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找我试?”渝辞翻着那薄薄三张纸, 随口似问道。
鞮红避过月光,把脸低下去看自己的指甲, “这个角色吧, 其实第一选择也不是你。”
“哦,那怎么想到我的。”渝辞大约是已经下来词了, 把剧本在膝盖上掇掇, 整整齐齐的叠好。
面对渝辞空闲下来只盯着自己的目光, 鞮红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也不是只想到了你,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迎着渝辞的目光瞪了过去, “你还有好多好多竞争者!”
“噗嗤。”渝辞看着她那逞凶的模样, 实在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鞮红扁了扁嘴,下巴微扬了扬, “你怕不怕!”
“怕。”渝辞连连点头, “怕死了。”
鞮红眯起一双眼睛, 一张脸板的有模有样, “那你还不赶紧贿赂贿赂我。”
“好啊。”渝辞故意凑近了些,呼吸交缠在一处, 热息轻吐,“要我怎么贿赂你啊?”
鞮红不自觉的吞咽了下,这个距离甚至都能看清渝辞光洁细腻的肤质,耳根随着脸颊一路烧上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持呼吸节奏不被带跑。
幸而渝辞只停留了两秒就靠回枕头上, 鞮红暗骂这气氛诡异的吓人,分明是女孩子家开玩笑,自己怎么还能被撩着火。
下次绝对不能再和这人单独靠这么近,鞮红下定决心。
***
大概还有一星期不到就要过中秋节了,渝辞这些年来剧组跑惯,除了过年,没有什么节日能期盼着和家人团聚,自然也不会太在意这些。但是自小生长在江南的缘故,逢年过节总习惯制造一些仪式感。
趁这几天没有她的戏份,买了材料到山下的小镇,嘱托下山取调料食材的大厨帮忙取下快递,到了下榻的小屋里,房门一关。渝辞研究了一下这原始的锅台,准备做月饼。
没有微波炉和烤箱,又不愿意去蹭那那几辆房车里的厨具,渝辞着实意识到了一些麻烦,但是奶黄馅儿已经热腾腾蒸好在一边,一时间奶香四溢,要不是关着屋子,只怕隔壁屋的梁乐乐又要嗅着香气找来了。
正擦着手琢磨下一步,放在灶台边的手机恰时响起,看了眼,是鞮红。
“喂?”
“明天空出时间来,带你见编剧。”鞮红像在赶什么似的,急匆匆道。
这么突然?不过这种突发事件渝辞的适应速度还算不错,“明天几点?”
“早上十点,你下山,在拿包裹的地方等车。”鞮红说完,犹豫了下,问道:“你知道哪里拿包裹的吧?”
这渝辞还真不清楚,因为山路不太好走,基本上剧组成员的快递都是托有车的人帮忙运上来的。但是嘴长在身上,也不至于找不着路,“嗯。”
鞮红听着电话那边干脆利落的应答,在连轴转的宝贵空隙里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她准备的怎么样。邬澔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还是寻思着先前被鞮红噎得够呛,公报私仇来着,给她安排了重负荷量的工作。
甚至连皮肤保养都采取了上镜头前三小时开始紧急补救的方式,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的鞮红觉得自己脑子现在就是一团浆糊,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罢辽。
思维严重变缓的鞮红下意识想问,但是直觉又告诉她人家渝辞根本不需要她来担心,脑壳里像捧了坨浆糊,越搅越黏。
“中秋节前后有时间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开口,渝辞轻快的声音已经传入耳膜。
“啊?”鞮红晕沉沉的想,“为什么不是中秋节当天?”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出了口。
渝辞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中秋节,你不和家人过吗?”
“家人?”鞮红用鼻子发出否认的声音,闷闷的,在听筒里听起来像小猫爪子在心尖上挠了挠。
渝辞被挠的笑出声,把手机从左耳换到右耳,一边开始和面一边用肩膀夹着。
“那你中秋节过来吧。”
“嗯?”
“我做了月饼,中秋节蒸给你吃。”渝辞在面上加了遍水,决定还是塞个耳机方便用力。
鞮红这下醒了,“你要做月饼给我吃啊?”
渝辞噗嗤笑出声,“你不是要我贿赂贿赂你吗?”
