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锅贴的自我修养

    这厢鞮红大小姐已经坐在自家林亭别墅的阁楼上穿戴完毕,造型师正在为她的用别针固定真丝定制的披帛。

    鞮红此次饰演的角色名为鱼玄机,是盛唐时名动一方的女诗人,流传于世的诗作中一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道尽古时女子情路酸衷,而此时的她还陷在新婚丈夫给她搭建的爱巢中,尚未尝到人世苦楚。

    一会要演的剧情是她在自家的厅堂中宴会文人,吟诗弄画好不快活。不过因为是她第一次宴请文人,所以大部分还是那些文人墨客的台词,她只需要坐在主位上负责美就可以了。

    像她这种在某非专业学术界内有一个能和专业学术界媲美的专业名词——花瓶。

    然而鞮花瓶从来不以此为耻,她即便是一个花瓶,那也是价值几亿收视量的花瓶!怎么算也比锅贴值钱啊!

    “鞮红老师,这边好了。”造型师带着两个助理动作飞快的收拾起工具,鞮红刚站起来点头道谢,就看见别墅大门被人撞开,刚刚被她在心里diss的锅贴正带着一伙凶神恶煞的跟壁画里头抠下来似的母夜叉大摇大摆闯了进来,当着她的面驻扎了。

    “不是这,怎么回事?”鞮红有点凌乱。

    渝辞言简意赅,“换场了。”

    鞮红:“为什么换场?”

    渝辞长话短说:“临时状况。”

    鞮红:“那换到第几场了?”

    渝辞惜字如金:“三。”

    鞮红:“三?第三场?林亭别墅有第三场?”

    渝辞沉默是金:“。”

    鞮红:………………………………………………我|靠!

    她飚了31个字,而对方跟说话要命似的居然只蹦了8个字!!连4倍都不到!跟她多说一句话会死吗?(渝辞:不会,但没必要)

    鞮红很不满意!她对这场饱受屈辱的交谈很不满意!极其不满意!像她站到这种顶流的位置,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和她多说几句话她还不搭理呢!主动搭讪这种事就是天大的恩赐,而这个渝辞居然根本不care???

    渝辞大概是终于感觉到鞮红眼睛里欻欻喷出的火苗影响到了她周身的温度,面无表情转向一侧,这种花瓶她一眼也不想多看,看多了容易影响演技。

    鞮红被这种目空一切——主要是空她的态度彻底惹毛,正欲发作那边帮着录音师一起弄话筒线缆的小唐凭借自己多年消防经验敏锐觉察到这边□□味有点超标,飞速赶着灭火。

    “鞮红老师鞮红老师不好意思,是这样。”小唐边说边伸过手把自己的小电扇放到鞮红身旁吹,灭火嘛,当然得内外兼修双管齐下,要不是怕被人套麻袋,恨不得直接一冰棍怼人嘴里。

    “本来这一场呢是咱们安排的咸宜观大宴文人,但是导演想了下,今天天气太热了,最近鞮红老师又没休息好,就先让文替把那一场远景背影什么的都演完了,回头鞮红老师补几个正面镜头就可以了。现在咱们就先演这个第三场就可以了。”

    在消防员小唐“谆谆教诲循循善诱“之下,迷途羔羊鞮红终于走回了正途,手一伸就有助理将剧本递上,她边翻边问:“嗯,我明白了。我需要十分钟准备一下台词,能简单为我讲解一下这场戏吗?”

    小唐可不像渝辞那样,对鞮红多说一个字都不肯,他很乐意为女神效劳,但是对于这场戏,他确实也只能憋出三个字:“她打你。”

    “嗯……”翻了三分钟剧本还没找到场的鞮红如遭雷殛:“什么?!谁打谁?”

    小唐缩缩脖子,伸手一指渝辞:“她、打、你。”

    ***

    鞮红是相信所谓现世报的,因为啊她今天就遇上了。

    入行多年,不是不知道影视剧剧组用时如救火,分秒必得争。今天她请假失败,赶去经纪公司处理热搜又耽误了很长时间,这一来二去的剧组上下像这样等她倒也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只不过对于这种事情她一向很无所谓。

    《鱼玄机》这部戏并不是什么时下爆火IP改编,也不是什么经典翻拍,它只不过是以盛唐女诗人鱼玄机的一生为引,展现出盛唐时期民间全景的一幅斑斓画卷。这部戏唯二两大收视保障就是其风评极佳的创作团队,和她这位一线顶流。

    她鞮红的名字,就代表着几亿的播放量,这么一算只是耽搁一两个小时对于主创团队来说并无多大损失。而其他一众演职人员更是不需多虑,不论工钱是日结还是月结,多拍一日就多赚一天的钱,这个剧组资金充沛,据说刚开拍就已经有诸多电视或网络平台上门来谈播放权归属,根本无需担忧最重要的经济问题。

    那么,她今天仅仅是迟到了两个小时,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渝辞给了她答案。

    “来人,给我绑上!”

    ***

    鞮红看着面前严妆高髻的渝辞,不知怎么的竟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这在她演艺生涯——姑且也算做是演艺生涯的演艺生涯之中,破天荒第一次。

    她不是没有演过饱受欺凌的贫民女子,但是不论她演什么,不论对手是谁,她从小养出来的矜贵骄傲都根植在骨子里。即便演的是个卖鱼女,衣衫褴褛的坐在街边的剔鱼鳞,她也依旧是整条街上最有钱有势的崽!

    但是这一次,她怂了!她居然破天荒的怂了!

    她怎么可以怂!

    鞮红在心里疯狂的给自己打气,拼命安慰自己这只是迟到两小时本能感觉到愧疚,并不是因为和对面的这个渝辞………………真的好吓人啊……

    “你,便是鱼幼薇?”

    渝辞凤眸微眯,朱唇轻俏着掀起,吐出的话无波无澜却能把人吓掉一层皮。

    一个好演员在进入角色的时候,身上是有“气”的,通俗点可以引申为气场。面对一个气场强大的演员,好的对手可以将这股气场打网球似的打回去,这样一来一往便是叫观众们热血澎湃的“飙戏”。可一旦遇到差劲的对手,就好比刑场上囚犯奄奄一息的对上刽子手高高扬起的铡刀,俗称——公开处刑。

    鞮红吞咽下干涩喉头,张口欲背台词——

    “卡。”

    厉导走到鞮红身边,耐心道:“鞮红,你现在还算是李亿一顶花轿娶过门的正经妾室,而且还享有丈夫的疼爱,这个时候裴氏还没有表现出对你的敌意,你是有理的,所以并不需要太惧怕裴氏。”

    鞮红听完差点就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渝辞,她这还叫没有敌意?她的敌意都已经写满整张脸了好伐!!

    把敌意写在脸上的渝辞并没有理会对面这位当红辣子鸡的眼神控诉,只是见厉导又要开始给这个差生讲戏,很有先见之明的找了个石墩子坐了下来,从袖子里摸出小电风扇对着自己悠闲地吹呀吹。配着她飘逸宽大的衣袖,倒像是个看破红尘仙风道骨的道长。

    渝道长都不用掐指一算就能知道,鞮红没演好,她肯定又背锅了。但背再多的锅也是不可能真的对顶流发火的,谁让咱只是个锅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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