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今日静云寺一事,苏灵兮偷鸡不成蚀把米,叫裴彧骂了个狗血淋头。却又不能四处声张,只能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
眼前这番场景,更是将她气得肝疼,她简直妒忌地要命,可也只能硬着头皮,惺惺作态地疾步上前,做焦急样,“姐姐,您这是怎么了?”
她话还没说完,苏元青就从外头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他本来在剑阁习武,听到消息后匆匆赶来,将围站在床榻边的苏灵兮一把揪了出来,神情凝重,“妹妹,怎么回事?”
原本已经止住了血,却因这场急切的春雨,伤口四周的皮肤在雨水的浸泡下,已经泛白,皱巴巴的,又让她白白受了些折磨。巴掌大的脸庞,毫无血色,好在只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苏木槿见哥哥心急如焚的样子,忙宽慰道,“哥哥,雨天路滑,我走得急了些,摔了一跤。”
看着妹妹衣裙上那黄褐色的泥土,苏元青半信半疑,“妹妹,若是有人欺负你,无论是谁,哥哥一定饶不了他。”
言毕,稍稍转头看了谢珩一眼。
而谢珩一切在关切地追问伤势,并没有注意到苏元青。又见翁大夫道了句,‘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谢珩这才松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的人儿,自责内疚写满了脸庞。
这一幕叫苏元青也瞧了个正着,他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护妹心切,阴沉着一张脸,面向谢珩,冷冷发问,“我妹妹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珩见他横眉冷眼,怒不可遏,也知晓今日此事,他也难辞其咎,只是默默低下了头去,一言不发。
此举更是叫苏元青认定此事与谢珩有关。他寻思着,太阳打西边出来才没几日,原是自己大梦一场。气急之下,也由不得多想,论起拳头就朝谢珩的脸庞锤了过去。谢珩身子一侧,死死扣住他的手腕,“苏元青,你冷静点。”
苏元青挣扎了几下,试图挣脱,可无奈谢珩的力道实在太大,气得他七窍生烟,叫嚣道,“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妹妹还没嫁人呢,她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子,你让她往后余生该如何是好?”
他的担忧,谢珩自然理解,可此事也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清的,便索性闭口,一字不提,只是仍未松手。
苏木槿在榻上看他二人又起了火焰,忙唤茯苓将自己扶靠着坐了起来,“哥哥,今日之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与殿下无关。”
谢珩心头一暖,多少次了,他和苏元青打得天昏地暗,不分胜负,却唯独这一次,她终于肯为自己发话了。
此话叫苏元青也有些讶异,方才火星乱冒的双眸一下子变得澄清,挤了挤嘴角,好半天没有开口。
二人僵持时,苏呈怀整了衣冠,健步如飞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险些没把他魂给吓没了。哆嗦着朝谢珩施了礼,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最后才暴跳如雷地将拧住苏元青的耳朵,往外面拽去。
外头传来苏元青求饶身,时起彼伏,越去越远。
谢珩轻轻摇头,有些无奈,走进她的榻前,柔声道,“以后再不许乱跑了。”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朝外头看了看,一双碧水青波般的眸子里头流光四溢,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不用她言明,谢珩便知晓她的用意。她是担心自己的哥哥,因为方才一事会被苏呈怀斥责,所以想求着他前去说说情。他温和一笑,朝茯苓叮嘱几句,便起身出去了。
当然自始至终也不曾看苏灵兮一眼。她原本呆在榻前,又见众人都出去,也跟在谢珩的后头,趁机偷偷溜走。
苏木槿明眸流转,扯亮了嗓子,厉声道,“站住。”
她这一声中气十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苏灵兮吓了一大跳,她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姐姐,您是在唤我吗?”
苏木槿冷笑,她这样虚情假意,在前一世可没少见,只是当时瞎了眼,以为她天真善良,心直口快。
今日之事,真叫人开了眼界。
“你来,若是为了问候,那大可不必,我这个做姐姐的,受不起。再者,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我这脚腕上的伤,又该如何同你清算这笔账呢?”
此言一出,苏灵兮不由地脊背发凉,她当时只想着事成,却并未想过失败的补救之法。事到如今看来只能矢口否认了,她不敢直视苏木槿锐利的目光,磕磕巴巴道,“妹妹听不懂姐姐在说些什么。”
“听不懂?”她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丝鄙视的笑意,“那就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我曾经答应裴世子,要绣一对鸳鸯香囊送给他,那时你也在场,且亲耳所闻。后来此事,被我渐渐遗忘,抛之脑后。若不是前些日子,我突然想绣一个香囊送给殿下,又怎会记得此事?到底还是你房中的雀兮提醒了我,昨晚她偷偷潜入我的房中,只是夜里太黑,她误将我赠予殿下的香囊给偷了去。而你又将此香囊转赠给了裴世子,却说是我的心意。苏灵兮,我说的对吗?”
