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槿本想着起来出去看看,但谢杳已经将苏元青拉了进来,笑容同先前比起来也羞涩了许多,“元青哥哥,你怎么见了我就跑?”
虽然平日里的苏元青是个开朗的性子,可但凡遇见了谢杳,就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好半天才开口道,“公主误会了,我不知道今日公主会来,方才瞧见你们吃得这般尽兴,想着就不打搅了。”
苏木槿抬头看了一眼哥哥苏元青,果不其然,脸红到耳根,身子僵硬得如同愚笨的木头一样,不由心底偷笑,朝公主道,“公主不用理会他,快些吃吧。”
她话音刚落,谢杳就拿起勺子,盛了一些莼菜汤到小瓷碗里,递给苏元青道,“我竟不知道,你们侯府原来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也尝尝看。”
“好……”苏元青双手接过,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苏木槿心里也觉得颇有趣味,不由嘴角微微上扬,平日里这个如混世魔王般的哥哥,也算是找到了命里的克星啊。
一碗满满的银鱼莼菜汤很快就见了底,只剩下一小勺了,谢杳站起身来,想将整个汤盅端到自己怀里,却被苏木槿拦了下来,耐心劝道,“公主,莼菜性寒,不宜多食。”
“好姐姐,就最后一口了。”谢杳同样抓住汤盅,死死不肯放手。红扑扑的脸蛋,看起来更显得娇羞动人。
两人理论许久,虽然谢杳使出浑身解数,但苏木槿仍旧不为所动。苏云青在一旁,亦不知该如何想帮,只好乖乖闭嘴,一言不发。
到最后,谢杳有些急了,看着苏元青在一旁干笑,便扭头去问他,“元青哥哥,你说我该不该喝这莼菜汤?”
苏木槿见她如此发问,便也学样道,“哥哥,你今日要说句公道话,可不能因为杳杳是公主,就偏袒她。”
这下,让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苏元青瞬间收起了笑容,好半天,才将妹妹手里的炖盅移到了谢杳的面前,“公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应该多吃些。”
如此祥和的氛围,是她前一世无论如何也期盼不来的,这一世定要好好珍惜。
“你呀你,”她轻轻拍了拍谢杳的肩膀,柔声道,“再不许有下次了。”
“在宫里的时候,她们老是管着我,不让吃这个,不让吃这那个。好容易才到你这躲躲,哪能这样子对我?”谢杳说罢,又夹了只凤尾虾到苏木槿的怀里,学做大人样,语重心长道,“你也要多吃些,看你现在瘦得跟竹子一样,皇兄可是会心疼的。”
谢杳嘴里说的皇兄,便是与她最亲近的谢珩了。前一世,和谢珩成亲后,两人同床异梦,在这期间谢杳也帮了很多的忙,最后却终是天不遂人愿,不了了之,感情也逐渐淡漠了下去。
“公主你也要多吃些……”一直坐在旁边的苏元青,突然蹦出半句话来,只是后头的半句,没了踪影。
“不然呢?”谢杳冰雪聪明,听苏元青这么问,倒十分好奇他后头会说什么话。
苏木槿低眉浅笑,心里偷乐,想着兴许这个时候,哥哥的木鱼脑袋突然就开窍了呢,于是静候他发话。
谁知苏元青,想了好半天才道,“不然,我就不客气了,我都饿了很久了。”
说罢,捧起碗来,快速地扒拉了几口饭下肚,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苏木槿:“……”
谢杳气得不行,索性放下筷子,“我突然就不想吃了,皇祖母说,女儿家吃太多,容易长肉,变得壮实,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苏元青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发火,有点摸不着头脑,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寻求帮忙。
苏木槿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谢杳站起身来,将苏木槿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一面往内室里引,“木槿姐姐,我今日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苏元青见谢杳离坐,心头松了一口气,也不追问,举起筷子吃得更是津津有味了。
进了内室,谢杳这才从宽大的水袖中掏出了一只小锦盒,递给她道,“我听皇兄说你染了风寒,所以就过来看看你,顺道给你带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啊?”苏木槿一脸疑惑问,却迟迟没有打开,她不由联想到谢珩,可别这里头的东西,又是他送的。
谢杳看出了她眼里的顾忌,开口道,“这里头的东西,是皇兄的,却不是他送给你的。”
听她这么说,苏木槿更纳闷了,“可别又是来拿我找乐子的?”
“不不不,你先打开看看。”谢杳连连摆手,替她打开了小锦盒。
小小的锦盒里面放了张明黄色的纸笺,叠放得整整齐齐,打开一看却是香囊的小样。香囊的一面画有平安二字,另一面则是一种罕见的花朵。
“这是香囊的纸样,公主拿这个给我,是要做什么?”
“这个呀,是我在皇兄的书房里发现的,藏得可好了,”谢杳神秘兮兮道,“过些日子,就是皇兄的生辰了,你要不要?”