刚清醒的鞮红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真实,渝辞居然都会开玩笑了。
“你……”面红耳赤的鞮红连忙摁掉电话,成功打断了自己的话。
“鞮红老师?您怎么样了?澔哥喊我来看看你。”
服装助理的声音在卫生间门外响起,鞮红连忙把手伸到感应出水的水龙头下,接了一捧清凉的水泼到自己脸上。
泼完才意识到,亲娘咧,这可是花了四个小时才画完的妆啊!!
“鞮红老师你,你怎么洗了脸啊?”
“没事,防水。”
服装助理看着被水压塌的刘海和打湿的领口,欲言又止。
***
昨天做完月饼,再用买来的小冰箱保存好后,渝辞便洗漱就寝。所以今天她醒的很早,运动一个小时,本就没怎么水肿的脸部状态更好,打开随身携带的化妆包,给自己画了个简单素雅的妆面,打理好头发,换上一件偏棉麻质地的外套,拎着前两天就准备好的道具行李箱下了山。
寄收包裹的地方非常显眼,没有想象中的难找。渝辞绕着附近转了一圈,就找到了一辆雪白的路虎。
坐进车渝辞看着驾驶座上的鞮红还有点不敢相信,“你今天怎么开这车?”
平日里不是迈巴赫就是宾利的人,居然也有这么接地气的时候,对此鞮红给出了答案。
“你不想再上热搜了吧?”
“嗯?”渝辞一愣,随即笑出声,“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那当然了。”棕红色镜片下,花瓣似的唇抿出傲娇的弧线,“你现在有功夫,还是再看看剧本吧。”
“剧本?”渝辞故意逗她,“你是说那三张纸?”
“试戏!试戏你懂吗?!三张纸的剧本已经发挥空间很大了,你还想演到天荒地老啊?!”
“噗嗤。”
“你最近怎么越来越恶劣了?”鞮红趁红灯时间,瞥了眼一旁噙着笑的人,由衷吐槽。
***
终于到了试戏的地方,鞮红和渝辞前后下车,已经没有了开车的需要,鞮红依然没有摘下她的墨镜。走在楼道里,宛如一个瞎子。
在鞮红第三次差点踩空楼梯后,渝辞终于看不下去,松开扶着她的手,“要不还是把墨镜摘了吧,楼道里暗。”
鞮红面上不显,心里早就在骂人了。这什么破试戏地点,连个电梯都是坏的,声控灯更是比聋子还聋,还得她带人一阶梯一阶梯的走。
“我这可是意大利买来的限量款,买回来之后还没戴过呢,好看不?”
渝辞本想说一会上了楼你想带多久带多久,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将道具行李箱换了只手,另一只手搂住对方上臂,把人一阶一阶往楼梯上带。
总算试戏楼层还在人类可承受范围内,两人六楼一到,景珍就像感应到了似的,开门走了出来。
“嗳,试戏重地,闲人免进。”景珍一手将鞮红拦在门外。
鞮红一愣,“你没有搞错吧?”
景珍一脸爱试试不试滚的内敛又嚣张的笑容。
鞮红:“……………………”
无奈,转身拍拍渝辞肩膀,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那我去车里等你。”
渝辞点点头,将行李箱拉杆拉开,跟着景珍往里走了两步,忽然又转回身来。
鞮红:“???”
