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鬼灯几乎已经半个身子都陷在里面, 积雪之下是更加坚硬的冻土。

    一铲子下去, 铁皮都要掀飞了。

    “啧!”

    扔了铁锹。

    鬼灯手撑在坑洞边缘,一使力跳了上来。

    夜归顺手扶了一下。

    往下看一眼, 冻得硬梆梆的泥土地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被留下来, 像是刚才那一铲子不是那么用力地铲下去,而只是温柔地在地面挨了一下。

    “这工具不行, 得去把当初铺设管道时用的工具拿过来才行, 地冻得太结实了。”

    鬼灯紧皱着眉头, 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他也无从下手。

    力气再大也不能靠拳头把地砸裂。

    夜归没意见,只是:“现在去拿?那些工具还留着吗?”

    “去问问这里的狱卒就知道了。”

    其实大概率是一定留着的,八寒地狱就算再怎么不动土,偶尔也有不得不动土的时候。

    所以当初那批工具应该还留着一部分, 但坏没坏就不好说了。

    夜归活动了一下在雪地里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 笑着道:“就算再坏也比这个铁铲好多了, 哪怕是根棍子都行。”

    ……………

    去询问了住在这里的剥皮鬼。

    一提他就想起来, “没错,当年这里是修过一条从八寒地狱到八热地狱的管道。”

    剥皮鬼一拍脑袋:“我怎么就忘记了!早知道当初建村的时候往前挪那么一米也行啊,真是年纪大了脑子不中用!”

    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带着几人去找鬼灯需要的工具。

    春一也双手垫在脑后,仰着头跟过来凑热闹了, 只有唐瓜和茄子吃饱了又在暖和的地方泡了一中午, 现在正赖在屋里死活不肯出来再吹一吹这让人一激灵的“小”凉风。

    八寒地狱的仓库保安措施简陋到不像样,只有一扇大门象征性意义的合着,连把锁都没有, 轻轻一推,门轴处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疼的老化的声音。

    更是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一看就觉得凄凄惨惨,破破烂烂的。

    似乎注意到了夜归一言难尽的神色,剥皮鬼解释一句:“这里本来就没有放多少值钱的东西,不值得为了这么点儿东西就冒着被一堆狱卒追着跑的风险过来偷东西。”

    前面一句话也归是相信的,什么人能把贵重东西放这里,怕不是缺心眼儿。

    但会被一群狱卒追着跑。

    嗯……

    这里哪里有狱卒?

    有土啊……

    “看着是没有,但确实是有的。”

    夜归都快被他说晕了,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鬼灯唇角掀起一点微不可查的弧度,终于给他解释的道:“八寒地狱的狱卒大多与雪有关,这样才不会惧怕寒冷,而因为雪是白色的,他们也全身雪白,在冰天雪地里一站,离你远些就看不见了。”

    说着,鬼灯伸手一指侧前方,偏头问他:“现在那里就有一位雪女狱卒,能看见吗?”

    夜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觉得眼前一片雪色,不知道该看什么。

    定定的看了老一会儿,才觉出些不一样来。

    多亏了那位雪女可能还有点儿爱美,给自己带了块漂亮的宝石胸针。

    翠绿的色泽,在一片雪色里显得格外显眼。

    就靠着这么点颜色,夜归终于辨别出了一点人形的轮廓。

    你说也是的,都已经这么白了,还穿一身白衣,谁能看见啊?

    他又没长鹰眼。

    雪女微微张口,口中吐出一阵白气,裹挟着雪粒猛烈的向前刮去,砸在冰壁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冻在透明冰壁里无法动弹的亡者们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惊恐的表情。

    虽然也不知道他们都被冻住了是怎么还能做出这样的表情,但确实很生动,简直是扑面而来。

    “看着是不是觉得很奇怪?”鬼灯问道:“明明没有碰到,他们却很害怕的样子。”

    夜归点头啊点头,手背隔着厚厚的手套蹭了蹭下巴,不明所以。

    鬼灯摸摸他的脑袋,声线低沉:“亡者被冰冻在寒冷的冰壁里,需要忍受无时无刻深入骨髓的痛苦已经让他们身心俱疲,而雪女们营造的暴风雪间或夹杂着冰雹,其实威力巨大,有时是会砸窗冰壁的,甚至洞穿王者的身体的,所以他们几乎每一刻都在渴求厄运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哪怕少一次也可以。”

