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笔录做完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夜归坐着硬邦邦的椅子只觉得浑身难受。
可以出去时夜归几乎是迫不及待, 一步并作两步出的询问室。
并表示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在警视厅呆了那么一会儿,带出来时连阴沉沉的天空都变得可爱起来。
夜归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肺都干净了。
深呼吸完成,夜归立刻扭头冲鬼灯道:“好!现在就去把那位学不乖, 在外面玩的忘形的女鬼小姐抓回来吧!”
…………
昏暗的林间小屋,不知道是多少年前还有人上山打猎时留下的木屋。
许多年过去早已破败不堪,门板掉下来半拉,只剩下一半坚强的挂住了门框,风吹过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只可惜门框也烂的差不多,正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可能不久整扇门都会坍塌。
冬季枯死的藤蔓攀附着木屋四处生长, 像是老人家搓出来的麻绳, 枯黄却又坚韧,痴痴等待春天再次到来时重新抽枝发芽。
这一副破败的景象,却已经是贞子能找到的最好的藏身地点了。
她恨恨地从木板缝隙间露出一只眼睛向外偷窥,一边神经质地疯狂咬自己指甲,嘴里还车轱辘一样来回念个不停。
活脱脱疯人院跑出来的病人。
她被关了这么多年, 不仅没有改好,反而变本加厉,脾气越发古怪,让人难以招架。
阎魔大王想以故事中人大多身不由己为由对她进行特赦都开不了那个口。
与桃太郎以及一寸法师这样的神话人物不同,虽然他们被现世的人类认为是虚构出来的, 但其实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这些故事中人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了走出故事的能力,地狱发现他们后,立下规矩,善良的准许投胎转世成为真正的人类,凶暴的就先入地狱磨平性格,达到投胎标准后也可以转世。
他们中的大多数因为性格只是被强行赋予,因此一旦脱离虚假的故事世界的影响,很快就能完成这一转变。
但也有少数仿佛就活成了那般模样,怎么都改变不了。
贞子便是其中之一,相比起其他冥顽不化的故事中人或因不能忍受能力的最大落差,身份的骤变,她更像是脑子坏掉了。
从来到地狱便一直执着扮演着厉鬼的角色,仿佛对自己故事中的身份持有无比强烈的认同感,光这样看还没什么,但在全是鬼神的地狱就让人觉得无法理解了,只觉得她脑袋有坑。
原本如果只是脑子不清醒,阎魔大王还能法外开恩,让她去投个胎顺便洗洗脑子,最多她投胎变成的小孩爱搞恶作剧,父母打一顿就好。
但后来狱卒们发现她不仅冥顽不化,还有着非常强烈的破坏欲,并且屡教不改,频频越狱,简直是刺头中的刺头。
阎魔大王对此糟心不已,特赦的话再也说不来,头疼的挥挥手,就把她扔进地狱不打算管了。
但他的辅佐官一直没忘,时不时就会去帮忙抓一抓逃狱的贞子。
这次要不是因为她逃的时间正好,也不能让她顺利来到现世。
只是这个现世与却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不仅无法逃之夭夭,甚至都是都是那群讨厌的狐狸,几乎无孔不入,让她无处藏身,只能躲到这破烂地方。
这下该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能逃出去吗?
女鬼机械性地转着眼珠,本就狂躁的情绪越发狂躁起来,几乎控制不住要发癫。
她的脑子是当真不好,当初在地狱就被鬼灯以同一种方法抓回去好几次,永远记不住上次吃亏在哪里。
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补充精气以维持自己逃跑所需要的力气。
为此她脚下现在躺着好几个昏迷的年轻人,都是她从附近几个据说闹鬼的地方抓来的,这些年轻人都想着探险探鬼屋,结果没想到真的会撞上,刚打了个照面就吓得晕了过去。
正好方便她吸点精气储储能,难得的是她有限的脑容量竟然促使自己没有把人吸干。
大概是潜意识里知道一旦有人死在这里,地狱就会派狱卒过来,而自己的藏身之地也会随之暴露。
那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位地狱第一鬼神赶到这里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而且亡者离开地狱,就像手机离开充电宝,变得无法自行恢复,只能靠吸食活人精/气,但爱作死探险的年轻人也不是天天都有,这几天能抓到的已经全抓来了……
正焦虑的想的,女鬼恍惚间仿佛听到屋外传来枯叶被踩过的“沙沙”声,她心里一喜,这是哪个倒霉蛋不愁走到这来了,正好抓过来当“粮食”。
这样的想法在看见来人到底是谁的那一刻迅速瓦解,女鬼脸上甚至带上了无法抑制的惊恐和害怕。
她见到了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个曾三番五次把她扔回地狱的鬼神。
贞子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身体的条件反射在警告她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像是装饰品一样一直没转过的眼珠子终于动弹了一下,她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的木墙,庆幸身为鬼可以穿墙而过,只要从后面悄悄逃出去,进了森林深处再想抓到她就难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贞子猛的飘起来,一转身就朝着墙冲了过去。
但她显然忘了不止她一只鬼能够穿墙……
鬼灯和夜归一路追踪女鬼的踪迹,过程称得上顺风顺水,时不时就有稻荷神御馔津座下的神使白狐忽然出现在路边,它们蹲坐着,眼神灵动,不远不近等他们靠近时就仰头鸣叫几声,用尾巴替两人指出方向后又一溜烟逃走。
这样的情况一连出现了好几次,夜归看着白狐离去时钻进的灌木丛,奇怪道:“怎么都跑得这么快?”
他还想跟它们打个招呼呢。
鬼灯牵着他的手,迈过一条不算宽的小溪,听见夜归的话便道:“他们身为神使天生惧怕来自地狱的鬼神,你应该很少在地狱见到高天原的神明吧?”
