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词!粗鄙之语!
……怎么听起来还怪好听的。
连乔觉得自己变了,变肤浅了。
从前周围的人都喜欢端着架子说话,说出口的可以无限光鲜亮丽,心里想的却不见得是那么回事。比起那群宛如唱诗班里出来的人,连乔忽然觉得这暴躁小黄腔可真是清新自然不做作。
那家伙估摸着是刚睡醒,黑胶片似的嗓音里带着点儿恰到好处的沙哑,不干不净的词儿硬是被他说出了一种邪肆的美感,庞虎的膝盖打了个抖,下意识的并拢。
场面有点儿尴尬。
瘦子看了一眼连乔手里的包,小声道:“不A吧,我在市面上见过这款——”他话没说完就被庞虎反手一拳怼在鼻梁上:“瑜哥说是A货那就是A货!你还能有瑜哥懂吗!我看你就是想死!”
连乔:“……”
看不出来这还是一群等级制度森严的混混,而小二楼上的这位“鱼哥”,应该就是混混中的王者了。
那这王者的眼神儿不太好啊,连乔在心里不平的怒吼着,老娘最喜欢的包包它怎么可能是A货!你乱讲!
但是这时候似乎被误认为是A货对她而言还比较有利,连乔咽下一口恶气,干巴巴的笑道:“对,是A货,我花五十块钱淘来的。”她暗暗咬牙:“阁下好眼力。”
楼上的人哼笑了一声,似乎是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还劫不劫?”
连乔听出来了,他急着想睡觉。
庞虎看起来很焦虑,嘴硬道:“假货我要个屁。”他似乎是生怕打搅了楼上那位长腿王者的睡眠,急匆匆的招手:“走了走了!”
连乔呆若木鸡的站了会儿,看那群混混脚下生风的跑远,讷讷:“这就走了?”
“怎么?还指望他们劫个色啊?” 小二楼上传来一声讥诮。
连乔一愣,心情陡然跌至谷底。
她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就好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郑薇当年一产双胎,生下了两个女儿,据说生连梦乔的时候很顺利,可到了连乔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难产了。
因而郑薇对这个带给她巨大苦难的小女儿总是很难介怀,在起名这件事上就足以见得,姐姐连梦乔的名字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而连乔二字……只是一个工程以外的边角料。
偏偏出生后连梦乔体弱多病,时时牵扯着连国伟夫妇的心弦,连国伟夫妇对大女儿有多心疼偏爱,就对小女儿有多严苛。毕竟连家二女里,必须得有一个继承家族操劳的使命。
连乔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知不觉变得早慧。
那天在家中,女佣端着煮好的汤来,将一碗罗宋汤放到了那位李公子跟前,又将奶油蘑菇汤放到了连乔的面前。
连乔的眸光微动,她看了看女佣这熟门熟路的动作,又看了看含笑目送女佣离开的李公子,觉得他们俩在把自己当傻子。
因为郑薇明令禁止她会客的时候带手机,所以她把手机藏在了洗手间里。
她借故去给林昼发消息,没有得到林昼的支持,她就知道这场战役只能她独自打响了。
她冲了把脸出来,发现餐桌边的李公子不知所踪,稍作推测,便去拿了储藏室的钥匙,直奔楼下。
家中的储藏室在地下,只有一个连通的车库,不常开关,钥匙就这一把,没有备用的,一般由女佣丽萨保管。
一点点稀碎的动静从半掩着的储藏室里传出来,不细听听不见。
连乔蹑手蹑脚的摸过去。
“啊……还是这么软啊……”
“嗯,求求你……轻点……啊……”
“刚才是不是勾引我……知道我喜欢喝罗宋汤?”
“没有……不要……会被发现的……”
“不会的……那小妞才十六岁她懂个屁……”
就是性格再温柔纯良的人,此刻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连乔锁上门,把钥匙扔进了垃圾桶。
连乔抓他们抓了个现行,这事震惊了郑薇,吓晕了脆弱的连梦乔。连乔觉得不管如何,以后一定不会再有这种性质的饭局让她参加了,她还不止一次的在心里设想过郑薇会怎么跟她道歉,怎么安慰她,怎么替她出这口恶气。
然而设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她跟郑薇吵完架,心灰意冷的回屋收拾东西,连梦乔便在这时候十分唯恐天下不乱的凑过来瞧热闹。
“小乔,我觉得你应该反省一下。”连梦乔一边吃着小曲奇一边说:“是不是因为你的脾气太坏了,所以那个李公子宁愿去跟女佣亲亲抱抱也不愿意要你啊?”
一句话让连乔被哽的差点儿没吐出来。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姐妹,待遇差距就那么大!
连梦乔可以有一个像公主房一样的卧室,有迪士尼风格的大床和蕾丝的纱帐,床头能摆着各种各样的玩偶,书桌上没有书只有各种进口的零食,还能有一个四层的化妆品架子。而她就只能在学校住宿,必须每天把床铺和书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连梦乔可以想睡就睡想玩儿就玩儿,只要说一句头晕,定好的礼仪课就可以不上,而她不能睡懒觉,必须按照作息表起床就寝,从初中开始就必须要接受满满当当的培训课程!
即便是这样,在被外人欺负的时候,至始至终也没有谁站在自己这边,好像她就只是一件没有感情的商品,被人品头论足、退换交易都理所当然。
都是软刀子,捅人的时候不见血,次数多了她才会觉得特别的痛。
心态莫名其妙的它就崩了,奔波了一整天,即便是穿着帆布鞋的脚也酸疼难忍,明明都从家里逃出来了,居然还要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混混DISS。
“本小姐花容月貌,要个A货也不劫我色是你们眼瞎!”连乔倏地仰起头,用她所能想到的最激烈的辞藻大骂道:“对!就是你们眼瞎!”
深夜僻静的小巷里回荡着少女深呼吸的声音,连乔似乎在努力的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可空气中还是散开了些许湿润的委屈的味道。
这骂的实在是没什么攻击性。
楼上的人愣了愣。
小二楼实在是不高,从这个角度,他将少女抬起的脸庞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一张标标准准的瓜子脸,杏眼樱唇,琼鼻鸦睫,一切都生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又欠妥。
晶莹的水汽若隐若现,她越是倔强就越显得楚楚动人。
说是花容月貌不为过……不。
他摇了摇头。
不够。
他举起搁在围栏上的前臂,抓了把头。
“庞虎是个妻管严。”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句:“他老婆让他走他不敢爬,所以他不劫色。”
连乔:“?”
“他就是眼瞎……”楼上的人隐隐烦躁:“不光是他,跟他混的那群逼都眼瞎。”
连乔茫然的抬头:“啊……”
“我是说……”楼上的人似乎放弃了争辩,微叹:“你没有不好看。”顿了顿他补了一句:“你挺好看的。”
连乔:“。”
这种感觉有点儿怪,她居然因为“没人劫她色”这种无聊的问题而生气,却还有人一本正经、想方设法的安慰她。
她“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傻子。”
“你说什么?”楼上的那位语气不善。
“没什么。”连乔说:“我知道我好看的,走了。”
“啧。”楼上的人说:“真善变。”
连乔拉着行李箱哼了一声,不再跟他抬杠,她走了两步,又听那人道:“直走200米左拐有快捷酒店,开间房早点睡吧。”
连乔眨了眨眼,回头想道句谢,那人已经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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