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嘉成拍卖行在业界赫赫有名,可惜去年经济下行,秋拍的成交总价创了新低。
今年五月在申城的春拍,嘉成那边传出风声,祝氏一把手和吴氏千金会同时到场,引起舆论一阵蠢蠢欲动。
这个消息,按理说是没什么稀奇。但近来关于两人的小道消息甚嚣尘上,港城吴氏,那位海事商会会长,有意和祝家联姻。
前段时间,祝秋亭去香港时,跟会长与吴梁美同时会面,港媒有照片记录。
照片上,夜里雨势渐微,男人俯身去拉那位千金,帮她躲过疾驰而过的轿车,女方娇俏动人,除了慌乱外,耳尖那点红不作假。画面和谐的像一帧电影截图,祝氏公关最终还是回应。
在一干问题里,挑了个最无足轻重的:会不会出席嘉成春拍。
答案简单无爆点:会。
祝氏内部远没这么云淡风轻。
一把手的绯闻虽然没断过,但被承认的,这么久也就一个纪翘,应了个近水楼台先得月,艳羡的人一抓一大把。毕竟论背景家世学历,没有任何单项拿得出手,只占个脸。而美是他圈子里最不稀缺的资源。
现在出来个吴氏千金,几乎算全方位的碾压。最重要的,祝氏在港口的势力能跟吴家的资源完美结合。
祝秋亭最后选哪方,成为内部短期内的热门赌局。
有公关高层胆子大好奇心重,去苏校那不经意的提一嘴,问到最近需不需要再准备出面解释什么,春拍要不要给祝总女伴安排位置——
苏校忙得头也不抬:“纪翘吗?不用,她最近不在申城。”
看来那群八卦属下还是有点东西,姓纪的真的快出局了。
高层有点欣慰。他押的是吴梁美,说多不多,整一个月收入呢。
苏校把文件分类完,想起这是公关那块的,抬头要补充完下句:“他们最近……”
话没说完,发现人已经带着些微喜悦与满足离开。
苏校:……
她是不在,但她一走,祝秋亭也出国忙了,东南亚有批货出了问题。
这叫什么,新婚就异国吗?
想起刚知道这消息时屁股差点没坐稳,苏校决定不会提前告诉任何人。
包括一心想把女儿嫁进来的吴会长,以及三天两头来祝氏踩点的吴梁美。
上次祝秋亭去港城,押货的事借了他的手帮忙,当时就给了单大合同,把人情还清了。
现在还要道德绑架,把两人往一起凑,话里话外那个意思,祝秋亭这情,非得承不可了。
苏校想起祝秋亭这次出差前,听说了吴会长的‘安排’,答应下来时的神态,心里已为他们点起了蜡。
也许真像黎幺说的,这么突然把婚结了,不像纪翘稳扎稳打算计人的作风,急的是谁,还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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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天孩子的脸,火车经过上一段隧道时,太阳还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等驶入下一个隧道,又开始下起雨。
细雨丝打在火车窗上,车厢里也弥漫着股潮气。
有人不喜欢这股味,走到车厢连接处去抽烟,结果看见有个女人已经占了位。她穿得普通,一身黑,T恤前段随手塞了点在牛仔裤里,松松垮垮,长发随手低盘起来。长得却异常打眼,唇色嫣红,眉目出挑。
他还没踩到连接处,对方却很快发现了他。一眼瞥过来,便直起了身,掐灭了没怎么抽的烟,转头离开。
“您好,介不介意留个微信?”
他下意识拉住对方,刚碰到她小臂,被人瞧一眼,又悻悻缩回手。
女人扭头看他一眼,笑了笑:“我结婚了。”
纪翘这趟回清江,是坐火车晃回去的。
过隧道的时候,她头晃得很晕,盯着那红本看久了,晕上加晕。
登记日期,十天前。
她盘算着,二十八,婚结了两次,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也是意外。
意外多起来,撞在轨道上凑成了命运。
五月是清江的雨季,灰色的天接着青色的田,能闻到泥土与植物的味道。
纪翘直奔主题,去孟了奚店里找她。
店是湘菜馆,纪翘站在门外看了几秒,掀开门帘。
她记得孟景喜欢吃辣,说小学总去姑姑孟了奚那蹭饭,她做的擂辣椒皮蛋一绝。湘菜下饭,看着没那么精巧,吃着满口余香。
午后三四点,客人很少,孟了奚闻讯出来看到她,很是吃惊。
孟了奚招呼她:“这里坐,这边有风扇。”
孟了奚:“柠檬水还是茶?”
