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我有点像个搓澡的。”夜归忽然调侃了一句, 一秒破坏气氛。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拍了下鬼灯的背,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
鬼灯握住在他背后到处乱拍的手, 手心里捏了捏才道:“你要下来洗洗吗?刚才虽然没有血溅到身上, 但在那种环境里,衣服上不沾染味道是不可能。”
夜归把手抽回来, 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你想占我便宜?”
“怎么会。”鬼灯一本正经道:“占便宜我会做得更隐秘一些, 绝对不会让你发现。”
“……你还真想这么做呀。”夜归抽了抽嘴角, 倒是没当真,反而仔细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半晌站起身道:“等会儿,我先去找这里的侍女拿套浴衣再说。”
侍女也不管他们是谁,只要是能够进到这间庄园里的都会被当做尊贵的客人来招待, 夜归说要一套浴衣, 她们就一下子拿了好几套过来任由夜归挑选。
“哇!这不是女式的吗?”夜归拎起一件花花绿绿的浴衣, 拿手摸了摸, 布料还挺舒服的,但再舒服也不能掩盖它很花哨的事实:“她们是把我的性别认错了吗?不对,我是从男士专用的温泉屋出来的呀,怎么可能被认错。”
鬼灯奇怪:“咦, 对于这种事, 你不是向来不介意吗?穿的衣服也有许多花色繁复的。”
“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我自己愿意穿花哨的, 和别人主动拿花哨到像是女式的浴衣给我穿,观感就是很不一样,很别扭。”
“你还真是在各种奇怪的地方别扭。”鬼灯无奈道:“别介意,她们不是故意的,因为为客人提供多种选择只是她们的份内工作,多拿几套不一样的是惯例,而且泡温泉后穿的浴衣男女款式并没有什么区别,你就当是她们拿错了随便穿穿吧。喏,不还是有几件素净的在。”
夜归被顺利说服,然后口嫌体正直地拿了那件虽然不是最花哨但最华丽的他口中的女式浴衣。
“怎么了,有什么好看的!”没好气地瞪了自从自己拿了这件浴衣后就一直盯着他看的鬼灯一眼,夜归自顾自重新选了个池子,半点没有察觉和喜欢自己的人在一个地方泡澡有什么不对,脱了衣服围着浴巾就慢慢下了水。
水的温度有些高,碰到水的瞬间,夜归忍不住缩了缩脚,“嘶”了一声。
鬼灯在旁边的池子里道:“是不是太烫了,要是嫌烫可以拿冰水兑一兑。”
这里的冰水也是从八寒地狱引过来的,非常干净,也不需要特意净化。
夜归摇摇头:“不用了,只是没注意而已,比平时洗澡的温度是高了一些,但也没有高多少,烫一些说不定会更舒服。”
整个身子都埋进了水里,夜归缓缓舒出一口气,果然,只有一开始觉得有些烫到背部痒痒的,待一会儿反而身体热乎乎的,很舒服。
他往旁边扫了一眼,瞬间惊讶道:“原来真的可以洗花瓣澡啊。”
池边摆了一篮子的鲜花瓣,每一瓣花瓣都鲜嫩欲滴,色泽饱满,仿佛刚从盛开的花朵上摘下来一般。
“当然可以。”鬼灯道:“某些讲格调的神明依旧是沿袭着从前的习惯,沐浴就会用花瓣,用沐浴露的话就会太普通了。”
夜归:这不是讲不讲格调的问题好吗?神明用沐浴露,说起来就觉得奇怪,感觉很不搭调。
“那我可以用吗?”夜归问。
鬼灯表示准备在那儿就是为了给客人用的,留到第二天不新鲜也会被丢掉,所以随便用。
夜归一听立马喜滋滋地把花篮捧到近前,鼻尖有好闻的花香传过来。
奉给神明的花果然不一样,现世的花朵的香气与之相比真是相差甚远。
随手抓了一把洒进池子里,花瓣轻盈地飘在水面上,随着水波幽幽地晃荡着,被热气熏蒸之下香气越发浓郁,几乎熏得人就这么陶醉过去。
夜归享受地闭上眼睛,生理、心理上都非常享受。
待了一会儿,他睁开眼起身,沿着池壁走到靠近鬼灯池子的那一侧,胳膊垫着下巴趴在池边跟他聊天:“论享受,还是高天原的神明会享受,地狱鬼神可是随便泡一泡就好,哪有这么多花样。”
鬼灯淡淡回他:“一年要参加100次宴会,自然要比地狱会享受,而且每年的经费也属他们占得最多,只要看到他们的经费报告书,我就会觉得汉先生买代步车、火车小姐的特制木天蓼还有楚江王养一堆动物都不算什么了。”
“哈哈哈哈。”夜归笑死了,他眉眼间俱是笑意,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们除了开宴会也没什么别的可以打发时间的活动了,以前还有大量信众的时候,他们到有些要忙的,现在除了非常厉害的神明,能不能收到供奉都难说,就算是有供奉的,往往也不是真的信仰者,只是随大流拜一拜走个过场而已。”
