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丞相府就在三条街外, 从屋檐上翻走,速度更快。
这会儿韩琳府上都知道印夫人饮毒之事,一直有四面八方赶来的大夫从各路小门进出, 府医、军医、御医,另有五花八门的民间大夫, 稍有口碑的都往后院赶。
原本清静的后院有外姓男子横冲直撞, 恐防冲撞女眷,各房夫人小姐都收到消息, 不许出门。
该逛的花园不给逛了, 该晒太阳也不能开窗,想要丫鬟出门要个炖盅吃食都得憋着, 管家说了, 夫人误食了汤药身上不好, 现在满城的大夫都在往后院正屋跑,出门叫外男撞见了还怎么做人
就有得宠的侧夫人在屋里摔茶杯子, 冷笑道“多金贵的身子,叫那么多人男人往后院闯我在家做闺女时听过守礼人家的规矩,后院的门是要落锁的,失火了都只能隔着门泼水,宁可将后院的妇人烧死也不能放出来。这叫什么这叫贞洁。这女人若是失了贞洁,救活了也不如死了。”
服侍这位侧夫人的丫鬟只好赔笑两声, 赶忙给她换一碗新茶。
反正这种话也只能关起门来说。丞相大人是不怎么宠爱夫人, 可也不见得多宠爱侧夫人啊。宠妾灭妻这事儿在韩丞相府是不存在的。侧夫人真敢去夫人面前叨叨, 夫人就敢叫她跪半年经。
后院里不能出门的女眷之中, 对印夫人不满的大有人在。
这年月没有扶正的说法,一日为妾终身为妾,印夫人死或不死,对侧室们影响不大。
女眷们不满的地方在于丞相府这么大张旗鼓地救人,完全破坏了后宅规矩,任凭外男在后院横冲直撞,搅扰了她们平静的生活。也很不满韩丞相对正妻的“宠爱”,为了给大老婆治病,完全不顾小老婆和小姐们的清誉,这是高门大户的规矩么
韩珠文被伏传提着掠过屋檐。
和进伏府时宋未的作用一样,他也要在前面开路,才能让守护韩丞相府的守卫自动退开,不要上前阻拦。
路是韩珠文选的。
丞相府是韩珠文的家,他很熟悉后宅的路径,也知道那边是父亲妾室的居所。
平日里韩珠文看见父亲的妾室都是绕路走,更不可能去父亲妾室的居处。只是这会儿母亲的性命重要。从伏传府上往丞相府的后院跑,若走直线,必然会路过韩琳妾室的几个院子。
韩珠文只犹豫了瞬间,毅然给谢青鹤指路,直接从那片建筑翻过去。
哪晓得就那么巧,在韩珠文与伏传越过屋顶的时候,刚好听见卜氏对丫鬟大放厥词“她也是想不开。老爷若是能求娶小菩萨,咱们家里不得遍地金光瑞气区区一个俗人,也敢与神佛争宠。招这么多外男在后院里进进出出,我看她是想把我们一起带下水,叫我们都跟她一起下堂”
韩珠文呼吸瞬间紧迫起来。
伏传拎住他的领口也没停步,一步跃过两间厢房,说“你妈要紧。”
哪晓得韩珠文还是转过头来,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呼地朝着卜氏的窗户掷去。
当地一声,窗板透出巴掌大的洞,匕首擦过卜氏的脸颊,钉在了靠墙的绣屏上,卜氏呆了片刻,发出后怕的惊叫声,瞬间就把附近的女眷仆从都惊动了,纷纷推开窗户询问情况。
这推窗张望的大部分都是韩琳妾室的丫鬟们,窗户打开了,首先看见的就是在屋顶上飞掠的谢青鹤与伏传、韩珠文等人。韩珠文年纪大了也不怎么去后宅了,伏传也做男装打扮,看见他俩,就有不少小丫鬟脸颊绯红,冷不丁抬头看见前面的谢青鹤,更是嘤咛一声,嚷嚷见了神仙。
