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是一个足有一百个平方米的大房间。墙上镶嵌着软木,脚下是红松铺成的地板。两侧都开了纸窗,采光很好。窗缝里吹进来的北风与地暖中和,形成了大约20度的温度。
适合打架。
所有的刀都到齐了。旧的、新的、长的、短的、兴致勃勃的、愁眉苦脸的,刚好二十只刀子精。
我打开存放药研许久的那个木箱,将冷冰冰的短刀放在面前的地板上。洁白的刀柄仿佛是象牙的颜色,上面刻着贵气的菊花纹,护手却是黑色的。这种现代化的配色,就像是药研的白大褂一样。
把他封进去的时候是枫叶似火的秋天,而如今,都是积雪消退的新春了。五个月的时间,占了我已有的审神者生涯的一半。
我突然就不确定了,仿佛我要召唤的不是一个老朋友,而是一个手持利器的陌生人。五个月前的我会不会不经意间做了讨他嫌的事情,药研是不是会对我心存怨恨。
许多许多的疑问突然一齐涌上心头。
什么鬼啊?我可是世界中心啊,哪来这么多犹豫不决?我拍拍自己的脸颊让头脑清醒一点,然后向那柄漂亮的短刀里缓缓注入灵力。
药研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黑色柔软的头发,紫色的眼睛。“大将……”他轻声嘟哝了一句,然后就把惨白的脸低了下去。
我抽出他腰间挂着的本体刀,塞进他手里。“药研,攻击我。”
他猛地抬头,脸上全是错愕。
我退开几步,用借来的蜂须贺的刀摆出标准的剑道起手式。“来啊,攻击我!给你个机会向人类报仇。”
少年模样的刀子精僵在训练室的中央,周围一圈对着他虎视眈眈的同类。他像是舞台上忘词的演员,尴尬又茫然。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将,至少让我换把竹刀。”
“呵呵。”我冷笑,“小瞧我的话,那你就没机会了。”灵力在体内翻涌,让我的五感更加敏锐,这种技巧是前几天我刚向东云叔叔学来的。
也许有人一成不变,但那绝不是世界中心好吧。
踮脚,起冲,我向着药研一刀挥下。
他本能地举刀格挡。
“当——”实战刀碰撞发出金属的嗡鸣,我的手臂当即就麻了。啧啧,比什么都不要跟刀子精比力气。我顺着这股格挡的力道往后退,同时用打刀护在身前。
“今剑!”
玫红色眼睛的极化刀从围观的人群中一跃而起,直接插到我和药研中间。
“当——当——当——”两把短刀在第一秒内就连走三个回合。然后,他们像是不需要喘气一样,继续“当——当——当——”地打下去。
药研在面对今剑的威胁时已经完全放开了手。我们这才惊讶地发现,理论上才50级的药研,竟然能够和极化归来的今剑打得有来有往。甚至,随着战局的进展,药研的速度明显在加快。
“果然之前藏拙了。”歌仙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水了,我毫不怀疑只要我点头,歌仙就能扑上去来个以多欺少。
“药研哥之前是极化刀。”小乱凑过来跟我咬耳朵,“链接过。今剑亏就亏在没有链接,机动值没喂满。”
我突然想起了万佛地里的那把暗堕鹤丸,一把刀就敢往时间夹缝里跑,打丧尸捡材料好像什么都能自己做。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退回白板后还能保留原先的实力的,但事实是他们做到了。
果然搅风搅雨后还能活下来的,都有自己的底牌。
失策啊,总不能放今剑挨打吧。我往胳膊上贴了张治疗符,减轻些许酸麻,然后举刀冲回战场里。
背后偷袭。
可惜药研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侧身一滚就滚出了我和今剑的包围圈。他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重新举起刀。
规则是我定的,就是明摆着的二打一。
我也不算是个捣乱的,跟着出阵这一个冬季,我练得最熟练的就是见缝插针和补刀。跟今剑,也练过配合,尤其是联队战活动的时候。
药研就难受了。主要还是因为他在面对我的时候缩手缩脚。
局势渐渐朝着今剑的方向倾斜,药研打得越发吃力,眉心也越皱越紧。我能够感受到他的委屈,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就突然被卷入了一场自己不乐意的战斗,是个刀子精都委屈。
他退着退着,一直退到了墙角。我和今剑一左一右堵住他。再无退路可走了,药研的眉毛却突然舒展了,好像想通了什么。
“唉。”黑发短刀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放弃了防御朝我冲过来。武器生风,直冲我的脖子。
他太快了,今剑拦不住他。
“主人!”
“主——”
“大将。”
四周一片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我发动了定身术。时间静止了。
“咚咚,咚咚。”世界上好像只有我的心跳还在跳动,背上已经全是冷汗。
歌仙焦急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鹤球已经拔刀冲出了半米;新刀厚藤四郎张大了嘴,似乎正在喊什么;五虎退捏着一只小老虎的耳朵,从那只毛绒耳朵变形的程度看肯定是捏疼了。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药研的身体离地二十公分静止在空中,他呈现一个前倾的姿势,右手伸直送出本体,但刀锋远远够不到我的要害。
因为他握住的是刀刃,刺出的是刀柄。锋刃割开他的手心,已经有鲜血从指缝中滴了出来,悬停在空中。
我惴惴不安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胸腔里。
没赌错,药研没想伤害我。
我跌坐到地上,扔了沉重的打刀。只觉得疲惫感从两只手臂一路往上蔓延,漫过五脏六腑和头脑。然后视线就模糊了。
不是我要包庇他。是玄学说的,这是我的本丸的药研,玄学说得对。
我揉了揉泛酸的鼻子,把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然后才把定身术解除。
鹤丸、药研、今剑,都失去平衡摔了个屁股蹲。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随后视力1.5的刀子精们就看清楚了药研血刺呼啦的右手,于是场面就更尴尬了。
药研自己更是一脸懵逼:“大将?”对了,这孩子还不知道他伟大的主人已经开发出了定身术的N种用法。
我高深莫测地看着他:“嗯哼。”
药研根本不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英明神武仁慈体恤的审神者,因为他把受伤的右手藏到身后,苦笑着向我解释:“我不想伤害您。”
啧,傻瓜。
我知道啊,药研藤四郎,因为宁可去砍石头药研也不肯伤害主人而得名。
“清光光,你有好好拍吗?”
加州清光把类似摄影机功能的“留影符”收起,从人群背后蹦出来。“当然啦,真是的,我怎么可能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安定帮他作证:“很清晰哦,就是刚刚那一下清光手抖了。不过影响不大。”
“啊——啊——就算主公说得很自信,我也怕药研真的起了杀心嘛。虽然他真没什么伤害主公的理由。”
三个小时后,我把这卷录像拍在了千丝阿姨的桌上。“我可以证明t2001号本丸的药研没有危险性,所以我要申请保留他。”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气场二米八。
这个气场一直持续到我跟东云叔叔、谷仓阿姨和某个樱小路家的中年大叔拍完桌子为止。
离开时之政府大楼的时候,药研已经恢复了他的镇定。虽然本体刀的刀刃上被打了二三十个监控符文,但他从外表看没有丝毫不自在的,反而望着粉色的樱花林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或许就像通缉犯被捕,终于不用东躲西藏了的那种轻松吧。咳,好好改造,又不是不能活下去。
“今天下午的我是最棒的审神者对不对?”我问药研。
“大将一直都是最好的审神者。”他顺着毛恭维我,然后就笑出了声。
“大将,我是药研藤四郎。曾经经历过很多事情,但以后想为你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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