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此举,让苏元青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颇为无奈。明明心里比谁都要着急,却总臭着一张脸。现如今又眼巴巴地送了姜汤过来,说不在乎,谁信啊?
可转念一想,今日这两人是一同回府的。且从神情看上,一个娇羞地要命,另一个眼睛直勾勾的,满是柔情,都已经挪不开了。
估摸着,事情已经有了转机。苏元青一想到裴彧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就莫名觉得畅快淋漓。
这裴彧就是个纨绔公子哥,偏偏妹妹喜欢的很,自己又不能多说什么。倘若,这一次妹妹真的是回心转意,决定好好同谢珩相处,那可是祖坟冒青烟,十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啊。
真叫人浑身舒坦。
苏元青提着食盒,吹着口哨,大步流星回到了厢房之中。
苏木槿见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只食盒,有些惊诧。还没等她开口问话,苏元青就先发话了,满眼嫌弃道,“妹妹,你说他好笑不好笑?连这驱寒的姜汤,也要叫人专程跑一趟。咱们镇北侯府再没落,也不至于连碗姜汤,都需要他晋王府来接济吧。槿儿,自家哥哥也有的,咱们不稀罕。”
认识谢珩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他如此殷勤,打开食盒一瞧,旁边的碟子里竟然还放了枚和田玉枣,足足有鸡蛋这么大。
苏木槿看着哥哥的表情,虽然是十足的嫌弃,可这语气分明是开心得不得了。她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前一世,她实在是任性过了头,如果早日幡然醒悟,也断然不会叫那裴彧吃得死死的,连累了哥哥,还祸害谢珩不能长命百岁。
“妹妹,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哥哥说错什么话了?”苏元青一转身,却见榻上的妹妹,眼里正烦着点点泪光,连忙道,“你若不喜欢,我便命人将这姜汤倒了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哥哥。”她轻唤一声,从锦衾之下,伸出葱白细嫩的小手来,轻轻拉了拉苏元青的衣袖,笑着摇了摇头。
苏元青见她眼里的泪光收敛了一些,才松了一口气。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紧张兮兮道,“妹妹,可是他欺负你了?”
“哥哥,别胡思乱想了,快把那姜汤拿来给我喝了吧。”她眉眼带笑,哑着嗓子指了指桌案上的姜汤。
那碗姜汤恰恰是谢珩送来的。
苏元青见妹妹如此回答,这才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随即捧起另一碗姜汤,佯装失落道,“妹妹,这碗姜汤,可是我亲手熬的,你真的不打算尝一口吗?”
苏木槿没有答话,温柔地笑笑,娇羞地低下头去,细长浓密的睫毛,在白嫩如玉的小脸落下两片阴影。
热气腾腾的姜汤才下肚,苏呈怀就从外头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眉头紧锁。看着女儿面容憔悴的样子,始终有些开不了口,最后才面露难色道,“槿儿,你可记得先前是怎么答应爹爹的。好端端的,怎么又跑出府去,还弄得这么一身狼狈?”
苏元青刚想替妹妹说几句,还没开口。恰巧,茯苓从外头走了进来,满脸堆笑道,“侯爷,刚刚晋王府派人过来,捎了两坛天香楼的梨花酿,说是特意送给侯爷的。”
这话一出口,苏元青对谢珩送出这两坛酒的来意,可谓是心知肚明。憋笑了半天,看着苏呈怀一脸无奈地走了出去,连忙跟上,在后头道,“爹爹,什么好酒啊?我也想尝尝。”
看着爹爹和哥哥远去的身影,苏木槿浅浅一笑,心中涌起一丝甜蜜。
她哪里又会不知晓谢珩的小心思呢。他送这两坛酒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在爹爹数落自己的时候,开不了口。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句俗话,倒叫他用到了刀刃上。
这一世,她定要好好守护他,再不能把他弄丢了。
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苏木槿只觉身上的寒气减退了不少。昨晚谢珩的姜汤送到时还是滚烫的,她一口气喝下去,又窝在锦衾之中,发了不少汗。现在起身时,脑袋也不觉得昏沉了,于是唤了茯苓去备热水,泡个澡。
她自己则在妆奁前坐下,对着铜镜,细细地梳理青丝。镜中的容颜,宛如初春的花苞,娇嫩欲滴。
前一世,她嫁给谢珩之前,便是这样,娉娉袅袅,正值最好的豆蔻年华。却铁了心,孤注一掷,芳魂消散时才看到裴彧的真面目。
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她也因为心有怨念,而渐渐地变得憔悴下去。
遐想间,却听见外头似乎有争吵声,期间还夹带着几句婢女的斥责声。苏木槿原想不去理会,可唤了几声茯苓的名字,却迟迟没能等来应答,也只好披了件织锦镶毛斗篷,出门查看。
