢护法为人纯善,刘少卿又惯会示弱,早知如此,我也不争强好胜,只在谢护法面前饰演娇弱的女子就好了。”
枚九在交手之际,本来只是落了下风,剑招却很严密。但因心有杂念,手上也随之出现破绽,被刘少卿一招挑落佩剑。
刘少卿面上得意,却还装模作样地客气道:“承让了。”
“技不如人,”枚九捡起地上的佩剑,落落大方地承认,“无话可说,枚九甘拜下风!”
吴法正看到胜者,心想果然如此,朗声道:“四场试炼结果全部出来,第一场胜者沈正泽,第二场胜者……谢灵均……第三场胜者韦怜影,第四场胜者刘少卿。”
他看台下有些弟子垂头丧气,接着鼓励:“虽说每一场胜者只有一人,但最终考校排名以发挥为主,不看胜负。有些人即使输了,但综合年龄、天资、判断、运用等方面,排名仍然比胜者高,还请大家以明日张贴的榜单为准。”
此时,红日西沉,只留下半个轮廓。
残阳如血,将半边晚霞染红,火烧云从西天铺天盖地压来,覆没整片长白山脉。
自尚武台的天窗望去,只能看到漫天红霞。
吴法正喊道:“现在,沈正泽,谢灵均,请二位上台比试。”
说完,他抬头望了眼天窗,见了漫天红云,心里不禁更加沉重。
谢灵均走到台上,手执长剑,一把扔出剑鞘。
比武台上,前人的打斗痕迹统统被消除,除了他留下的。
如果说,青阳阁的谢灵均,必然是不屑用剑法以外的任何东西作为辅助;但后来的魔尊谢灵均就不同了,他清楚,一个有利的环境也是剑法的一部分。
谢灵均眨眼间冲上前去,沈正泽醇厚的灵力迎面而来,对方的剑比他更快、更凌厉。
不是谢灵均在剑道上不如沈正泽,这完全是因为境界的差异。
道境有五:有我境、阅世境、万象境、无我境、太上境。
而在进入有我境前,又有五个阶段:游目、收视、静心、练气、筑基。
谢灵均不过能够做到引气入体,最多练气后期。
而沈正泽至少已经筑基,并且能够打败筑基中期的刘少卿。
观武台上,江歇布下阵法,无人能够窃听他与吴法正的谈话。
江歇看着谢灵均出剑,疲乏一扫而空,语气中难掩隐秘的期盼:“看来他还没有被养废,简直和谢灵均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吴法正也有些惊奇:“他和谢灵均就算一模一样,也是应该的,毕竟是……”
“看来真如叶玉清一般。”江歇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满意,“万年前,谁都知道玉清真人死于挽天之战,人死不能复生,可叶玉清竟然生生从天道的缝隙中,抢得一线生机。”
吴法正看着比武场中生机勃勃的人,虽于心不忍,却无可奈何道:“如果他真的能够养成,说不定谢灵均就能安然无恙。”
江歇颔首道:“我的徒儿灵均,三年前就已经走上他父亲的老路,等不得了,要尽快。”
说完,江歇撤开阵法,问郑思难:“你怎么看谢灵均的剑?”
郑思难回道:“他前面和解千愁对阵,只用了墨者剑诀的基础三招。别说是一个杂役,就连很多护法、长老,对剑诀的理解,都未必能比他领悟得更深。”
江歇欣赏道:“的确如此。上一个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还是我的徒儿。”
郑思难分析剑招:“他用的第一招,兼爱。其中的蕴含了春风化雨般的温柔训导,又蕴含了对天下大势的淡淡忧愁。不曾真正地领悟招式中的剑心,不曾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都无法使出这样的招式。”
“的确。”江歇接着说,“第二招非攻,很多人用它来杀人,不解其中深意。既名非攻,招式再凶狠,也无法伤人,而只能用来阻止伤人的剑,转守为攻。”
吴法正也赞叹:“第三招可谓真正明白用出了剑意,墨者剑诀旨在‘天下大同’,第三招的大同以魂术制敌,控制得当,不伤及对手筋骨。”
比武场上。
沈正泽本来信心十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他虽压着谢灵均打,稳稳占据上风,却始终伤不了谢灵均分毫,连对方的剑招都破不了。
这纵有自己境界低下的缘故,也不得不说,眼前的谢灵均作战经验绝对不亚于他。
谢灵均体内的灵力远不如沈正泽,经脉只不过沈正泽的五分之一。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体内贮存的灵力终于见底,而新涌入的灵力远远不足所消耗的。
沈正泽看准谢灵均力竭,出手快准狠。
这一剑出手,他笃定,谢灵均再无拿剑的余地。
引君入翁。
谢灵均右手执剑挥出,左手瞬间完成一个繁复的法印。
沈正泽的剑,原本应该挑断谢灵均的手筋,但谢灵均凭空消失在他眼前。
一剑划破长空,只有余下的剑音还在激荡。
最后一片红霞随着清风的吹拂散开,天窗之上,是细碎的星光,与湛蓝的天空。
静默。
随之而来的是心悸。
明明只有眨眼的时间,却宛若几个百年。
沈正泽想起,他曾经与谢灵均过手的日日夜夜,从魔界打到人界,打出三界,打到天边外,天外天。
先是谢灵均如同泉水般清润的嗓音,而后才是沈正泽慢慢回归的思绪。
“你输了。”谢灵均淡淡道,“我实现了我曾经说过的话,承让了。”
沈正泽的脖颈一片冰冷。谢灵均那一把毫不起眼的剑,正稳稳架在他的肩上,剑刃擦着他的肌肤,再深一厘,就会见血。
“原来如此……”沈正泽恍然大悟,他竟然没有想到。
谢灵均收剑,为沈正泽说了一句开脱的话:“你想不到是正常的。我能够单手结印,在用墨者剑诀第三招时,右手结的是剑印,左手结的是法印。”
沈正泽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会用剑胜我。”
谢灵均面不改色,反问:“我难道不是用我的剑胜了你吗?”
沈正泽笑意不减:“你还辅以阵法。”
“这也是我剑的一部分。”
谢灵均也笑了,这一笑之下,有如中天烈阳朗照,又有如漫天星辰洒落,好似神已将自己能够想到的,最有灵气的自然光辉,通通融入了谢灵均的血肉之中。
单单日光太烈,单单星辰太散,惟有两者相合,才是谢灵均。
他只需一颦一笑,便能牵动日月星辰一般。
“我在与解千愁过招时,走遍比武台四个角落,在四周用左手结下法印。我本想用聚灵阵,将灵力纳入我体内,又可以阻止你吸取灵力,一举两得。但化迁阵的法印,与大同的剑印更像,我便用了化迁阵。”
谢灵均吐出胸中一口浊气。
如果可以,谢灵均真想用神魂之力,与沈正泽一较高下,然后生死不论。
但他看到了自己的师父,看到阁主江歇,他心中的苦痛无以复加。
他不能只为自己痛快地活,他还有珍视的、爱戴的人,还还要为了他们而活。
一具才刚会引气入体的身体,里面承载了太上境的神魂。
如果动用神魂之力,身体会支撑不住,就算侥幸不死,也绝对会被阁主、长老发现,严刑拷问。
谁会相信他就是谢灵均本人呢?
谢灵均收起剑,走下比武台。
他拾起一开始扔下台的剑鞘,归剑入鞘,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平静。
他只想过好这一生,然后以正当的理由,在沈正泽重新修炼到太上境的时候,杀了沈正泽以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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