夜归想一想自己至今见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神明,点头:“是没见过几个,他们好像很少来。”
“不是因为他们少来,而是因为高天原的神明和地狱的鬼神不一样,他们适应不了地狱的环恶劣境,神使依附于神明,自然更是如此,对待着地狱气息的我们心怀忌惮。”
“可之前去天国的时候,那群白狗不是挺活泼的嘛?”
鬼灯抬眼:“你也说了是在天国。”
夜归“啊”了一声,迅速反应过来。
好像是哦,在天国鬼神的气息都被遮掩得趋近于无了。
而且它们在自己的大本营有什么好怕的!
……………
山路并不好走,除了时不时忽然出现露出地面的树根绊他一脚,还有碎石、枯藤和倒下的死树。
夜归走了半天简直要崩溃,恨不得直接变出蝴蝶的原形,想着干脆飞过去算了。
但身边还有个不能飞的,夜归不确定如果自己提出抱着鬼灯飞过去会不会被他揍,于是只能磨了磨牙继续往前走,心里把那女鬼又骂了一遍,本来都忘了那天被她吓到事情了,结果这会儿新仇旧恨一起来,抓到她就直接扔回去不管的想法也被抛之脑后,现在是不打她一顿消不了气!
就这么一边生气一边走,不久,两人就停在了一座小木屋前。
夜归用一种嫌弃中又带着点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这座木屋:“就这地方?”
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能住人吗?”的意思。
当然,就是住鬼也磕碜。
怎么也得是个废弃的洋房之类的,才对得起她辛苦逃出地狱。
“别想了。”鬼灯轻轻捏了下夜归的脸。
“你不准捏!”赶紧把自己的脸救回来,夜归边揉揉脸,边顺便瞪了回去。
可惜鬼灯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不远处的木屋,双眼微眯:“她要跑。”
“什么?谁要跑?!”夜归瞬间警惕,脸也不揉了,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
他卷了卷衣袖,握着拳头一副要往前冲的架势:“可不能让她跑了!我还没跟她算总账呢,胆子肥了,那天竟然敢吓我!”
说着,迫不及待就“上阵”去了。
鬼灯连忙伸出一只手箍住他的腰把已经一步窜出去的人重新拉回来,抱在了怀里。
“你干嘛呀?”夜归还不安分地使劲儿挣了挣,边回头疑惑的看鬼灯:“不是说要跑,赶紧的啊!”
这要是真跑掉了,回头又得找,不是耽误功夫嘛。
鬼灯不紧不慢:“不急,她跑不了。”
“怎么跑不了,你再慢点她都要跑山那头去了!”夜归可急,这可是关乎到他接下来的假期有多少时间能自由活动,绝不能有一点一滴浪费到抓鬼上头去:“哎呀,你放开我啦……”
鬼灯安抚的拍了拍夜归的头。
夜归嫌弃:“别动手动脚!我发型都乱了,你怎么不干正事……”
还想再说他两句的青年忽然停下话头,慢慢张大嘴惊愕的看着不远处。
半晌,夜归木着脸,慢吞吞道:“你这武器还、还可以哈,屋子都塌了,哈哈哈哈……”
这屋子本就破的不行,鬼灯刚才猝不及防一狼牙棒扔过去,木屋整个散了架,连带着屋里的女鬼还没逃出去便被从天而降的狼牙棒砸了个正着,爬都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面发出痛苦的哀吟声,双手无力的抓握,在泥地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夜归不禁牙疼,光看着都替她觉得痛。
鬼灯的狼牙棒重量可不轻,一般人别说把它抡出去,用两只手都拿不起来。
这猛的砸个正着,立刻被扎得透透的。
夜归看着她身上的血窟窿脸皱了皱,神情纠结,之前过来时想教训她的想法也不见了,因为实在是惨。
怀着这样类似同情的的心情,夜归手下留情,也没再动手,把鬼拖出来看看,还行,没死透,就直接扔给了赶过来的鸦天狗警察。
鸦天狗手里提着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散了魂儿,却坚强地挺住了最后一口气的贞子,仔细捆了捆确定她不会半路掉下去后,便猛地一拍背后翅膀飞到半空,低头对地面上仰脸看着他的鬼灯微微颔首,高声道:“那我就先走了,鬼灯大人!”
“记得亲自交到阿香姐手里。”鬼灯不忘叮嘱一句。
鸦天狗仔细应下,这才扇着翅膀飞走。
夜归看着鸦天狗飞远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狐疑道:“贞子以前是关在阿香姐那儿的吗?”
他明明记得对方正担任众合地狱主任辅佐一职,那里关押的全是性犯罪者,怎么都跟贞子搭不上关系啊。
“我也不想把她关那儿去。”鬼灯不紧不慢,一字一句说着:“只是原来的地狱关不住也改造不了这个钉子户,只能让阿香接手,不是有句话叫女人最了解女人吗,不管她是不是疯了,但好歹还是个女性,试试看能不能掰回来,毕竟整天抓他我也抓得有点不耐烦了。”
说有点不耐烦或许还是谦虚,准确来讲是非常不耐烦!
全靠多年的职业道德提醒,才让如今的地狱第一咒怨鬼神没有直接撕了她。
更甚者,辅佐官阁下还起过把创造出这个人物的人类吓一顿,干脆直接吓死的恶劣心思。
只是很快就被阎魔大王哭天抹泪的强行阻止。
由此可见,阎魔大王还是有些用处的,尤其在稳定地狱和平这件事之上,阎魔大王就和他的体重一样像是块定心石,非常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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