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穆雪松低头俯视他,径自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身高只有一米六的老板突然紧张起来:“什,什么问题?”

    穆雪松诚恳的问:“我如果现在辞职的话,工资怎么算?”

    老板:“……”

    老板气急败坏道:“你才来了一个礼拜,还想管我要工资?!”

    穆雪松哦了一声:“一个礼拜啊,7天呢,算一算时间也挺长的了。”

    “我也不多要,上过几天班,给我对应的工资就行了。”高大英俊的青年向前靠近半步,将对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表情愈发温和:“亲爱的老板,你……应该不会拖欠一位劳动人民的辛苦血汗钱吧?”

    说着,他指了指背后还在吃茶聊天的客人们:“你要想清楚再回答我,不然我可是会哭的哦。”

    老板:“…………”

    这员工到底怎么回事啊??!

    ×××××××××××

    被敢怒不敢言的咖啡店老板送瘟神般“请”出了门,穆雪松攥着手里那十来张热乎乎的纸币,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此时就站在咖啡馆外的大街上,脚下的道路是由整整齐齐的方砖铺就而成,路上来往多为穿着深色风衣的行人,不时还有四轮马车穿梭其中,令穆雪松有种穿越了时空的荒谬感。

    在马路两侧,稀稀拉拉开设有几家商铺,同样是门可罗雀,看起来跟身后的咖啡馆没什么两样。

    “暮雪,你也被赶出来发传单啦?”

    穆雪松回过头,发现之前那位棕发男孩儿就站在不远处,举着一张传单向他挥舞。

    在他身旁,还立着一位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女孩儿,同样是侍者装扮,怀里也抱了一堆纸质传单。

    莫雷:“快来,妮妮说她们发现了一个派单子的好地方,咱们现在去,说不定一个小时内就能完成任务!”

    穆雪松冲他俩友好的笑了笑:“谢谢。不过我已经辞职了,不用发传单啦。”

    莫雷大惊:“哈?你你你真的不干啦??”

    “没错。”穆雪松两指并起,抵在太阳穴旁,然后向外斜斜一划:“我走了。朋友,有缘再见。”

    莫雷:“……虽然你今天怪怪的,不过鉴于这个姿势帅呆了,我决定暂时忽略它。”

    说着,他也学着穆雪松的姿势,将右手举至额前摆了摆:“再见,朋友,祝你好运。”

    与两位前同事告别后,穆雪松将工资收进口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迈步离去。

    等彻底离开了这片街角,青年偷偷找了个没人的小巷子钻进去,靠着墙一蹲,开始快速进入头脑风暴。

    他需要思考许多事情,比如:

    ——这他妈什么地方?

    ——我他妈现在是谁?

    ——我他妈该去哪里?

    ——还有,暮雪这个名字为什么好他妈耳熟?

    再比如:

    ——此情此景,难道我又穿越了?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话说回来,我前面蹲着的这只黑猫,也好他妈眼熟啊……

    没等他思考完毕,已经蹲了有几分钟的黑猫抖一抖尖耳朵,尾巴轻摆,冲着他轻轻叫了一声:“喵。”

    天边赤色的火烧云映红了街道,同时,也将猫咪周身的毛发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霞光,搭配那双金黄色的竖瞳,着实令这只小动物有了几分神兽临凡的风采。

    穆雪松被那光芒蛰得微微眯起眼,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想看看能不能摸到那身油光水滑的漂亮皮毛。

    黑猫歪头去看巷子口,发现左右巷道都没人经过,这才站起来,轻盈的迈着步伐走到青年身边。

    紧接着,穆雪松就看见它张开嘴,从中发出略微刺耳的嘶哑男声:“暮雪,你今天下班的时间怎么提前了?”

    穆雪松:“……”

    穆雪松:“??!”

    等等……

    这个声音,这个毛色,这个金灿灿的眼睛,还有这“会说话的猫妖”的设定……

    也好他妈眼熟啊!

    并不知道同伴又被换了芯,黑猫尤里西斯凑上前,低头嗅了嗅穆雪松的外衣口袋:“我闻到了塞隆币的味道,奇怪,你不是说那家咖啡馆只在月底结算工资吗?”