原来是想着让自己绣香囊给谢珩,谢杳对于这个皇兄可真是操碎了心。其实她心里一直有这个念头,要在谢珩生辰那日,给他一个惊喜。但想到他马上就要去青州查案,怕已经赶不上了,不过这香囊纸样上的平安二字,可真真是贴到她的心坎上的。
倘若日以继日,手脚再快些,还是能赶在他去青州之前,将香囊绣出来的。
“我可是悄悄拿出来的,皇兄若是知道了,估摸着又要被他训诫了,”谢杳生怕她会推辞,赶忙又道,“不过,如果你把这个绣成了香囊,皇兄一定会喜欢的,自然也就舍不得训诫我了。”
谢珩要去青州的事,谢杳自然是清楚的,而今又送了香囊的纸样来,上头又有平安二字,谁说不是巧合呢?
“我其实……”苏木槿本想拒绝的,但总觉得开不了口,枉费了谢杳的一番苦心,只好将锦盒收在怀里道,“我勉强试试。”
谢杳心中欢喜,又在房中歇息了一会子,这才回了宫。苏木槿放心不下,又叫了哥哥一路护送。
苏木槿平日里也没什么是特别钟爱的,唯独女红算是最拿手的。前一世,她亲手给自己绣好了嫁衣,满心欢喜地盼着能和裴彧终老一生,哪想等来的却是永庆帝的一旨赐婚,故此从那后再也没有碰过针线了。
想起此事,她不由有些纳闷。按理说,掐算着日子,这赐婚的圣旨也该到了,可迟迟不见动静。
茯苓将针线篓等从箱阁里找了出来,趁着外头阳光灿烂,祛祛上头的霉气。
有了方才那么一下闹腾,苏木槿也觉得神疲力乏,等茯苓备好了热水,解去春衫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双臂上那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血痕,想来是昨天出门时,在巷子里摔跤时所致。
昨夜染了风寒,喝了姜汤之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一时间也忘记了上药。今早起来,挥了冬葵两巴掌,才想起此事。有些血痕已经结痂,而有些却仍未愈合,微微一抬手,便是钻心的疼。
茯苓从药箱中取出了冰玉生肌膏轻轻地给她涂上。一想到小姐金贵的身子,昨日却遭了那样的罪,心就痛得不行,不由地鼻子发酸,“小姐,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疤痕才好。”
苏木槿笑笑,“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茯苓点点头,在她的手臂上又细细地涂上薄薄的一层。
“小姐,您别怨奴婢多嘴。既然小姐明白晋王殿下的苦心。那先前赐婚的传闻一下来,小姐又为何要那样做呢?让晋王殿下难过了好久。”从昨晚两人一同回府,茯苓便猜中了,小姐这是真的决心要和晋王殿下在一起了。
她心中一凉,缓缓道,“上次的事,的确是我太莽撞了些。”
“其实殿下当时只是想试探试探小姐,并没有这么做。可小姐您……”茯苓看了看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听着茯苓如此一说,她这才明白此事的来龙去脉。也只怨自己当时心灰气冷,说什么也不愿谢珩一面,只以为是他强取豪夺,哪想背后竟有如此隐情。
前一世的谢珩,竟爱得如此卑微。想到这里,苏木槿的心不由隐隐作痛起来。良久才吐出几字来, “罢了,都过去了。”
二人谈话间,却听见院门外,好不热闹,听着一大堆人叽叽喳喳的。
“茯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奴婢去瞧瞧。”
茯苓起身朝外头走去,不稍片刻就折返了回来,“小姐,是晋王殿下来了。”
她点点头,继续道,“方才你说的赐婚,究竟是怎么回事?”
“奴婢……”茯苓支支吾吾本想回答,却见从外头跑进来一个传话的小丫头,笑眼盈盈道,“二小姐,晋江殿下说了,他是专程来找您的。”
苏木槿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谢杳送的纸样这么快就被他给发现了。
她还没开口,只听见院外传来了苏灵兮的声音。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她穿得花枝招展,急匆匆地赶去前厅,一面整理着衣衫,一面又不停地询问身边的丫鬟,“怎么样?好不好看?殿下见了会不会喜欢?”
苏木槿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心里却偷着乐。正想着如何对付呢,有苏灵兮去也好,倒了省了不少麻烦。
茯苓一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去前厅瞧上一眼吗?兴许晋王殿下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呢?”
“好端端的,我和他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她回道,一想到此刻苏灵兮应该已经见到了谢珩,难免觉得别扭,但就是不肯起身,铆足了劲,偷偷跟自己倔强。
茯苓劝了几句,见她无意起身,便也不了了之。谁知方才前来传话的丫头,这会子又风尘仆仆地跑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晋王殿下说……”
“说什么了?”
“说,要是小姐您不出去,他就亲自来后院寻您。”那丫头磕磕巴巴回道,同样很是郁闷。
苏木槿秀美微蹙,看着眼前水面上漂浮着的月季花瓣,小脸慢慢变得绯红,气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果真,他还是不肯就这么轻易放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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