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璟悲愤交加,但是看着哥哥咳得脸上涨红,浑身直颤的样子,又不敢激怒他。不得不忍了气,扭头大步走了。

    他走后,屋子里的气氛都仿佛松弛下来一些。

    翠珠连忙喂贺文璋喝水,又轻轻抚他的背,希望他好受一些。

    而贺文璋喝了点水,又听着屋里安静的动静,渐渐咳得不那么厉害了。

    “太好了。”翠珠松了口气,这才抬起袖子,蘸了蘸额头上的薄汗。

    贺文璋缓了缓气息,等到彻底不咳了,面上涌起的红潮也退下去,便重新坐好,拿起筷子,准备接着吃饭。

    “你这会儿吃饭好吗”于寒舟有点担忧地问。

    他刚才咳得那么厉害,这会儿吃饭,会不会不舒服于寒舟觉得他应该歇一下,等会儿再吃。

    贺文璋迎上她担忧的眼神,安抚地道“无事。”

    桌上少了一个人,他只觉得空气都新鲜了许多,胸臆间也松快了些,食欲也上来了。

    这其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隐隐察觉到了,却撇开不去想。

    翠珠站在他身后,本该伺候他用饭,不过她此时有些犹疑。

    “大爷,要不要缓一缓吧”她试探着道。

    贺文璋的身子娇弱,方才咳得那么厉害,叫人看着都惊心。她很怕这时贺文璋吃饭,一会儿要吐。这位主子好面子,吐了又伤心。

    贺文璋沉下脸“怎么这么多事连饭也不许我吃了我病得这么严重吗”

    他没病

    就算病了,也很快就要好了

    翠珠顿时不坑声了,站在他身后,为他布菜。

    后半顿饭,吃得大家都提着一颗心。好在贺文璋没再出状况,顺顺利利地吃完了,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撂下筷子,翠珠叫人把桌子收了,又给贺文璋倒水,给于寒舟沏茶端上来。

    贺文璋不喜人围在身边,所以该准备的都呈上了,翠珠便带人退下了,守在屋外头。

    于寒舟这才低声说道“刚才,你那般喝斥二爷,会不会不好”

    别人不知道,可是他们三个心知肚明,她从前是什么样的人,贺文璟又是因为什么对她没好脸色。

    而贺文璋就这样当着下人的面,下贺文璟的脸面,对贺文璟其实有点委屈。

    “他是弟弟,你是嫂子,无论如何他不该顶撞你”贺文璋道。

    他不跟她分辩,她从前好是不好,该不该被偏见。总之他应允过,只要她安安分分不搞事,谁也不能为难她。

    而她嫁过来后,一直安安分分的,下棋也是他应允了的,文璟那般针对她,绝对不应该

    于寒舟听了,心里不免觉得,这个男人有担当,说话算话。

    “谢谢你。”她道,“我很高兴你维护我。”

    贺文璋听了,嘴角不免翘了一下“我答应过你的。”

    略略坐了一会儿,就该吃药了。贺文璋今日好了许多,不需要人喂了。他能端碗的时候,倒是从来不用人喂的。

    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而后漱了口,含了片薄荷,压在舌根下,冲一冲药的苦味。

    又坐了一会儿,便到了他午睡的时间了。

    他站起身来,脚步并不往前迈,而是低头问于寒舟“你要睡一会儿吗”

    于寒舟摇摇头“不了,睡多了晚上走困。”

    贺文璋抿了抿唇,低声道“那我进去了。”又看了她两眼,才慢吞吞迈起步子往里去了。

    他睡觉的时候,长青院便犹如陷入了沉眠,丫鬟们讲话都不敢大声,脚步声更是放得很轻。

    于寒舟歪在炕上,一手托着腮,看向窗户外头,十分无聊。

    从前在角斗场的时候,虽然也没有很多事可以做,但是一件事可以做半天,两件事就可以度过一整天。

    来到这里,虽然吃得好了,睡得好了,却有些无聊。

    她便觉着,其实贺文璋醒着的时候挺好的,他身体不结实,她时时刻刻注意着他,也算是有事情做。

    可惜他现在睡觉去了。

    “过来,陪我下盘棋。”她招了招手,叫了个小丫鬟来陪她玩。

    小丫鬟无有不应的,就坐过来陪她下棋。一边下,一边还要小声捧她“奶奶真厉害。”

    “哇,奶奶这一步走得太妙了”

    “是奴婢太笨了,唉。”

    于寒舟明知道她是在哄她,可还是很高兴,说道“你也就哄哄我罢了。我棋艺怎样,我知道的,上午跟大爷下棋,可是一盘没赢过。”

    “咱们府里,没有人能赢过大爷。”小丫鬟就道,“今儿上午,二爷不也输了侯爷曾跟大爷一起下棋,也没有赢的。”