此事苏灵兮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好久才缓过劲来,“姐姐,裴世子那事,我当时的确在场,可我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唆使雀兮做这样的事啊!”
苏木槿回道,“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把那丫头唤进来,当面对质不就清楚了?”
苏灵兮眸子一亮,别的不说,在这件事情上,她可以对雀兮千叮咛万嘱咐的,已经串通好了如何回答,自然就不怕她的质问。只是她还没开口,斜靠在榻上的苏木槿又开口了,“还有,昨晚雀兮在翻找香囊的时候,被剪子戳伤了手,那针线篓里还留着她的血迹呢,不过才一夜,我想她手上的伤,应该还没有痊愈吧?”
苏灵兮大梦初醒一般,回想着雀兮今早起来把手深藏在袖子中,说话也是支支吾吾的,当时大意,并未留意到这其中的猫腻。若真如苏木槿所说,那叫了雀兮来,也是无济于事。香囊一事,眼下已经无法为自己开脱。
于是只能急中生智,急出几滴泪水来,可怜巴巴道,“姐姐,此事的确是我未曾思虑周全,个中缘由还望姐姐知晓。那日裴世子找到我,吞声忍泪的,说是前些日子与姐姐闹了些不痛快。我想着姐姐与他向来是情深似海,又唯恐这样的天作之合,被有心人活活拆散了去,心中实在不忍。那日雀兮又瞧见你院中晾晒着的针线,我便想起了香囊。一来想着能私下里能为姐姐做些什么,二来也当是那日无意冒犯了姐姐,将功赎罪,弥补些什么,便擅作主张,叫雀兮到你房中将香囊拿了回去。姐姐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歌样子,我说的句句属实。”
苏木槿冷眼看向她,骨子里满是鄙夷,“如此说来,我还得谢谢你了?”
脸皮厚的她见过不少,但黑的非要说成白的,倒是头一回见。
“姐姐你这样说,可真是折煞我了……”苏灵兮的脸庞变得有些惨白,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热心肠了?”苏木槿挪了挪身子,嘴角上扬,“可这毕竟是我与裴世子之间的个人恩怨,你乐意当个好事之徒,我这个做姐姐的无论如何也得表示表示吧?”
虽然她看起来言语温和,漫不经心,却还是叫苏灵兮吓得退一步,笑得比哭还难看,磕磕巴巴道,“姐姐,举手之劳罢了……”
“你拿了我的东西,以我的名义,同裴世子私相授受,如此煞费苦心,成人之美,叫我好生感动。你若开不了口,不如由我替你回禀爹爹,叫他好好赏你!”苏木精心中宽慰,幸而自己多留了个心眼,不然真被她谋划了去。好在有得必有失,今日之事,多少让谢珩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这样看来,倒算是福祸所依,天赐良机。
苏灵兮再是个木鱼脑袋,也听得出这话里的意思来。这哪里是去讨赏的?分明就是叫自己前去自首请罪的,她哪能甘心?
沉默了半晌过后,苏灵兮才缓缓道,“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一回你就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放了你?”她不禁笑出声来,“你慌什么?是赏不是罚。”
她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苏木槿,只是觉得那张灿若桃花的脸上,于她而言面目狰狞,话语更是从无间地狱而来,阴冷阵阵,冷到了骨子里。
方才不过是想吓唬她而已,苏木槿心里清楚,这样的事,需得苏灵兮自行去爹爹面前请罪,也好叫她长长记性,往后不敢再胡乱造次。
“姐姐,”苏灵兮好半天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错信了裴世子,险些酿成大错。我真的知道错了。”
现在哭喊也已无济于事,苏木槿是铁了心要给自己哥哥讨回公道的。若不是父亲来得及时,怕谢珩和苏元青好容易才解开的心结,今日又要结下梁子了。哪里就是哭哭啼啼几句,卖个惨就能饶恕的。
可看苏灵兮的样子,似乎有恃无恐,只想轻轻松松躲过这一劫,于是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回禀给晋王殿下,让他来做个决断吧,”苏木槿坐直了身子,气色比先前恢复了不少,“虽说是家事,可又无故将殿下牵扯了进来,事情可大可小,妹妹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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