    但地狱是最公正严苛的地方,哪怕告诉你有几率躲过也一定不能相信,给你希望只是为了让你绝望的时候更加痛苦,因为地狱可是为了惩罚罪人而建造出来的,使用谎言欺骗亡者让他们品尝自己生前罪业所带来的痛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进去吧。”鬼灯拍拍夜归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看:“这里就是这样,跟八热地狱一样没什么区别,只是一冷一热而已。”

    两人回身,紧跟着进了仓库。

    仓库里黑黢黢的,只有一股掩饰不住的霉味儿。

    “有灯吗?”夜归试着去找开关,但在墙上摸了一圈都没摸到,只觉得把手套摸了一层灰。

    幸好这手套正面是布,反面是皮革做成的,轻轻拍一拍就干净了。

    “啪”一声,刺眼的灯光应声而亮。

    夜归下意识遮了遮眼,随即抬眼望去。

    只见仓库靠门正中间的位置,鬼灯捏着被一根线连着挂在半空的按钮,按亮了灯光。

    夜归愣了愣,半晌才饱含惊叹地走过去,对着那根非常复古,有点像拉绳又不是的电灯开关上下看了看,“这年头,竟然还有用这种开关的地方,我现在也只能在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才能见到了。”

    这里是都不会翻修的吗?

    “可能是因为这里搞装修比较麻烦吧。”鬼灯想了想道:“不管是拉电线还是建房都是难题,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检修,有坏掉的换一下,别的更好的就没必要费那么大劲了。”

    反正被雪一遮又都变成一样的。

    夜归觉得有道理,然后冷酷无情地把鬼灯不由自主又落到他脑袋上的手撇开。

    说话就说话,好好的动手动脚干什么!

    真是,发型都要乱了。

    夜归在那儿嘟嘟囔囔,一根一根给自己整头发,只恨今天没带小梳子,顺便梳一梳。

    鬼灯被他挥开手也不生气,只一双眼沉沉的看着他,那双总是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似乎在一瞬间在变得宠溺起来,但很快便隐匿不见,再次变得平静无波。

    或许,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曾有那么一瞬的变化。

    感情内敛这点就是不好,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要是像平时对阎魔大王那样,该生气就生气,该什么表情就什么表情,就鲜活多了。

    不过让鬼灯做出温柔的表情也是有点怪难为人的哦。

    借着小镜子偷偷看到自己男朋友表情的夜归心里暗暗“啧”了两声。

    果然只有他这样善解人意的好青年才会不介意男朋友是个没表情的闷葫芦。

    在被发现偷看之前,夜归悄悄移开视线,小镜子也偏了偏方向,不让鬼灯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

    虽然被发现也没什么,但还是不要被发现吧。

    给他留点面子。

    这边一对儿新交上的男男朋友正沉浸在“你不说,我也不说”,“我们默默感受”的美好静谧氛围里。

    仿佛今天过来就是谈恋爱的。

    连鬼灯都不由自主地被带进了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私人的事情忽略过工作过。

    幸好,那边总算还有一没有忘记正事的。

    毕竟事关自己家还能不能好好待在原地。

    只见剥皮鬼拎着春一,两人在仓库里一阵捣鼓,箱子搬了一堆,遮灰的油纸掀开来掀开去,搞得整个仓库灰尘漫天。

    “找到了!”一声高兴的呼喊。

    剥皮鬼身后拖着一只巨大的木箱兴冲冲跑过来。

    木质箱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刺耳极了,真是一只鬼搞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您看看是这个吗?!”剥皮鬼在两人面前一个急刹车,然后“哐”掀开箱顶,给两人看里面一排排的锄头和铁锹。

    鬼灯凑过去看了看,又拿出来仔细摸了摸,这才重新放回去点点头道:“是这个,不过不需要这么多,拿几把过去就够了。”

    本来夜归也想拿一把过去的,但被鬼灯阻止了。

    辅佐官大人表示,有他们就够了,鬼族的力气都比较大,三个人就能挖穿一大大片。

    理由说的很能让人信服一样。

    但夜归深深的怀疑,鬼灯一定是觉得他拿着铁锹的样子非常不适合才会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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