    她说这话时,声音悄悄的,还带了点神秘。

    她是个圆眼睛的丫鬟,生得十分可爱,这样故作神秘地说话,颇有几分可爱。

    于寒舟看着她的粉腮,不由得手痒,她忍住了,笑道“那好,我不难过了。”

    低下头去,心里想道,穿过来可真好,有这么多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一起玩,而且她们还都听她的,她说怎么玩就怎么玩。

    她心情极好,等到贺文璋醒了走出来时,就见她坐在南窗下,笑意盈盈地跟小丫鬟下棋。

    看小丫鬟的目光,要多温柔有多温柔。顿时,他心里一闷。

    他以为,她待他好,是有些不同的。可是现在看着,她待一个小丫鬟也很好。

    她是不是待谁都很好他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不同不,他可能是其中最讨厌的一个,因为他事多。

    “大爷醒了”于寒舟很快发现了他的身影,笑着站起身,“睡得好不好”

    阳光照在她半边身上,几乎给她罩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她眼底满是笑意,比阳光还温暖。贺文璋看着看着,心里那点闷闷的感受就散去了。

    她很好。她待人和煦,他应该高兴才是,他不是正喜欢不摆架子、待人宽厚平和的人吗

    他这样想着,把那点闷闷的不快强势遣散,点点头,走了过去“还好。”

    翠珠等人立刻进来了。因他醒了,便不必过于放轻声音,只如平常那般走动着,一时间倒显得热闹了些。

    “大爷喝口水润润嗓子。”一杯水从翠珠手里递过来。

    贺文璋接过,饮了两口,还回去。然后坐在炕上,目光落在棋盘上,说道“在下棋要不要我陪你下”

    “不下了。”于寒舟说道,伸了个懒腰,“坐了许久,骨头都僵了。”

    贺文璋一听,眼里就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道“那走一走也好。”顿了顿,“你不必在院子里陪我,叫丫鬟陪你去花园里走走。”

    于寒舟就有些心动,刚要说“好”,蓦地看到他眼底的一点落寞,那个“好”字就含在了嗓子眼。

    “不去。”她说道,“把璋哥一个人丢在院子里,我可做不出来。”

    贺文璋既有股连累了她的愧疚,又有点被在意了的欢喜,他握着拳头,觉得这欢喜的情绪实在小气,就说道“说什么丢不丢的你去折朵花儿来,回来香香屋子也好。”

    见他这么说了,于寒舟就痛快点了头“好。”

    带了两个丫鬟,往外去了。

    贺文璋盯着她的背影,等她消失在了院子门口,顿时觉得整个长青院都暗淡了几分。

    他心里有点闷,低头看着别的丫鬟收拾棋盘,看着被她摸过的白色棋子,又看到她落在炕上的一条手帕,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心情缓缓转好了。

    他将那条手帕拿过来,抖了抖,放在腿上,叠整齐了,才放在炕桌上。

    目光望向院子口,等她回来。

    于寒舟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倒也没多待,叫小丫鬟剪了两枝开得好的月季,除了刺,攥在手里,回了院子。

    “我回来了。”她一进门就道。

    却见贺文璋坐在檐下,正由小丫鬟给他擦头发。就在她出去的时候,他洗了头发。

    “璋哥的发质真好。”于寒舟夸赞道,“又黑又亮。”

    贺文璋正有点拘束,听她张口夸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没有,比不上你的好。”

    话一出口,丫鬟们都笑起来。

    贺文璋不知道她们笑什么,就板起脸来。

    “看我带回来的花。”于寒舟走过去,把手里攥着的花在他面前摇了摇,“香不香”

    贺文璋脸上微红,点点头“很香。”

    其实他压根没敢闻。她一走得近了,他就闻得到她身上独有的女子馨香,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

    于寒舟倒没察觉,见他喜欢,就让丫鬟摆屋里去了,然后在他旁边坐了,看着丫鬟给他擦头发。

    这会儿没有风,洗头刚刚好,不会着凉。

    “你要洗吗”贺文璋问道。

    于寒舟摇摇头,说道“昨晚洗了。”她一般在沐浴的时候,顺便把头发洗了。

    贺文璋跟她不一样,他身子不好,晚上洗头发很容易干不透,一觉醒来容易头疼,所以都是在白天挑个没有风的暖和时辰洗。

    “哦。”贺文璋点点头,把眼睑垂下去。

    他此时也想起来了,她昨晚洗了的,他白问了一句。

    丫鬟尽量将他头发上的水汽吸走,然后让他坐在檐下晾头发。于寒舟看着他黑黑亮亮的头发,不禁有些手痒。

    摸小丫鬟的脸不合适,摸摸他的头发,总合适吧

    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朋友呢

    “我给你梳头吧”她歪了歪头,看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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