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光棍的谢文楠非要提前过双十一,那也是谁都拦不住的事。何况今天大家都高兴,也不用追究是不是节日,所以最终,苏日娜千里迢迢从大草原上带回来的马奶酒还是开了封。
装酒的与其说是瓶子,不如说是个袋子,用皮革制成,十分纯正的草原风格。
盖子一打开,一股奇异的味道便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有点酸、有点甜,还有点辣。
大伙儿把平时喝水的杯子拿过来,一人倒了一杯,蒲湘南看着乳白色的酒液,忍不住惊讶,“这是酒?怎么看起来像是奶。”
“这是马奶酒,就是用鲜奶发酵酿成的。”苏日娜笑。
蒲湘南以前都是只闻其名,如今见到了实物,不无好奇地把杯子凑到鼻尖嗅了嗅,又试探着抿了一口。味道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怪异,带着奶香和淡淡的甘甜,另外还有酒的微辣。虽然多少还残存着一点奶腥味,但还算能忍受。
“挺好喝的。”她评价道。
“好喝是好喝,但不像是酒了。”谢文楠喝了一大口,微微皱眉,“太甜了,不过瘾。”
“什么样的才算过瘾?”蒲湘南问。
谢文楠毫不犹豫,“那当然是小二了!”小二,大名二锅头,浓度高,酒香醇,酒精度在五十几度左右,陈小春有歌曰:一杯二锅头,呛得眼泪流。
蒲湘南正默默回忆自己对这种酒的了解,谢文楠已经从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了两瓶小瓶装二锅头,砰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谢文楠平时为人处世就十分爽快,没想到喝起酒来更豪气,不愧是东北姑娘。
而且……她这是住到了个什么宿舍啊,别家室友带的特产都是小零食,只有她的室友带酒。蒲湘南转过头去看陆雁北,“该不会你的柜子里也藏着酒吧?”
“没有。”陆雁北被她逗笑了,一本正经地道,“饮酒伤身。”
懂了,不是不能喝,只是不想喝。蒲湘南默默转回来,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习惯了之后,就觉得马奶酒有一种很特别的香味,不像是酒,更像是某种特产风味饮料,还挺好喝的。
谢文楠和苏日娜关系本来就不错,现在酒逢知己,更是很快就凑到了一起,一边拼酒一边分享各地酒水的优劣,可谓是相谈甚欢。等一瓶二锅头喝完,她一抬头,就发现对面的蒲湘南正盯着她们,时不时眨一下眼。
这样子实在是太乖了,谢文楠忍不住逗她,“小小,你在看什么?”
蒲湘南又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回答,“你们北方人酒量真好。”甚至有点想继续上论坛去更新自己的吐槽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有种懒洋洋的感觉,并不想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手里捧着早就已经喝干的杯子。
“你要再来一杯吗?”谢文楠也看到她的杯子见了底,立刻问道。一边说,一边就要站起来给蒲湘南倒酒。
“别闹。”陆雁北伸手挡了一下,“不能让她喝了。”
她一直坐在旁边,看得分明,蒲湘南估计根本没有酒量,一口马奶酒下去,脸上就烧红了,等一杯喝完,整个人看起来反应都慢了半拍。
陆雁北觉得蒲湘南应该是喝醉了。
只不过别人喝醉了都是撒酒疯,她却是乖乖地坐着,不吵不闹,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蒲湘南听见她的话,转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认人,片刻后又转回去看着谢文楠,认真摇头,“不要了。”
只是她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其实已经开始上头。这一摇头,整个人顿时晕眩得厉害,一时难以兼顾平衡,便一头栽倒在了陆雁北肩上,闭上眼睛不动了。
谢文楠这才看出端倪,“她喝醉了?”
“嘘。”陆雁北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众所周知,喝醉了的人,你越是说她醉了,她就越是不肯承认,而且非要再来一杯证明自己的酒量。虽然不知道蒲湘南有没有这毛病,但还是小心为上。
“这马奶酒有十度吗?”谢文楠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且她就喝了一杯。”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陆雁北一个肩膀被蒲湘南靠着,动弹不得,艰难地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了,吃也吃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开窗让味道散一下,再去洗个澡,免得待会儿宿管查房的时候闻出味儿来。”
宿舍里因为电路负荷大,是不允许使用大功率电器的。只不过能够严格遵守的学生很少,哪个宿舍没几个电吹风热得快电煮锅之类的生活电器?
要把这些东西好好藏着,那就只能跟宿舍管理员斗智斗勇了。
大一新生刚刚入学,学校原则上是不允许不住校,更不允许夜不归宿的,所以每天晚上宿管都会过来查房,确定宿舍里的人都在。火锅的味道浓,万一被闻出来就坏了。
虽然才开学没多久,但大家在这种事上都有默契,当即忙碌起来,没一会儿就把宿舍收拾干净,锅碗瓢盆都妥善藏好,然后拎着浴篮去排队洗澡。
陆雁北这才轻轻拍了拍蒲湘南的肩,“小小?”
