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一时嘴快。
鬼灯意味深长地朝他看过来。
“嘿嘿。”夜归讨好地冲鬼灯笑, 一双大眼睛清澈又无辜, 仿佛在说我什么都没说,你看我干什么。
鬼灯一时没动, 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夜归明明也没做什么错事却开始莫名心虚, 才缓缓移开目光。
挠了挠脸颊, 夜归嘀嘀咕咕:“怎么了嘛, 还看我看那么久,我不就是说了句实话……”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相当理直气壮地直起了腰。
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夏目一脸迷茫地看了一眼忽然散发出凛然正气的夜归,他也不知道发生着什么, 更不知道夜归坐在这儿但他那个冷着张脸的朋友去了哪里,就干巴巴找了块地方和夜归一样坐了下来。
算了,等着吧, 毕竟靠他们几个想出去也够呛。
……
那边, 鬼灯借着鬼屋复杂的地形, 找时机隐去身形穿墙而过, 循着边边角角的地方找了过去。
鬼灯收敛好身上的气息, 悄无声息从阴影中踱过, 偶有一缕惨绿色的灯光斜刺里照过来,从他脸上划过,印出一双波澜不惊乌沉沉的眼。
再配上无声无息的脚步。
如果不看具体情况,这就是再标准不过的恐怖片现场了。
今日预感危险的亡者尚且躲在自己觉得安全的角落, 对即将到来的大祸临头却是一无所知。
只觉得自己躲的地方再好不过了。
譬如床下、门后……
总之平日里见多了对他们视若无睹的活人,这些亡者连怎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都忘了个干干净净,以至于现在也只是随便找个地方一站或者一躺,还自鸣得意以为自己躲得太妙了!
外面天气不是很好,鬼屋里一片昏暗,鬼屋外也是阴沉沉的。
这是亡者们最喜欢的天气,白天出去不用担心被太阳晒化,也不会像晚上一样黑不隆冬看不清,正好出去放放风。
往常一直是这样的,但今天显而易见不太一样,因为他们在躲人所以不能出去放风。
又因为多年来无人能管他们,这些常年盘踞在鬼屋的亡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直觉,怀疑大家探测危险的雷达都出了问题,以至于现在半信不信,说要躲躲的不太严实,还几个人躲在一处,有事儿没事儿说说家常唠唠嗑,仿佛在开茶欢会。
“嗳,不是我说,绝对是我们搞错了。”躲在床板下的老鬼翘着二郎腿和身边鬼友吹牛皮:“我在这儿呆了200年了,别说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就是能看见我们的人我都没碰到过。”
鬼友听得一脸崇拜,吹捧道:“200年?那可真是很久了,是我们的老前辈啊!”
旁边围着的鬼也起哄般七嘴八舌夸起他来,吹的老鬼飘飘然像个气球,打气一样迅速膨胀起来,还要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哪里哪里?不过是早死一段时间罢了,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边说着,脚却翘得更高了,显然得心里意的很,恨不得他们再多夸几句来满足他的虚荣心。
“哦?是吗?”忽然有道声音接话:“我倒是不曾听说现世还有人能躲这么长时间?这可真是厉害。”
这句夸的老鬼越发得意了,恨不得当场再吹个百八十句,苦于词穷,抓耳挠腮想着再编几句胡话来吓吓他们,却没注意声音出现的瞬间,原本围绕着他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不见了,仿佛聒噪个不停的八哥突地被捏住了嘴,发不出声来,四下里静得可怕。
只剩下尚且沉醉在吹捧里,万事不知的当事鬼闭着眼睛胡吹,甚至声音越发高昂起来:“不是我吹,这现世就没几个比我待的时间久的,别的都被抓去地狱了,因为他们都没我会藏,我可是从一开始就躲在了这个游乐园的鬼屋,灯下黑嘛!”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真的那部分自然是指想要躲过地狱前来接引的狱卒确实非常难,往往人还没死,狱卒已经到达现场,等着人死了。
而魂魄一离体,就会被迅速拴上绳套上索被拉走,根本不留时间给他们逃跑。
老鬼也是运气好,恰好那天来勾他的狱卒是第一天上班没搞懂流程,最后搞到迟到,才让他趁机偷溜成功。
不过这也只是他成功的第一步,逃走一次不是就这么算了,在迎接科还没有荼吉尼天时,刻意逃走或懵懵懂懂飘走的亡者可不在少数,否则现世岂不是鬼满为患。
但现实是自从地狱建立以来,经过千年的沉淀与发展,效率越来越高,许多事情执行的速度变快了,投身到这个行业的地狱本土居民也越来越多。
狱卒成天嚷着的人手不够,那也只是指迎接科之外的其余部门缺人,再怎么缺人手都不能缺了迎接科这一重中之重的部门可以说是地狱的默认规则。
因为之后的所有一切都建立在迎接科运转良好的基础之上,因此可以经常前往现世的迎接科里,狱卒只多不少,虽然不可否认也有一部分人是冲着迎接科主任荼吉尼天过来的,但只要招进来人,结果好一切都好。
三人组成一组,迎接三连星们前往现世时不仅会把当次的任务目标带回,还会顺便把路上遇见的漏网之鱼也带回来。
毕竟多抓一个亡者,奖金有100地狱流通货币,钱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尤其是能豁得出去到八大地狱当狱卒的,除了地狱成立之初就在的那些老人,很多都是冲着狱卒高昂的工资。
于是当听说有奖金时,一个个抓野鬼比本职工作做得都起劲。
路上看见亡者就像看见了金子,冲上去就是套绳打结一套流程直接拎走!
