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辞抚着一大叠文件坐在床上, 先是欣赏了半天场景设计图,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精良的设计图, 也是第一次能在收到合同和剧本的同时,收到这么齐全的概念图。
剧本也是一整套的,而不是单纯只给了有她出现的分镜剧本,这些都是她第一次获得, 激动之余是满满的新鲜感。
她平复了好几次呼吸, 才在合同署名栏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归置好一切, 她在背后垫上一个枕头, 怀着难以抑制的心情打开了期待已久的剧本。
从合同里知道, 自己这次要饰演的角色叫做冥昭。
读到这个名字时, 渝辞眼睛一亮。
先前试戏剧本固然荒诞,但忽略对白, 那满满的索引释义,和整整七篇古文手札, 充分体现出其编剧的文学水平。
而这个名字更叫人惊喜。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冥昭瞢闇, 谁能极之?
冥为幽, 昭为明,冥昭即为昼夜。
一个集昼夜为名的女子,一个集矛盾于一身的角色,是演员们最喜爱的挑战。
没有角色介绍为导读,揭开冥昭神秘面纱就要从剧本入手。故事开头便是一场疫病肆虐,这病自血脉侵入, 损人心脑。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劫匪横行,陈尸堆积,腐肉生蛆,疾病更易流传。
几个难民乘筏于长江三峡之下,经巫峡见江间水浪接天,山气萧森,前路难近退路难还,江雾攀升夕照之下不见山岳,竟是被困在这迷雾之中。
忽然迷雾中有人携云篆天书而至,衣带如波,披帛如霞,只雾气渐浓难辨颜色……
剧本一页页翻过,渝辞不知不觉便被牵引到剧情里面,她原本带着些冥昭的主观视角去看,但看到后面已经全然忘我。
待看到剧终两个字的时候,闹铃适时响起,她抓起一看竟已是次日九点!!
仿佛回到那个熬通宵读小说的学生时代,渝辞摁掉闹铃重新倒回床上,手臂无力抬起,她不知道自己胸口中那股复杂难言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她望向窗外,正是秋风秋景彩叶满林,但是她看着那树不是今时树,看天是古时天,就连秋风从窗棂钻入拂在面上,也沾着从书卷里飘出的淡淡血腥味。
抬手摸了摸脸上,发现自己并没有哭,只是这种那种孤寂感却似植入灵魂,难以根除。
冥昭不是主角,但是比起中规中矩的女主,和炮灰等同的男主,就算渝辞饰演的不是她,也会被这个角色吸引去全部的注意力。
渝辞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拿到这样的角色。
她也从未想过,鞮红居然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景珍这个编剧的脾气她不是没听说过,这个编剧一战封神,年少成名,但脾气却怪得很。大概也是原生家庭给的底气,她的剧本千金难求,有导演在她家山下磨了四年都没有求到一个字。
做她笔下角色的饰演者必须要过她那一关,所以虽然景珍很少出本,但凡是由她编剧的电影,除了前几年那个小众中的小众题材斩获国外奖项无数在国内悄无声息的作品,其余都是轰动一时的票房冠军。
能请到她来编剧,还为自争取到这么一个惊心动魄的角色的试镜机会,鞮红花的心血定然不少。
想到这通宵一夜脑子里塞满浆糊的渝辞如梦初醒,连忙拿起一旁的手机进入到微信界面,点开鞮红的聊天框,却迟迟不知该怎样道谢。
和鞮红的相识,到现在她都觉得像一场梦。对方顶着一头脑花,强势热烈的闯入她的生活,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不适,同样骄傲的躯壳里栖居着一个同样细腻温柔的灵魂。
过往发展太快的交情去的也快,早几年渝辞还朦朦胧胧拿着一颗真心去待,被有意无意各种算计着伤惯了,也慢慢懂得几分情深不寿,多情伤己。
只有鞮红,从一开始就把一腔热血洒在她面前,或许一开始抱有其他目的,但从她决定好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剖心以对,赤诚相与。
这份大情,可怎么还呢?
***
鞮红要拍电影的事,很快就在业内传开了,邬澔一边叹着自家这位姑奶奶做事就跟筛子似的全是漏洞,一边连夜准备保密协议到处封口。团队一下子就忙了起来,但是这对于鞮红来说倒是和之前没有太大不同,毕竟鞮红之前的繁忙已经到达一个沸点,再往上也是多冒几个泡泡而已。
把繁冗的事情都交给团队和邬澔特意给她挖过来的顾问,自己专心挑起了布料和首饰。
“你不赶紧休息一会补充精神,怎么还选起布料来了!”已经忙到外焦里嫩的邬澔顶着俩只黑眼圈走过来,发现自家小姑奶奶居然在忙里偷闲看舞蹈布料科普!真是大白天见鬼,他当场就炸了,“昨天那条片子品牌方就已经有点意见,再过两个小时就是补拍,你现在不好好休息看什么布料啊!”
