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把六部尚书撵了五个, 虽说宫中不可能反对,他还是得专门找小皇帝补票。
古往今来,也没有丞相一句话, 就把二品高官随意贬谪的道理。伏传昨天赶了人,今天就得进宫去找皇帝说明事由, 再请中书颁旨处置。
谢青鹤恰好也要进宫给皇帝上课,二人已议定吃过饭, 一起进宫。
正在吃饭, 宫里来旨意了, 说皇帝召见伏丞相。
伏传叹了口气“我收拾河阳党人, 他倒要跳脚,贵太妃的甜粥就那么好吃。”
和所有人一样, 伏传也认为皇帝是气疯了,召他进宫是要问罪。
宫里来的天使被安置在前院, 三娘陪着吃茶吃点心,也不敢催促伏传进宫。直到谢青鹤与伏传吃了早饭, 两人相携而出, 身负圣意的宫监才见到了伏传,客客气气地说“陛下口谕, 今日苏子进宫教习,还请丞相同往学宫谒见。”
伏传忍笑看了谢青鹤一眼你这学生还知道搬出大靠山来了。
谢青鹤将他扶上马车, 说“你既然做了丞相, 总要与他相处。也不能时时都扯上我。”
京中各脉势力都知道谢青鹤与伏传关系亲厚。
韩琳在世时, 谢青鹤扶持幼帝, 伏传与韩家亲厚,看上去就是两面站队,众人也还能理解。
现在伏传自己出面请封当了丞相,谢青鹤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就变得非常暧昧了。
皇帝与丞相之间,谢青鹤站谁
说大先生与小菩萨同出一门,关系亲厚。这关系究竟亲厚到何种地步二人的关系是真的到了铜墙铁壁没有一丝缝隙的地步么还是他们二人之间也要彼此猜忌,最终分个高低
如果大先生和小菩萨也是一争高下的状态,大先生是不是会借着皇帝的名分,制衡小菩萨
这都是很现实的站队,但凡行令处事,马上就会露出偏向端倪。
就如同韩珲死后,皇帝想要挖墙脚。谢青鹤放出陈老太和三娘坐镇,韩家上下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向皇帝投诚。当时皇帝认为谢青鹤偏心韩家,现在才知道谢青鹤偏心的是伏传。
如今官场上下,宫中与河阳党人,全都期盼着谢青鹤与伏传能分庭抗礼、二人共治。
什么叫共治呢
就是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必须我俩一起决定才能算。
这种状态看上去挺美,实际上就是变乱的根源。权力这东西根本不存在共持,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果谢青鹤和伏传内部决定了秩序,比如伏传服从谢青鹤,或是谢青鹤服从伏传,他们两人的关系才算真正稳固,皇帝和河阳党人都不必挣扎了,直接躺倒认输就行。
偏偏谢青鹤和伏传展现出来的状态很奇怪。
伏传在外理事,谢青鹤除了去给皇帝上课,教皇帝画画,其他事情一概不插手。
他俩之间究竟有没有内部秩序如果发生冲突,谁向谁妥协
没有人能知道。
就算伏传曾对外承认,大师兄为尊长,他为卑幼,必然要听从大师兄的吩咐。
可是,伏传现在掌握着韩家兵权,势力极大,谁又肯相信他一定会老实服从谢青鹤的命令
有兵权的听没兵权的就因为没兵权的那个是大师兄开什么玩笑没见过韩琳软禁韩漱石么权力面前,儿子搞亲爹都不在话下,何况是个假模假式的师门长幼
基于这份朝野共同的认知,皇帝要在学宫召见伏传,伏传当然认为皇帝是在拉拢靠山。
对伏传来说,这种感觉也很奇妙。
他和谢青鹤都知道这是个入魔世界,是一场早已逝去的修行。
所以,这世间的一切诱惑,都不过是游戏中的甜头,不可能使他背叛谢青鹤。
偌大的尘世之中,他与谢青鹤守着同一个秘密,成为天底下最亲密的知己,不论他做什么,谢青鹤做什么,他们永远不会猜疑对方,永远信任彼此。外人都认为他和谢青鹤应该为了谁掌握更大的权柄、谁更进一步而彼此猜忌、对抗,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根本就是没谱的事。