伏传忍不住拍了韩珠文背心一下,骂道“你做的好事。”
韩珠文仍旧沉浸在卜氏那番话带来的刺激中,沉默不语。
后宅面积不大,既然路过了妾室居住的院落,离印夫人日常生活的正屋也就不远了。
谢青鹤提着药箱先一步从天而降,引来一阵喧哗。
好在他昨日才往丞相府赴宴,有头有脸的仆从全都认识他。大管家正在安排各路引门带进来的大夫排队进门,见了谢青鹤顿时面露喜色“大先生来了,大先生快请进”
大管家只管去引谢青鹤进门,把一堆正在领号排队的大夫全都扔在了身后。
这会儿能进丞相府的大夫,甭管是哪方面来的,全都是有口皆碑的佼佼者。见谢青鹤年纪轻轻,长得漂亮“轻佻”,全都心生不满。京城里数得着的大夫就那么几个,彼此服不服气看医术疗效。
谢青鹤长得这么扎眼,若真是个岐黄妙手,杏林之中哪可能从未听闻
说不得是个招摇撞骗的庸医
有城府的大夫都不肯轻易出面挑衅,可这份气吃得实实在在,总有心高易怒地想跳出来喷两句。
只可惜这几个脾气火爆的大夫还没找到机会开喷,伏传与韩珠文也紧接着从屋檐上落下。韩珠文喊着阿娘就往屋子里奔,满院子大夫则大部分都认识伏传。
在场各位大夫,甭管是军医、府医、御医、民间大夫,谁不曾得过小菩萨亲写的传世医方呢
近年来名满杏林的周承庭周神医,医术师承也来自小菩萨。
“问伏先生安。”
“问伏先生安。”
一排排衣着各异的大夫们领着自家的药童,此起彼伏地向伏传鞠躬作揖。
伏传不得不停下来与他们一一见礼“各位先生安。”
匆促叙礼之后,伏传才能脱身进屋。
看着伏传匆匆追着进门的背影,几个先前打算出面叼谢青鹤的大夫都虚出了一口气。
瞧见了没那小白脸是跟小菩萨一起来的。居然比小菩萨还先来一步说不得就是小菩萨的同门,至不济也是个徒子徒孙。若是刚才忙着斟酌词句没有马上激情开喷,这会儿就被哐哐打脸了
没多会儿,大管家就走了出来,客客气气地说“今日多谢诸位先生来帮忙。如今大先生已经在里边了,府上给各位先生备了车马茶水银子,还请各位先生笑纳。”
马上就有下仆奉上银封,大夫们拿得理直气壮,还有几个有头脸的大夫找大管家询问“老夏,你给说说,这位大先生可是小菩萨同门”
大管家与这位大夫私交不错,谢青鹤的身份也不是秘密,轻声说道“周郎管小菩萨叫小师父,您几位就不好奇谁是大师父”
凑在大管家身边的几个大夫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敢情“大”先生的“大”,竟然是这个大
原本还有几个大夫想留下来看看热闹,听说谢青鹤的来历之后,在场大夫二话不说全都拿着银封主动跑路,连常住丞相府的府医都转身走了。
岐黄之术门类众多,药方子与各类针刺艾灸放血之法,各门各派也有微妙的差别,同样一种症候,不同的大夫可能是截然相反的治疗思路,却都能达到治愈的效果。
所以,凡人看诊治病,最重要的就是认准一个大夫,并不是大夫越多越好。
只有遇到了前所未见的疑难杂症,大夫们全都拿不定主意时,才要“会诊”集思广益。
别家大夫在里屋看病,你故意留下来“会诊”,那就是质疑对方的医术。这群大夫跟谢青鹤完全不认识,连主动“学习”的借口都找不到,若是留在院子外边看热闹,被误会故意等着看笑话,等着看谢青鹤“治不好”“治坏了”抢先接手,这就大大不妙了。
丞相府的态度也很爽利