    穆雪松心道:你是狗鼻子吗,隔着衣服也能闻到金钱的味道。

    他咳嗽一声,伸出食指将那颗圆滚滚的猫头朝外推开,一边道:“答案很简单,我刚刚辞掉了那份工作,这是老板付给我的血汗钱。”

    “……”尤里西斯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辞职了。” 只稍微斟酌了0.5秒,穆雪松决定直接坦白,让事情的发展变得简单一点。

    “那个,咳咳,我想我需要说明一件事。”他抬手以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坦然道:“小猫儿,还记得我吗?上回‘失忆’的那个哦。”

    尤里西斯的尾巴蓦地僵住了。

    穆雪松冲着它露齿一笑:“实不相瞒,我们这好像是……第二次见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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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位面,华国H省,开阳市。

    某饭馆包厢内。

    暮雪盯着手里的杯子,沉默地向左侧了侧身,不着痕迹的避开旁边那位年轻人搭过来的手臂。

    那人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只一个劲儿招呼桌上的其他伙伴:“满上,快快,把酒都满上!这才第二瓶呀,我说,你们几个还能不能行了?两瓶酒就集体歇菜了吗?”

    被鄙视的其中一位,此时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正愁眉苦脸地起身去够热水壶,口中道:“高逸,咱们意思一下就行了吧。我本来就是一杯倒,这都第三杯了,再喝可就真倒了。”

    “老张你可得了吧。”陈高逸看着老张身前的那一小片桌面,翻了个白眼:“我都不忍心说你,你那三杯里有两杯半都喂给桌布了,当我不知道么。”

    老张挠了挠头,见实在推不过去,终于还是举着杯子和他互相走了一个。

    陈高逸劝酒成功,顿时心花怒放,立刻又拉着其他看热闹的小伙伴们不停地推杯换盏。

    等周围一圈人都被他“慰问”了一遍后,陈高逸一转头,猛然发现身旁还有个安静坐着的暮雪,这才惊觉自己好像把离得最近的这位给忘了。

    “奇怪,我怎么忘了老穆就坐我旁边了呢?”他面露疑惑之色,却也没多想,笑嘻嘻的凑过去:“老穆,咱俩也喝一个呗?”

    暮雪闻言抬起脸。

    而在陈高逸的视角里,“穆雪松”始终一言不发。他嘴角向下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仿佛不甚愉悦,面上甚至还带着点儿阴沉沉的郁气。

    两人四目相对,陈高逸直接定在当场。

    那抹投注过来的目光……该如何形容呢?

    陈高逸于恍惚之间,仿佛又重新看到了那处坐落在中亚沙漠深处的“地狱之门”,亦或是富士山阴影下的青木原树海,巴黎城底的地下墓穴,以及捷克小镇的人骨教堂。

    以上这些,都是他常年在各国采风旅行时经历过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几处,极特殊的风景胜地。

    它们在陈高逸的心中所代表的,是畏怯,恐惧,是肉跳心惊,不寒而栗。

    当然,还有疯狂飙升的肾上腺素。

    不知为何,陈高逸看着“穆雪松”的眼睛,首先想到的就是以上的这么些东西。

    而看见他这般不堪的表现后,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暮雪飞快抬手按压眉心,而后又状若无事般端起酒杯,在对方手中的玻璃杯杯沿处轻轻碰了一下。

    暮雪:“我敬你。”

    陈高逸蓦地打了个哆嗦,后背不知不觉已是生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之前那种奇妙的感觉荡然无存,他僵硬地坐在椅子里,表情还有些茫然:“呃,我刚才……怎、怎么回事?”

    “不知道,大概是酒喝多了吧。”暮雪将酒杯递至唇边,却也不喝,只是闻了闻从杯口溢出的淡淡酒香。

    陈高逸盯着他的动作,迷迷糊糊中,也跟着耸起鼻子,闻了闻自己手里那杯酒。

    坐在他右手边的另一位哥们儿此时正好转过头,看见他俩默不作声举着杯子闻着酒,登时一乐,挥着巴掌就拍在陈高逸后背上:“嘿,你们哥俩给这儿悟道参禅呢?忒有气氛了!”

    陈高逸:“……”

    陈高逸:“不,没有没有……唉,可能我真有点儿喝上头了……”

    右边的老哥哈哈大笑,直说你小子也有今天!

    饭局还在继续,众人聊得兴起,或是交流摄影经验,或是分享旅途趣闻,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冷场。

    但,自始至终也没有人意识到,原本还有说有笑的“穆雪松”,在某一个微妙的时间点过后,开始慢慢淡出了他们的小圈子。

    到了最后,这群喝高了的摄影师们,已然忘记饭桌上还有个叫做“穆雪松”的好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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