渝辞叹口气,“下楼的时候把墨镜摘了吧。”
说完便跟着景珍进了门,办公室的门在眼前关上,鞮红极轻极轻的笑了声。
这个圈子里从来就没有神话,纵使有,我也没见它打算落在你的头上。
那么,就让我来为你谱写神话。
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她抬手把墨镜摘了下来。
无论多少厚的遮瑕也掩盖不住的浓重阴影挂在下眼睑处,顾盼神飞的眸子失了力气,只剩疲惫。
“加油。”
她对着紧闭的门,轻轻说道。
***
试戏地点并不是景珍那个与世隔绝的山林小楼,而是一幢普普通通的写字楼,走进去的时候,大厅里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坐在办公桌前敲打键盘。
景珍是个很挑剔的编剧,因为身边朋友的经历,她对这类一开始就被指定好,或者直接空降正义的做法有些反感。对于演员的审核,她向来不惜以最差的环境来筛选。
这一次试戏,她本想安排在帝煌娱乐的编剧办公室,这对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来说,是极具有压迫性的挑战。但是由于鞮红的极力反对,这才选在了一个,简单的小公司。
只是这间公司的布局极其逼仄,只要一踏入这里,就会受到生理性的不适,压抑,喘不过气,分泌肾上腺素。
渝辞走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很多心理问题其实和生理也有关联,哪怕已经身经百战,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不得不说,选择这样一个试戏环境的人——
还真特酿的是个人才。
“刷拉——”
电动开关按下,酒红的金丝绒窗帘沿着轨道往两边拉开,将原本就压抑的空间压得更实。
最令人窒息的是试戏区,在整个房间的中心,刚才窗帘掩盖的部位,是一个四面玻璃,打着惨白灯光的房间。一点暖意不带,四面虽有玻璃,但依然感觉空空如也,无所倚靠。强烈的不安仿佛一条无形无影的巨龙,在玻璃房中游动盘桓,虎视眈眈,等待着今天送上门的第一个猎物。
演员在里面演,就仿佛是生物科研所里,全身动脉被插满管子,供所有科研者观察的实验体。
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准备区,只有一块紧贴玻璃墙,背对一大片工作人员的台板。
前面挡住,背后全是人,这种布局在风水上就是个大忌,做久了跟被天马流星拳锤了一脑袋似的懵。
渝辞缓缓拉开行李箱两侧的拉链,一边拉一边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后面工作的人。她背对工作区坐着,想到曾经自己放弃表演后,找的那份文员工作。她也曾和大部分年轻人一样,过过朝九晚五日子。
不再放纵自己胡思乱想,渝辞摁了摁额角,努力集中精神,准备试戏。
在渝辞准备的时候,景珍也在一旁暗暗观察,渝辞的一举一动都落入景珍眼中。
平心而论,这个演员生得不错,适合古装。五官没有动过的痕迹,可以归入天然美女的行列,这一点景珍倒还算满意。尤其是她的两腮,渝辞正面骨相正好,没动过的颔骨就不会特别狭窄,给她秀气清冷的面相植入几分硬朗。
这恰恰是她所要试的那个角色需要的。
不过就算外观条件再合适,戏达不到要求也是白搭。
景珍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却见渝辞拿着剧本朝她走来。
“能试了?”景珍淡淡道。
渝辞的声音比她更淡,“您好,问几个问题。”
景珍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渝辞翻开剧本,景珍微不可查的睁了睁眼睛,薄薄三张纸上,密密麻麻都是笔记。
“请问在您看来,这个角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景珍微微侧头,这个问题,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过她确实讶异于对方没有从她这里询问角色的姓名、年龄、身份背景、性格等应该列在人物小传上却并没有写明的部分,偏偏问了她一个这么笼统,主观的问题。
景珍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渝辞淡淡一笑,答道:“矛盾体。”
景珍心跳漏一拍,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来这么一出,亦或是,敢来这么一出。
因为一些原因,她没有在人物小传上写上试戏角色的详细介绍,甚至连最基本的姓名年龄身份性格都没有。说为难也算有一部分,但是更多的是,想看看这个演员能通过她放出来的试戏片段发现几层隐藏的信息。
这是一道很难的考题。
而渝辞却做出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行为——
先发制人。
人物小传上没有,她料定当面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她将计就计,明知故问,引得自己反问,交出主动权。
每个人的理解都是主观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林黛玉,这一千个林黛玉里头还未必就有曹雪芹心中的那一个。
她是编剧,笔下的人物形象也未必能和演员心中的对应上,若有心为难,演员不论演成什么样都可以被否定。但是这个问题问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你觉得呢?”
这句话是变相为难,却也是变相给对方拓宽了发展空间,以及……放大了自己认可的范围。
对方不论回答什么,只需要她把她说的演出来就可以。
——“矛盾体。”
这个答案,还真是让景珍又爱又恨。
恨得是她还真就一语道出了该角色的关键点,就是矛盾。鞮红那一连串互为悖论的设定聚沙成塔,除了“矛盾”还真不知道用哪个词能形容得更精准。
无法反驳。
还真让这个演员赌对了。
只不过,想要将这两个字演到极致,可不是说说这么简单。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表演。”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个角色的姓名,背景,年龄都空白的真实原因是——玉玉的大纲不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查了好多资料,翻遍楚辞,取的名字,还有她们的寓意,服装设定,全都是泡沫~~哦哦~~~~~啊~~全成了泡沫!!!!!
既然大纲不见了,就欺负渝辞吧。哼感谢在2020-04-11 01:01:52~2020-04-11 22:5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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