但薅羊毛也有薅干净的时候,自从奖金机制开始执行,迎接科众鬼工作热情极度高涨,看得其他科羡慕到眼红,恨不得以身相代,自己才是赚奖金的那个。
现世野鬼的数量也开始急剧下降,少数剩下的都心惊胆战躲了起来。
迎接科狱卒总不能放下手头的工作,特意到犄角旮旯的地方去搜。
但亡者们也,彻底不敢冒头,只敢在附近稍微逛逛解解闷,就这样还有可能倒霉得被来现世旅游的其他狱卒逮到。
老鬼能躲到现在确实是个人才。
“从一开始就躲在这里?”那声音又问:“是从你死去的那一刻吗?”
“是啊!”老鬼还是没察觉不对,大大咧咧点点头。
“可我怎么听说这游乐园才建了不到一百年?”
老鬼:“……”
老鬼这下回过劲了,似是没想有人能戳穿他的鬼话,他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地睁开眼扭头就喷:“你知道什么!到底是我在这待的时间长还是你在这待的时间长,我可是元老级别人物,你……你谁啊?!”
猝不及防看见自己身旁站着的竟是个不认识的鬼,老鬼吓到心梗,抽搐般往床底又滚了滚,“砰”一声撞到墙才停住,惊魂未定面朝下趴在地上,一颗老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差点蹦出嗓子眼。
这谁呀,凶神恶煞的样子老头我看一眼都心惊肉跳的!
因为太害怕,老鬼干脆躺在地上装死,完全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鬼灯看他半天不动,有理由怀疑他在碰瓷,随手拿过墙角的棍子便蹲下身来去戳床底下那具正扮演尸体的老鬼。
这老鬼也是忍得住,鬼灯天生力气大,就算已经收敛了力道,随意戳在身上都比别人戳要疼上许多,他却像根棍子一样被戳了那么多下都不带动弹的,如果不是场景不对,都想让人夸他一句好一个我自岿然不动。
鬼灯脸上的表情却已然很不耐烦,于是没有一点征兆的,他忽然抡起胳膊将棍子用力砸向对方脑袋旁的地面上,木棒应声而断,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响。
在老鬼耳边如同惊雷般炸响,老鬼被着一下吓得僵直在原地,只觉得刚才那一下好像砸在了他头上,震得他脑袋一圈圈发蒙,还有点耳鸣,这是多么新奇的体验啊……
自从死后变成了鬼,除了每年忌日吃到家中后辈供奉的食物时才能回味当初在人世时的种种,更多的时候却是什么都碰不到,孤独飘荡在世间,与现世格格不入。
今天竟然再次体会了一番当初为人时的才能体验的事,此情此景,让他不知该是惊还是喜。
鬼灯不曾想到都这会儿了这鬼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手上只剩下一半的棍子又敲了敲那破破烂烂的床脚,破床立刻开始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成一堆零件。
鬼灯视线低垂,眉头紧蹙起来,冷冷道:“还不出来?”
“这就出来,这就出来!您可别再砸了!”
说着老鬼也不装死了,赶紧一骨碌爬起身,从床底钻了出来。
他毕恭毕敬地飘在鬼灯身前,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就在刚才这位还像个村头闲汉般吹牛皮吹上了天。
鬼灯无意与他纠缠之前发生的事,瞥了他一眼,立刻被对方的仪容给辣到眼痛。
鬼灯闭了闭眼才继续问道:“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鬼屋的通关流程应该很清楚吧。”
乍一听这问题,老鬼懵了下,回过神刚想说自己只是借个地方躲躲,对这里具体是做什么,又是怎么个流程其实并不太了解,话都到了嘴边,视线一转猛地注意到这位先生冷酷的眼神,仿佛在说——如果不知道那留你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生命危险的威胁之下,老鬼斟酌着谨慎道:“我不太了解,但是我知道最近这里来了个新死不久的年轻人,他对这个很感兴趣,每天没事就会去围观那些活人的游戏通关过程,所以他应该很了解!”
鬼灯神色略缓:“他是哪个?”
“就是……”老鬼说到一半顿住,他左右看了看,一脸狐疑道:“刚才还在呢,还有那么一大帮鬼,都去哪儿了?”
鬼灯:“你说刚才聚在这儿的那群亡者吗?他们看见我的时候就跑了。”
说跑其实不太准确,应该说做鸟兽散更合适,四面八方地迅速就飘了个无影无踪。
老鬼:“……”
老鬼一听脸都绿了。
嗨呀!
这群没意气的,平时一口一个您,叫的别提多好听了!
关键时候竟然连叫都不叫他一声,做鬼怎么能这样!
老鬼一时怒从心头起,开始倒豆子似的往外倒话:“没关系,他们不可能离开这座鬼屋的范围!而且我知道他们平时都躲在哪儿,这就去把他们找出来!”
鬼灯欣然点头:“可以。”
老鬼顿时就像得了命令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踏上了内部瓦解的道路。
其余的亡者还不知道,他们中间出了个叛徒,很快就要亲自把他们一个个给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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