大先生来了,你们全都回去吧。若是大先生治不好,没人能治好。
主家的话都放得这么明白了,这会儿赖着不走,是等着挑战小菩萨的师兄,在丞相府一战成名创造奇迹嗐,伏先生门下的周郎都医术高明深不可测了,还敢去挑战周郎的师父回家做梦更爽。
屋内。
谢青鹤站在三尺之外,静静地看着床上不断呕吐的妇人。
中毒之后拼命呕吐,是人类不自主地求生本能,身体会自动想把毒物从体内排出,大部分疗毒的大夫都不会为病人止吐,而是下药驱毒扶正,帮着身体排毒。若知道服食的毒药品类,恰好又有传世的解方,才有几分救回来的把握。
所以,谢青鹤来之前,丞相府请来的几个大夫都没有给印夫人止吐,反而给了催吐的方子。
印夫人就在床上不停地吐。
她的状态非常差,不止呕吐,还有下泻的症候。
床铺被弄得满是污秽,最开始仆妇也给她更换被褥,堂堂丞相府,不至于换不起。只是每次更换铺褥都要把印夫人扶起来,以印夫人的身体状态哪里折腾得起于是就不换铺褥了。
只让仆妇用毛巾擦拭,擦去秽物再垫上干净的褥子,尽量不惊动印夫人。
这就使得屋子里的味儿非常销魂。
印夫人上吐下泻如此虚弱,大夫自然交代不能见风,门窗紧闭。
韩琳与卫夫人都在屋内守着,所谓尊不让卑,哪怕印夫人病得快要死了,也不能让她的臭味熏到了丈夫和婆婆,为了驱除屋子里的怪味儿,印夫人的侍人们逼于无奈,只能点起清冽的熏香。
这就让屋子里的味道更恐怖了。
韩珠文冲进屋子都被熏了个倒仰,差点给自己亲妈熏得吐出来。
见谢青鹤站在三尺之外,韩琳与卫夫人也都是静静地站着,没有催促谢青鹤替印夫人看诊的意思,韩珠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究竟顾忌什么,忍不住问道“大先生这时候您还顾忌男女大防么为何不替我阿娘诊脉都说医者父母心,难道您嫌弃我阿娘呕吐”
韩琳自己都不敢这么对谢青鹤说话,闻言即刻要拿鞭子抽他。
谢青鹤将手一张,把韩珠文拦在了身后,说“我在看诊。你不要慌。”
他没有替韩珠文求情,只是这么拦了一下,韩琳就不再举鞭。
韩珠文站在谢青鹤身侧,看着床上发出恐怖呕声的印夫人,从未想过斯文温柔的母亲会呕出那样粗噶难听的声音,从不知道原来人挣命的时候那么难看,那么没有自尊。
“大先生,求求您,救救我阿娘。”韩珠文在伏府央求伏传的时候,还有几分做戏,如今亲眼看见了印夫人的惨状,他跪在谢青鹤脚下才动了真情,“我只要阿娘活着我愿阿娘做下堂弃妇,我也愿充入庶支,我一辈子孝顺小菩萨,为她与阿爹所生的兄弟牵马扶蹬,只要阿娘活着”
这一番话说完,韩琳的脸都青了。
伏传已经挑明了此事是有人设计离间,韩琳不担心谢青鹤会误会自己还有挖墙脚的打算。
然而,就算谢青鹤不误会,这事毕竟很触怒谢青鹤。一次次地在谢青鹤耳边提及,正常男人都要发飙的吧当面不发飙,背后也要记仇
谢青鹤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仍旧静静地看着床上挣命作难的印夫人。
卫夫人说,她给印夫人吃的是白菇之毒。暮春仲夏之际,最易生发。常有人误食而死。
但是,看印夫人的症候,与白菇之毒并不吻合。可见是有人借机下手,想要尽快杀死印夫人,彻底破坏韩琳与伏传的结盟根基。
不知道印夫人究竟中了哪一种毒,就使得疗毒之事变得异常虚无缥缈。
