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沉重的黑云紧压着阴暗的半月森林,异兽的嘶吼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刻不停地撞击着城墙。
低阶异能者在哨岗轮流休息,每恢复一小部分精神力就出去继续战斗,而八级以上的高阶异能者早已深入半月森林,阻止更多的化形血兽觉醒。
五颜六色的异能不断击散兽潮的队形,尖锐的土刺从平整的土地上冒出,延缓着异兽的速度;金箭铮铮嗡鸣,每一支都能使数只异兽命丧当场。
异能者召出狂风、暴雪、冰雨、闪电,在自然的力量面前,再强大的异兽都不得不退避三舍。但数量上的绝对压制足以使它们战意喷涌,理智全失踏平一切障碍。
异兽并未开始攻击眺望者之城,故而洛塔尚有余力与血兽周旋,为他争取到一些宝贵的时间恢复伤势。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亚摩斯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用手抹掉额头上溅开的血渍,他不是早就命令英卫把他们送到地下避难所了吗?
安德莉亚眨着潋滟的碧眸,轻巧地靠近,漆黑的祭司袍在风中翻出层层黑浪。
“我们来解燃眉之急。”
“不必了,我们还没有弱到让客人拼命的地步。”亚摩斯捂着被利爪撕裂的腹部,缓慢直起身体,看起来远没有他话语中表现得那么从容。
“这里不需要二位的帮助。”冰冷的话语从他苍白的唇中吐出,“请迅速离开,再不走——”
“亚摩斯·罗德里克,出来与我一战。”
一声轻喝传进哨塔,数十个等级稍低的异能者瞬间被震晕在地面上,岑寂动作极快地捂住安德莉亚的耳朵。
“算了。”亚摩斯抽出背后的黑色巨剑,有些破损的暗金甲胄泛出冰凉的光泽,他冷静地踏出哨塔,红色长发在狂风中漫天飞舞。
“你们就留在哨塔,等血兽离开之后,二位再跟随新城主折返避难所。”
安德莉亚并不打算袖手旁观,她握着无宙之夜,紧随着他来到城墙前,岑寂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亚摩斯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若是执意送死,即使是他,也无法对两人的生命负责。
密密麻麻的飞禽类异兽在空中盘旋着,地面上,混乱的战局终于暂时平静,陆地异兽乖觉地蹲坐着在半月森林前,自发地隔开一个并不小的空地。
它们不时发出危险的低吼,似在等待最终的决战。
身着血色甲胄的俊美男性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伫立在空地中心,赤红的火焰在他身上流转着,不时破裂出细碎的焰花。
看到亚摩斯走出城门,他恶劣一笑,足够嚣张、狂妄和不可一世。
“老规矩,你在我手底下多撑一会儿,我的小宝贝们就少吃些人,总归不会让你们灭族。”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笑嘻嘻地补充:“如果你能把身后那位美丽动人的女士赠予我,或许我可以考虑明天再正式攻城。”
赠予?
回答他的是一道凝聚着恐怖气息的黑雾,男人陡然一惊,迅速闪身,但无论怎么躲避,黑色雾气仍牢牢锁定着他。
不过一瞬,他的面容就迅速灰败起来,全身失去力气般跪倒在地,赤红的甲胄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就连他原本灿红透亮如红宝石的眼眸也失去了光泽。
安德莉亚悠然自得地观赏着男人的狼狈之姿。自他说出那句轻佻的话开始,这场战斗便不再属于亚摩斯。
这是她安德莉亚·希尔的战场,没有人能冒犯永夜圣女的威严而不受惩罚,兽也不例外。
开启灵视,她能明显察觉出他的原型是一只猫科异兽。在经过黑暗神术的虚弱诅咒后,凶猛的巨兽没有吸取教训,仍然桀骜不驯地紧盯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刻意柔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她微微眯起眼睛,澄澈如碧湖般的眸子中飘起凛冽的寒雪。
如果熟悉她的祭司在这里,就会明白此刻应该退避三舍,否则她的怒火就会殃及池鱼。
阿塔哈卡决斗的规则是,明晰对手的姓名。
虚弱的男人很明显不愿意回答,却又不得不在神术的主导之下遵从命运的安排。
“烬。”一个单字从牙根里挤出来。
不顾岑寂象征性的阻拦,安德莉亚绕过亚摩斯,在男人身前气定神闲地站定,无宙之夜的尖锐顶端划过他青筋暴起的脖颈,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烬,请问在回归死亡之主的怀抱之前,你还有什么话想对你信仰的神明说吗?”