只见院落中站了几个身穿暗紫色小袄的奴婢,她们正围成一团,正对着瘫坐在青石板上的一个丫鬟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着什么。丫鬟的脸上沾满了煤灰,在她的身旁还散落着一堆成色上好的银骨炭,看摔在地上的竹篓,倒像是有人刻意踹翻的。
她刚靠近,茯苓就迎了上来,替她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悄声道,“小姐身子才暖和些,可别再受了什么恶风,还是先赶紧进屋吧。”
苏木槿瞧得仔细,茯苓方才上前时,左侧脸颊是红肿着的,眼眶里微微泛红,还有点点泪痕。她原是个性情寡淡的,但看到茯苓一脸委屈的模样,心里就很不好受。
从前她性子软弱,好说话,偏叫冯姨娘院子里的欺负了几回,也就一笑而过。哪曾想,她退一步,对方反而寸进尺,气势凌人。
真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苏木槿轻轻将茯苓拉到自己的旁侧,看着满地狼藉。再看那几个杵着的丫鬟中,有几个是冯姨娘院中的贴身婢女,个个长得是尖嘴猴腮,目中无人。而瘫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婢女,苏木槿记得很是清楚。她叫青芽,原是已经出嫁了的,谁知新婚当晚,丈夫暴病而亡。而娘家嫌她晦气,把她赶了出来,自此露宿街头,无处可去。
而恰巧被出府挑灯夜游的苏木槿给碰上了,想着她可怜,便将她收进院中,差使了些膳房的杂活。按理说,这青芽是苏木槿的人。
“怎么回事?”她声音一开口,便将这几个丫鬟给镇住了。她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前举手投足间娇滴滴的小姐,今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仅看起来精神气十足,骨子里更是多了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响亮的嗓音,将先前病娇的模样一并隐去。
听到小姐问话,冯姨娘院落里,其中一个精瘦的丫鬟,名唤冬葵的,凑了上前,笑吟吟道,“回二小姐的话,方才奴婢听到小姐房中的茯苓来找青芽,要备几锅热水冲凉。只是说来也巧了,夫人昨夜也受了点春寒,今早起来才好些,便吩咐叫膳房备些热水。”
“二小姐也知道,这些年夫人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奴婢当时只想着快些将热水送到夫人房中。青芽却说,锅里的水是给二小姐备下的,死活不让奴婢舀水。奴婢当时只顾着夫人身子虚弱,少不得同青芽争辩了几句。谁知竟将她惹急了,上来就要打我。奴婢想着自保并没有还手,一时情急,躲闪间,竟叫青芽狠狠地打了茯苓一巴掌。”
“你撒谎。明明是你挑事在先,这一巴掌分明就是你有意打的。”其中的一个丫鬟听了冬葵的一番话语,小脸涨得通红,气不打一处来。
茯苓见此情形,也低低在地她身边,委屈巴巴地说了一句,“小姐,不是这样的……”
话音未落,苏木槿轻轻地拍了拍茯苓的手背,以示安抚。随即走到冬葵的面前,莞尔道,“方才你说,是不小心失了手?”
“回……”
啪啪。冬葵才回了一个字,苏木槿便抬手,照着她的脸颊,打了两个巴掌下去。瞬间,冬葵的双颊上就出现了五个指印,牙齿也落了血,顺着嘴角缓缓滴落下来。
这两巴掌打得毫无防备,很是爽快。
冬葵怎么也没想到,前一刻,还是笑眼盈盈的二小姐,竟然对自己下了这么重的狠手,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神情平静地叫人不寒而栗。
冬葵吃了痛,但哪能这么轻易认错,捂着脸继续诡辩道,“二小姐,奴婢说得通通都是事实。”
院内此时,鸦雀无声。
纵然冬葵哭的再凶,苏木槿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将满身狼狈的青芽,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了起来,随手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还有那几个或深或浅的脚印。
“青芽,你告诉我,刚刚都有谁欺负你?”苏木槿朱唇微启,如鸣佩环般的声音缓缓响起,却在此刻显得尤为冰冷刺骨。
青芽原是个胆小惯的,跟着苏木槿进了镇北侯府,只想讨口饭吃,为求自保,哪里敢惹是生非。现在叫她指认,更是吓得浑身哆嗦,身子摇摇欲坠。
“二小姐,您怎能强人所难啊?事实真的就是奴婢说的那样。”冬葵抹了抹泪水,先前的口齿伶俐,荡然无存。
苏木槿没有理会冬葵,而是再次冷冷地发话道,“青芽,你若是不肯说实话,我便叫人将你赶出去。”
此话一出,冬葵吓得肝胆俱裂,连哭声也收敛了不少,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在四处乱转着,趁着苏木槿不注意,偷偷支使身旁的一个小丫鬟,去给院子里的冯姨娘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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