纪翘:“水——”
她起身去后厨:“我来倒。”
孟了奚喝的是茶,她吹了口气,并没有急着喝,问:“怎么了,突然想起来找我?”
纪翘本来就很少跟人客套,更何况孟了奚。
她从兜里掏出个红本,拍在桌上:“两个事。一个,我结婚了。二是,想接你去城里住。你要想的话,可以继续开店。店铺我看好了,在前湾,地段很好,古雅二期,挺新的,钱的事你别操心……”
孟了奚全程没插话,柔和地凝视她,神态样子跟孟景很像。
纪翘讲完店铺的细节,口都干了。
“大概就是这样。”
孟了奚笑了笑:“就这个?没别的了?”
纪翘:“……”
孟了奚右手撑着下巴:“最该说的事,只有四个字?”
孟了奚:“结婚了,至少说说跟谁吧,”她顿了顿,语气温柔:“让我也高兴高兴。”
纪翘抿唇,视线沿着玻璃窗望出去,街道被雨冲刷的很干净,远处的远处,群山沉默。
“上司,我之前,提过那个。”
孟了奚唇角挂着笑意:“你喜欢他。”
这不是个问句。
纪翘转了转塑料杯子,没说话。
过了几秒,纪翘转开话题:“那提议,你怎么想的?这边的店你想要,也可以留着。想了就回来。”
孟了奚笑着:“去申城吗?我没有认识的人。”
她又反问:“你觉得我该去吗?”
挂在墙上的电风扇一圈圈的转着,噪音单调而沉默。
纪翘:“有我。”
她一直想做的事,现在存款允许她这么做了。
而且她不想孟了奚继续待在清江,安全不安全,不在她眼皮底下,她不放心。
孟了奚没拒绝,但说需要几天想一想。
纪翘:“好。还有个事,孟姨你看看,能不能给帮个忙。”
还没说完,纪翘抬头瞥见钟,起身道:“我有点急事……到时候给您发语音。就先走了。”
孟了奚:“行。诶对了,你忙完了来找我,给你个结婚礼物。还有小景的师兄,托我交你个东西,说你帮了他徒弟一把,要谢谢你。”
纪翘回忆了两秒,想起来了。周舟,那个小警察虎得很。跟着瞿然查事,受伤出院没地方住,她帮忙找过住处养伤。
纪翘笑笑:“孟哥的人,肯定要帮的。结婚礼物就免了,心意我收下。但我跟他,也不一定会很久。”
孟了奚轻叹了句:“别那么悲观。”
也不知道纪翘听到没,她目送纪翘背影消失在门后,转了转手上茶杯,热气早就散光了。
纪翘要去山上看孟景,出了孟了奚的店,发现雨还大了。
一整条街上人烟寥寥,雨季的午后,云幕低垂。走了一阵,她停下来望了望天,对面突然传来一阵风铃声,是家咖啡馆门口挂的。
纪翘本来想着,回家拿个外套再上山,但朝街对面无意一抬眼,怔住了。
有人正低头跨出咖啡馆,上身一件灰蓝薄羊绒衫,纯黑休闲长裤衬得人又高了两分。
没想到他也来了。
祝秋亭看起来也有些意外,眼内晦暗不明,当即停在原地,对着她无声做了个口型:过来。
纪翘拔腿朝他走去。
过了街,祝秋亭一把扣住她小臂,带进了咖啡厅。
他没说话,显得格外沉默清冷,只是轻轻拂去她身上的雨迹。
纪翘不太喜欢打伞,一直不喜欢。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纪翘抱臂看了他一会儿,又换了个手托下巴的姿势继续。
他这才有些无奈,合手盖了下,声线偏低:“别这样看我。”
纪翘两只手握住他的,移开,然后往沙发椅背后靠了靠。
“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她从来不撒娇,现在或许是小别又新婚,嗓音也带上了几分甜腻。
祝秋亭笑了笑,双手交叠,也往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声道:“你来看孟景的吧。我来看你。”
纪翘垂眸想了几秒,忽然笑起来,笑得很深。
“你是不是很介意?”