这世上很多毒物都是人偶然发现,经验使用,并没有那么刚好,使毒的人就必然有解药。比如卫夫人使用的白菇之毒,她只会用毒害人,也没有吃下去马上就能解读的灵丹妙药。
这会儿连到底吃了什么毒都不知道,替印夫人疗毒就更艰难了。
谢青鹤抵达之前,几个府医军医都是一筹莫展,认为印夫人八成没救。
韩琳仓惶之余,才会让韩珠文去伏府请伏传救命,他知道伏传对孩子心软。
至于韩琳为何不肯亲自登门求援完全是因为据他揣测,谢青鹤应该会巴不得他与伏传决裂一旦印夫人身故,他与伏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结婚,要么分道扬镳。
哪晓得提着药箱第一个进门的,就是谢青鹤。
谢青鹤除了询问卫夫人施用的毒药品类之外,一直站在三尺之外,静静地看着。
韩琳想催促也不好催促,只能眼巴巴地等着伏传进门。结果伏传就在外边跟那一群大夫见礼寒暄,好不容易进来了,居然也就是站在谢青鹤身边,一个字都没有说。
看出了儿子的焦躁与不便,卫夫人腆着脸开口“可是需要诊脉的丝线,或是覆腕的丝帕么以老身愚见,医者父母心,病床之上何分男女见不见外男也都见了,床上这样子也见了,您就受累亲自搭搭脉”
伏传解释说“我大师兄目力超凡,能观气脉阴阳,不必用手试探脉象。您请稍安勿躁。”
若是旁人说这话,在场众人都要质疑他吹牛。偏偏是伏传所说,顿时使人信服。
谢青鹤很容易就感觉到韩琳不焦躁了,卫夫人与韩珠文也都收敛了气息,不免心生骄傲。从前伏传说话没什么份量,如今也有了信人风范,随便说上一句话,不必自证真伪,就能说服在场所有人,可见其贵重。
“夫人此毒药石无效。”谢青鹤下了结论,没有恐吓病人家属,接着说,“我可用真元拔毒。”
他既然说了要拔毒,就将药箱放下,径自走向床边。
那张床已垫了不少褥子,生生高出床栏半尺。压在底下一层一层的铺褥里,又是口吐的秽物,又是泻下的粪便,脏得近身服侍的丫鬟都忍不住生理上的反应,时不时地干呕几下。
谢青鹤一身清峻,点尘不染,就这么坐在床边,轻轻拨开印夫人汗湿的长发。
伏传连忙将头上的簪子摘下来,递给谢青鹤。
谢青鹤熟练地将印夫人的头发挽起,伏传也不嫌弃床边污秽,帮着扶住了印夫人。谢青鹤顿时觉得角度舒服多了,指尖距离印夫人身上半尺,一点点用真元驱赶散向四肢百骸的毒素,慢慢汇聚到胃部,又慢慢从食道吐出。
伏传惊呼“痰盂来”
仆妇连忙捧着刚刚倾倒还没洗涮的铜盆来接,印夫人又开始哇哇地吐。
她这会儿吐出来的东西腥臭异常,还带着诡异的紫绿色,捧着铜盆的仆妇都忍不住吐了。
谢青鹤见状吩咐道“叫人来扶住她。药箱里应该有芳香清秽的药物,你找出来给近身服侍的仆人都分一些,其他人可以在外边等。”
韩琳和卫夫人守在床前是重视的表现,可是,这么臭,真的没必要强忍着站桩。
不等旁侧仆妇上前换手,韩珠文先一步抢到床前,扶住了印夫人。伏传才去开了药箱发药,又劝韩琳和卫夫人外边等候“不想走远,在外边屋子看着也行。远点味儿没那么大。”
韩琳与卫夫人都有些触动。这味儿确实太臭,宛如谪仙般的大先生丝毫没有嫌弃,只顾着替印夫人疗毒。向来养尊处优的小菩萨也没有嫌弃,忙前忙后替谢青鹤打下手。