鬼灯点了点头,语气里忽然带了些自傲道:“这一方面,地狱从来没有缺过祭品。”
只有越来越多,祭品的种类越来越五花八门,数量却与日俱增。
“这是当然。”眼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微光,夜归眼睛微眯,语气懒散道:“从过去到现在,真正从未停歇的就只有掌管着死亡的地狱,只要人类还存在,欲望永不满足,地狱就不会有断绝的一天。而只要人类还对死亡心存敬畏,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去祭拜去供奉,哪怕嘴里说自己是唯物主义,某一个瞬间那些人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世间到底是不是存在鬼魅幽灵,而一旦想过一次就会再也忘不掉。”
“看来你很了解人类啊。”鬼灯听完冷不丁问了一句。
“在现世待了那么久,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还有各种各样的事,就是个榆木脑袋也能了解了。”夜归撇撇嘴,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
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的人类越来越狡猾了,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
对此,鬼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一时沉默下去。
夜归无聊地吹着水面上的花瓣,拍出一朵朵的水花。
“你把那个人类的孩子送回去了吗?”沉默了一会儿,鬼灯忽然道。
“嗯?”夜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点点头:“送出森林就让他自己下山了,身边还跟着个大妖怪应该不会有事吧。”
“只要不在这里继续待着就不会有事。”鬼灯摸着下巴想了想又道:“不过现在竟然还有妖力那么强的人类存在,真是没想到呢。以前也只有一些侍奉神明的神官和巫女才会带有那么强的气,现在是一个都没有了,反而出现在普通人之间,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到底好事坏事,只能说是一半对一半。”夜归撩起水擦了擦手臂,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如果能在一开始就遇见同伴,那么就不可能有坏事,不管多难只要有志同道合的人痛苦也会变成快乐,但如果是另一种,一直都只有自己一个是不一样的,痛苦便会如影随形,尤其是在如今这样一个信奉科学的时代,一定非常不容易,会被当成骗子吧。”
最让人觉得滑稽的是,说真话的却被当成骗子,反而那些真正的骗子活得游刃有余,被奉为座上宾。
“怎么,你想让他做什么吗?”夜归敏锐地问道。
精明的辅佐官可不会无缘无故询问一个和他无关的人。
“做什么呢?”鬼灯低声自问,半晌道:“还没想好,不过这么稀有的能力,有点儿不想浪费。”
夜归已经洗完了澡,身上的异味也已经去掉了,只剩下满身的花香,他迈出温泉池,身上湿淋淋的到处是水,皮肤被熏成了微粉色。
他边擦着头发一边道:“你见猎心喜的毛病又犯了?不过这次是个人类,不是地狱犬也不是狐狸,可不要拿以往那套去挖角,不然在你挖到之前他就已经先被吓跑了。”
鬼灯毫不避讳的视线紧盯着夜归几近赤裸,只在腰间围了块浴巾的身体看,语气不便:“我每次去挖员工都是了解过他们的脾气性格才去的,所以这一点不需要担心。”
“那就好。”夜归擦完水,把头发简单地盘了起来,手按在浴巾上说道:“还有不要盯着我看,我要换衣服了,会不好意思。”
鬼灯冷静地反驳:“但你的行为没有表现出一点儿不好意思的迹象。”
“啊?!”夜归猛地扭头瞪他:“我好不好意思是我的事,你转不转头是你的事,就算做样子也给我做出非礼勿视的样子!不要随便破坏自己的形象啊!会扣印象分!”
话说到这份上,鬼灯终于转过了头,口中却不无遗憾道:“我还以为你那么自然地从我面前走过去,是在邀请我看呢。”
夜归冷漠脸:“闭嘴。”
把你的脸皮给我贴贴好,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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