祝秋亭没有很快回答,他侧过头,从窗外看向远方的山,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
“但在你身边的人……”
“是我。”
他说。
祝秋亭望向她,好像整个宇宙里值得挂念的存在只有这一个。
“这是你长大的地方,我想……了解你的全部。”
“所有。”
纪翘端起柠檬水啜饮了口:“是,你基本没来过清江。我这样跟你正常对话的时候,也挺少的。”
祝秋亭没说话,只用目光描绘着她,目光沉默深然。
他也伸手向柠檬水,但并没喝,只是转了转杯身。
纪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清江长大?”
纪翘撑着下巴,蘸了点杯里的水,在桌子上轻划了划:“因为我爸,追他老婆追的不行。”
纪翘:“她从南方一路跑过来,我爸也过来了。”
祝秋亭喉结微动:“后来呢。”
纪翘耸耸肩:“后来都把我丢下了。”
纪翘掏出一根烟,想起这是室内,只是叼住没点燃,挑眉笑了笑:“我嫁人两次,他们谁都不知道,可惜吗……也不怎么可惜,是他们的损失。”
祝秋亭起身,绕过来坐下。
“不会有第三次。”
他说。
纪翘靠在他肩上,轻轻笑了下:“希望。不过这取决于我吧?”
“您好,请问二位想好喝什么了吗?季节特色有云朵拿铁,樱花拿铁,需要一份吗?”
咖啡店的服务生这时走上前来询问。
纪翘掀起眼皮懒洋洋看了一眼。
“我以为你们这是鬼店呢,这么半天才来点单,怪不得这么冷清。”
服务生点单的手微微一僵。
眼前的这一对养眼,但气氛又说不出的怪异。
女方还挺黏男方的,靠着肩还要环着腰。
环着环着,突然又来了句:“祝秋亭,你疯了?”
纪翘蓦然瞪大眼睛,手上的触感硬而硌手,但又无比熟悉。
他随身带的枪是□□,空枪两公斤,动能2000J,后座力极强,又不能连击,子弹容量最多7发,根本不适合应急战斗。
纪翘不信他不知道。
祝秋亭沉默片刻,突然俯身轻吻了吻她发间。
“纪翘,你很好。如果你不是纪钺的女儿……就更好了。”
枪口顶到她腰间的前一秒,纪翘猛地起身,双手一把扣住沙发背沿,借着腰力一顶,弹出去后稳稳落地!
她惊愕的望着神态淡然的男人:“祝秋亭——!”
男人悠悠把枪上了膛,眉宇间闪过的一丝哀伤很能让人信服,他确实是表演系毕业的吧,还是荣誉毕业生的等级。
“祝家不会,也不能接受一个警察的后代。”
“我希望你不是今天才知道。”
纪翘呸了一声。
“我今天才知道,有人他妈脸这么大,你说你要仿原主,能不能学的走心点——”
她猝然发难,踩着右侧圆木桌腾身而起,抓过那服务生做遮挡的同时,盯准男人手里的□□,旋身一个飞踢正中他手腕!
他捂着几乎变形的手腕,还有闲心笑了笑,好整以暇的望着纪翘:“什么时候发现的?”
纪翘一脚踢开地上的枪,拿下巴示意:“一,他永远不会被我踢中。二,虽然他挺喜欢说滚过来……”
顿了顿,她说:“如果我们中间有一条街,他会先走过来。”
纪翘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传来拉枪栓上膛的声音。那动作快又轻,但她耳朵灵敏,要想发现不了,除非五十米开外就做好准备。
可惜的是,等她回身时,已经晚了。
肩上一阵麻涨。
纪翘想……
她没什么好想的。
最后阖上眼睛前,她说了几个字,尽管对方并没听见,但他看见了。
你别落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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