伏传把簪子拆了,一头长发披在肩头,看着脸上的轮廓都温柔了许多。韩琳心想,他是有多在意我与他的盟约,才会这么不嫌污秽地替我救治印氏
韩琳说“珠文在那边伺候,要么你也出来换口气”
伏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在卫夫人的份上,没有喷他。
屋子里谢青鹤替印夫人驱毒,韩琳与卫夫人则避到了外室,感觉味儿还是挺大,母子俩想着反正都出来了,也不在乎再远一点,默契地躲到了更远一层的憩室内。
卫夫人从果盘里找了个樱桃含在嘴里去恶心,忍不住说“那大先生若也是个妇人,你把他俩都娶回家来,该是何等美事。”
韩琳都被她的脑洞惊呆了,没好气地说“您可别再搅事了草娘那边是嘴上炮仗,毕竟与我有相扶多年的情谊,不至于翻脸不认人。苏瓦郎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卫夫人摇头说“你看他给印氏治病的模样,细心温柔不嫌恶,那也是一尊菩萨。”
“您若还信得过儿的眼光见识,就不要单看这一点。菩萨有三万八千相,慈悲相是相,愤怒相也是相。何况,说是菩萨,他俩都是修士,有雷法能诛邪,没那么大圣性。”
“我何尝不想娶回阿伏也以为此事板上钉钉。他不嫁予我,还能嫁给谁”
“当初苏瓦郎生得矮小瘦弱,我也从不将他放在眼里。哪晓得六年过去,居然长成了这样英伟潇洒的体格,容貌都彻底变了。韩珲回来禀告此事,我才知道此事要糟自古嫦娥爱少年,他这副皮囊果然就把草娘勾了魂。”
“如今阿伏放了话绝不肯嫁我,我只求印氏能健健康康地好起来,否则”
韩琳叹了口气。
不必他多说,卫夫人也知道与伏传决裂的代价极大。
韩珠文刚才对谢青鹤说的那番话何尝不可怕他只要母亲活着,什么都愿意做。放弃嫡子的地位,心甘情愿充作附贰奴仆换句话说,如果他母亲不能活着,他又会为了复仇甘愿去做什么
那是韩珠文对韩琳和卫夫人的警告。
那是韩珠文冒着被亲爹、亲祖母处死的危险,发出的血泪控诉。
“待我从卢氏口中审出了幕后之人,定要扒了她的皮”卫夫人低低地说。
卢氏就是给卫夫人出主意,逼印夫人下堂,给印夫人下毒的长舌妇。卫夫人与韩琳其实都有这种想法,只是卢氏的游说促使卫夫人提前进行了这个计划,且完全没有与韩琳的商量。
原因很简单,卢氏是韩琳的奶娘,一直在丞相府帮着韩琳打理家务。
卫夫人很自然地认为,卢氏会主动提及此事,是洞悉了韩琳的想法,在为韩琳分忧。
正在此时,有仆妇匆匆忙忙进来,低声禀报道“夫人,卢氏暴毙。”
卫夫人猛地一拍茶案“让你们审人,口供拿到了么”
仆妇跪在地上,脸色凝重地摇头,说“上的刑具皆不致命。卢氏似早已服毒,方才熬刑不过死于冰盆之下。是仆疏忽,不曾事先检查她的身体,夫人恕罪。”
韩琳脸色也很难看,却替仆妇说了一句话“她是早有准备。阿娘,防不胜防。”
卫夫人怒道“我却不信此事没有来龙去脉。将卢氏夫家、娘家三代都关押起来,一个个慢慢地盘问。与什么人结交,是否发了横财,是否藏了不该有的贵重东西,家中男人是否得了好差事,家中女人是否嫁了好人家挖地三尺,也要给我问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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