谁知蒲湘南居然没睡着,“噌”的一下坐直了身体,气鼓鼓地盯着她,“你才是小小,长得高了不起啊?你还是人猿泰山呢!”
陆雁北不妨她突然说出这种话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蒲湘南心中早就对自己“积怨已久”。不过这种无理取闹的情绪,她清醒的时候是绝不会表露出来的,倒是喝醉了无所顾忌。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好笑,“好,我错了。火锅吃完了,你去床上睡吗?”
蒲湘南似乎是不太舒服,皱着眉想了想,才说,“洗澡。”
她这个状态,陆雁北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洗澡,好在两人现在不管做什么都结伴,每次洗澡也都是占了最里面的位置,由陆雁北替她挡去多余的视线,两人都已经很习惯了。
但今天不凑巧,最里面蒲湘南常用的那个位置已经有人占了。
陆雁北也就是转头去挂个衣服的功夫,就见她双手抱着浴篮,站在水龙头旁边,直直地盯着使用者,脸上满是不赞同的表情。
虽然大家都习惯了澡堂子里那么多人,但那是因为大家都默契地做自己的事,觉不会多余去打量别人。一旦知道自己被人盯着看,还是会很不自在的。
这位同学盯着蒲湘南直白的视线,只觉得压力山大,爆发出了绝无仅有的速度,短短几分钟内就把自己冲洗干净,匆匆收拾好东西跑了。
陆雁北:“……”
是谁说不适应这种洗澡环境啊?这才多久,就敢直勾勾盯着人看了。
而蒲湘南已经直勾勾地转过看向她,“有位置了。”
陆雁北忍不住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在这里不要乱看,会被人当成变态的。”
蒲湘南只是反应慢一些,基本常识还是在的,她小声嘀咕,“我才不看,她身材还没有你好。”
周围都是哗哗的水声,但因为两人离得很近,陆雁北还是听到了这句话。她收回手,忍不住好笑道,“我觉得你是在嘲讽我,前几天还有人安慰我,胸小也没关系。”
大概是酒精屏蔽了蒲湘南的羞耻心,听到陆雁北这么说,她竟然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胸前看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没上油的机器,慢吞吞地给出反馈,“那……她的身材还没有我好。”
陆雁北无法反驳。
并且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但是她没有证据。
不过……
身材是真的很好。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时,陆雁北忍不住在心里想到。
好不容易把这位祖宗送上床安顿好,蒲湘南又不知道调整到了哪个频道,非要听睡前故事,而且还一定要听童话故事。
亏得现在网络十分发达,随便一搜就能找到各种童话故事的原文、陆雁北挑了个故事比较轻松的《灰姑娘》,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开始棒读。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谢文楠在一边看热闹,还要开口笑话她,“你这跟带孩子也没什么两样了,飒飒妈妈,真看不出你还有这种属性。”
本来是没有的。陆雁北在心里叹气,但是她能怎么办呢?
好在读了几段,蒲湘南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陆雁北松了一口气,顺着梯子爬到一半,正要伸手将床帘拉起来,就对上了蒲湘南的眼睛。
“你要干什么?”蒲湘南问。
“你该睡了,我替你拉上帘子。”陆雁北低声说。
“不要。”蒲湘南说,“拉上帘子我就看不到你了。”
陆雁北心跳一乱。
蒲湘南又说,“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都不陪我。”声音低下去,含着无尽的委屈,对某个她回忆中的人撒娇。
不是对自己。
陆雁北的心跳回到原本的频率,顿了顿,才说,“好,那就不拉。”她抬手轻轻揉了揉蒲湘南的头发,又指了指自己的床位,“我就在对面,你一转头就能看见,好吗?”
蒲湘南眨了眨那双含着水光的大眼睛,乖乖点头。
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上,陆雁北都还有种难以平静的感觉,但细细去梳理,又不知道这种情绪究竟从何而来,只能将之暂时搁置在一旁,不去理会。
只是那些思绪纠缠着,最后化作了一个凌乱的梦境。再睁开眼睛时,就被遗忘在潜意识里,了无痕迹。
唯有意识十分清醒。
谢文楠和苏日娜瓜分了两瓶二锅头,一壶马奶酒,表面上看起来很从容,其实也有些醉了,蒲湘南更不用说。于是这三个人都毫无意外地起晚了,这会儿还深陷睡梦之中。
宿舍里十分安静,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细微呼吸声。
陆雁北躺在床上,突然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这种感觉让她放纵自己,暂停了这天早上的晨跑,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不看手机,也不想任何事,就这样放松而自在地躺着。
时光似乎都静止在了这一刻,平淡的,却美好的一刻。
直到苏日娜一脚将不知什么东西踹到了地上,发出惊天动地地一声巨响,震醒了宿舍里的所有人,也开始了这似乎没什么不一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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