鞮红划着手指丝毫不受其乱,“别吵。”
“叫我别吵,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诶等等,”鞮红慢悠悠抬起头来,精致妆容下也全是疲惫,连眼神都快涣散了,“那个,澔哥。你回头帮我联系几个珠宝设计师,我还要让她们给我新电影里的角色设计点配饰。”
“还配饰,你说梦话呢吧……”邬澔极困的时候人也懒洋洋软绵绵,但是意志依然□□,伸手就去拽鞮红手里的手机。结果两个极困的人放一起就醉鬼打架似的,连人带椅摔在地上。
“拿过来。”
“不给……”
“赶紧的…………”
“不……”
等一干助理走进来,就看到大明星和她的经纪人以极度不雅的姿势双双睡熟在化妆间的地面上,手机落在一旁一闪一闪,它闪的不是光亮,是谁也得不到的高贵。
众人:…………………………
***
赵小花剧组的演员最近都一个个裹上了花棉袄,一个是角色需要,另一个是山上风冷,除了中午还暖和些,其余时间简直就跟在冰洞里头没两样。
梁乐乐已经杀青回家,杀青那天晚上,坐在应援送来的房车里,嘴巴里还嚼着大块大块柠檬牛排,死死抱着他的渝辞姐满脸鼻涕眼泪流。剧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演员陆陆续续也杀青了,渝辞的戏份因为特殊情况被耽搁下来,反正有应援餐车和大厨在,剧组也不愁她的食宿问题,就紧着其他人的拍了。
渝辞寻思着,要是鞮红当初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还会不会给她送这么大个应援……
闲来无事她就坐在惯常喜欢的古木下,塞着耳机听音乐,要是忽略身上的大花棉袄,画面还是值得品位一二的。人在剧组里晃,不敢太招摇的拿着剧本看,所以这时候的渝辞只是凭借前一晚上的记忆写人物小传,并且思考该如何去诠释角色的问题。
写到一半钢笔恰好没了墨水,渝辞伸手到口袋里找替换墨芯,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手机震了震,点开一看,是之前找她试女知青那部戏里头角色的导演。
女知青导演:你那个角色啊,被制片人带来的女演员顶掉了。
渝辞见到信息心下了然,早已习以为常的她也没什么愤懑的情绪,平静的输入了几句话发送过去。结果那边却又发来几条信息。
女知青导演:过几天有个聚餐,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具体也好商量。
女知青导演:时间定在二十一号晚上七点,地点这个。
女知青导演:到时候顺便也试下新角色的戏。
渝辞扫了眼,想也不想便回道:谢谢导演,可是我现在还在组里,那天有戏。不好意思不能过来了。感谢导演给机会,期待下次的合作。
发送完毕后,也不管微信提示音怎么叫,只管闭目养神。
人生于世真的很神奇,这样的事情换做从前,她虽然不在意,但也会像吞了苍蝇似的不舒服,但是现在她仿佛终于有底气,对从前那些腌臜事狠狠的掀翻了去。
不再想那些,渝辞重新翻开笔记本,换上替芯,一笔一画认真写了起来。
毕竟,这个世上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
鞮红终于忙完一个阶段,倒在她那两米宽的水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渝辞也终于杀青。
全剧组剩下的演职人员依依不舍的把她送到山脚下,在目送那五辆豪华房车跟着渝辞所乘的车子一同离开的时候,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接下来的日子,也只能望着全自动调温游泳池,怀念曾经豪华盒饭套餐的香味。
渝辞对驾驶位上的阿伯笑着点点头,“阿伯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阿伯笑得慈祥,“最近忙呦,小姐更忙。”
渝辞点着手机的手一顿,“她怎么了?”
“跑通告,天天不停的跑,我们给她开车都吃不消了,她一个人忙得更多。”
“那她没有累出病吧?”
见渝辞蹙眉焦急的神色,司机阿伯咧咧嘴,“这段时间我也没有天天跟着,渝小姐一会见到我们小姐了,亲自问她吧。”
鞮红在帝都有两套房子,一套是她哥哥和父亲住的本家,而她为了方便,自己买了套地段颇佳的顶楼复式,一个人住在里头。阿伯给她带来的正是她自己买的这套房。
渝辞见过两层的复式,却是第一次知道顶楼复式还有三层的,阿伯把她送到楼底给了钥匙就回去了,留渝辞一个人做贼似的进入鞮红的居所。
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鞮红的家。
本就装潢简约的房子因主人的沉睡更显枯寂,明明可以装潢成富丽堂皇的模样,可偏偏遵循着简约的主旨,描画出一副北欧的性|冷|淡|风。
渝辞发现鞮红这人也是矛盾的很,明明平日里吃穿用度都喜欢繁冗华丽,唯独家里的装修风格冷淡简约,就像一个人割裂开来一个入烈火之门,一个坠深海之渊。联想到自己,好像一直都是一个模样,但是做演员久了也知道,人都是复杂的,相处的越久便也能看到越多不一样的风景,这便是相处的意趣。
渝辞把包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坐在一边。鞮红家的沙发很软,一坐下去整个人都陷下一半,绵软舒适像是要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渝辞舒服的呼出口气,猛地被茶几上一样事物吸去了注意力。
鞮红的茶几上盛放着一簇郁郁葱葱的向日葵,橘红花瓣各舒其态,点缀在天蓝色的花瓶上,像冬日最明媚的阳光绽开在极低的冰峰雪原之上。它的色彩风格和周围都不搭,但就像是骤然勃发的生命力,给整片极地背景带来勃勃生机。
***
等渝辞把鞮红家三层楼连带顶层阳台整一千多平米绕了将近第六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渝辞觉得再这么绕下去今晚可就得留宿此地。
e…………留宿?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但是总觉得有点不太对。
一拍大腿当机立断,她决定去闯一下鞮红的闺房。
作者有话要说:那就留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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