什么神明?身体越来越沉重,他几番挣扎,都无法挣脱压在他命门上的纤细银杖。
意识到无法在虚弱状态下打败安德莉亚之后,烬的眼睛里涌出愤怒的烈焰,他威胁地对着亚摩斯低吼:“罗德里克,你要撕毁千年来的约定吗?我的对手只能是城主。”
“当然不会。”亚摩斯从怔楞中回过神来,温和地说:“安德莉亚小姐,退回来吧,很感激您为我们做的一切。”
“我们只有三千异能者,但他身后有近百万的陆地异兽和不计其数的鸟类异兽,每一任城主都注定为人类而死,我早已做好准备。”
“更何况,如今的他虚弱至极,可能并不是我的对手。”
安德莉亚见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最终叹息着说:“就按你说的来吧。”反正她已经给他种下了黑暗标记,想什么时候要他的命都行。
亚摩斯步履虚浮地靠近空地,而烬也强撑着站直,两人的状态一个比一个差。
岑寂在一旁观察着战局,在安德莉亚插手之前,他还能明显感觉出来烬比亚摩斯的气息强大数倍,但现在,他一时间无法判断出谁胜谁负。
烬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罗德里克,你知道人类和异兽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对手,似要给对方心理上的压迫感。
“不必废话,我很清楚。”亚摩斯扯了扯嘴角,扬起黑色巨剑,锋锐的剑气在半空中凝聚,剑身闪烁着危险的紫色电光。
“你不清楚。”烬闪身跃回同族的包围圈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敌方阵营,“异兽可从不在意什么约定。”
“没有人可以侮辱高等觉醒血兽。”
气浪翻滚,休憩的异兽接连苏醒,它们声势浩大地直起身体,向着脆弱的城墙奔涌而来,不时发出愤怒的吼声。暗沉的天幕下,半月森林里响若惊雷,似乎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在没有经过决斗的情况下,异兽开始攻城,所有人的面色都开始发白,包括亚摩斯。
这是极为严重的一种后果,意味着疯狂的兽潮可能不会放过深藏在地下避难所的每一个人类。难道守望者之城要成为第一个被灭的主城吗?
安德莉亚施展了一个漂浮术,飘至半空,天上的鸟类异兽发出威胁的鸣叫。
“同样没有人可以侮辱永夜神殿的圣女。”她勾起一丝奇异的微笑,眼眸在无形的怒火中悄然变为无光的纯黑。
安德莉亚周身暗流涌动,无宙之夜的完全形态展开,顶端的虚幻黑蔷薇上不断流淌出沸腾的命运黑雾,纯黑的祭司袍上流转着命运的辉光。
“永夜之神啊,黑暗与命运的帝王,智慧与魔法的化身,混沌的主人。”
“我是你最虔诚的祭司,最宠爱的圣女,最信任的眷属。”
“我祈求您赐予我黑夜的力量,将不敬之徒永恒安眠。”
少女面无表情地吟诵着,命运黑雾速度极快地席卷而来,翻涌而起,一点一点地笼罩着异兽群,异兽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莫名的恐惧使它们瑟瑟发抖,踌躇着不敢前进一步。
流畅优美的祷词吟诵完毕,黑雾缓缓散去,所有异兽都安详地躺在地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甜乡。
这其中并不包括那位桀骜不驯的猫科血兽,他睁着眼睛,半梦半醒,似乎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亚摩斯提着巨剑,趁他没有挣脱睡意,直接冲过去把他绑得明明白白。
城门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守城的异能者们晕晕乎乎的,尚且没有当前的盛况中清醒过来。
他们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近百万只昏睡的异兽啊,这是多少血石,多少血环石,多少异能武器。
最重要的是,守望者之城还在,他们的主城还在。
年纪尚轻的英卫们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们本以为他们会随着此任城主,为保卫人类火种而亡。
安德莉亚随手抓起一只昏睡过去的兔型异兽探查,只能睡三天啊,神术的效果真是越来越差。
她无趣地将它丢到岑寂怀里,“带回去吧,明天的午餐。”
岑寂失笑点头,顺手撸了一把兔子毛。果然,只要安德莉亚小姐在,就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他叹息着,忧心在离开黑光域之后,他还是否愿意摆脱与安德莉亚的主从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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