谢青鹤曾经说过,二人未定情之前,他不肯安排伏传入魔。
担心的就是这种相依为命、以彼此为轴心的入魔生涯,会使伏传生出依赖之心,越发困惑于此。
一直到了今天,伏传才渐渐地体会到,这种滋味确实太使人着迷。
天下之大,唯余一人。
亲密如此。
“我与大师兄好久没有一同出门了。”伏传很怀念当初流落江湖、马车赶路的时光,“大师兄常在家中读书写字,会不会太无聊了些”
谢青鹤最喜欢的就是待在家里喝喝茶,做做手工,并不觉得无聊烦闷。
偏偏伏传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永远在担心他在家待着辛苦。
“待你把六部的事情理清楚了,我陪你出门转一转。”谢青鹤哄道。
“叶祖诞辰快到了,大师兄还要去拜山么我只怕走不开。”伏传说到这里还挺烦恼。
谢青鹤点点头,说“我去就行了。说不得还能给你骗几个得用的人来。”
寒江剑派弟子的功课想来安排得充足,不独练武修行,经史子集都要熟读,许多偏门学识也多有涉猎。要说人才学识,不比十年寒窗的士子相差多少。
只是寒江剑派有祖训不得轻涉尘世,想要拐人下山当官治世,只怕是不容易。
伏传对谢青鹤完全迷信,谢青鹤说去骗人,伏传都没想过骗不来的事“好好好,大师兄,我要能做事不爱掉书袋的,若是能骗几个外门执事最好。”
内门弟子就不必想了。寒江剑派的内门弟子都是要专心修行的仙苗,绝不可能下山。
两人在车里闲聊几句,因离宫城不远,很快就进了宫门。谢青鹤的马车能进青霄门,一直到学宫门前方才停下。不少刚散学的夫子都来打招呼,远远地就看见皇帝的宫监在探头张望。
伏传揣着手跟在谢青鹤身边,不动声色地说“他这是打量我们昨儿吵架没”
谢青鹤想了想,说“我见他是个知道首尾的脾性,想来不敢找你吵架。”
伏传悻悻地说“若是韩琳、韩珲、韩漱石在此,他也敢召进宫”
韩漱石在京中把持朝局的时候,曾经把幼帝吓得尿裤子,哭着说不去上朝。因为上朝就要看见那个胡子翘起的韩大人。韩琳当丞相的时候,幼帝也很消停,能不看见韩琳绝不召见。
唯独伏传当了丞相之后,幼帝就敢召见他了,还专门指定在学宫见面。
这仗的是谁的势
谢青鹤觑见左右无人,引路的奴婢们也都低着头,伸手在伏传后颈捏了一下。
伏传正揣着手端着丞相大人的架子,冷不丁被偷袭,那么恰好的穴位,生生把他半个身子都捏酥了,他不自觉地缩起脖子,连忙回头,想要瞪谢青鹤一眼。
然而,回头就看见谢青鹤眼中含笑。
伏传有多少受惊的嗔怒都消失了,连瞪一下都舍不得,忍不住跟着谢青鹤弯起眼睛。
谢青鹤才轻声安抚他“我是谁的靠山,你不知道么吃这门子飞醋。”
伏传故意咂砸嘴,做出刚喝了很大一口的姿态。
大庭广众之下,谢青鹤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再捏那小东西一下吧捏一下就嗞儿出来一股醋。
伏传内心敏感心思也深,唯一的好处是,他在谢青鹤跟前从来不藏事,有什么就要问什么。
而且,他完全信任谢青鹤,只要谢青鹤解释,他从来不怀疑任何,更不会再三质问。所以,小师弟偶尔吃口没谱的小醋,谢青鹤也当是小醋怡情,并不讨厌。
身边都是宫中奴婢,谢青鹤和伏传也不能什么话都说,两人就彼此多看一眼。
正在隔空传情的时候,学宫正殿近在眼前。
前面宫监上前通禀,马上就有宫婢推门打帘,请谢青鹤与伏传进去。
谢青鹤说“陛下与丞相议事,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要往隔壁自用的偏殿走去,他给皇帝上丹青课,都是在那边安置。
哪晓得他还没走远,就听见皇帝哽咽又激动的声音“朕为天下拜谢丞相”
学宫中。
伏传沉稳地往旁侧偏了一步,看着轰然下拜的皇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啥玩意儿
谢青鹤改了想法,暂时不走了,就站在门口,正大光明地听壁脚。
伏传自然是客客气气地让宫人们把“不小心摔倒”的皇帝扶起来,皇帝很坚持自己不是摔倒的,就是在“拜相”。把伏传弄得满头包。拜相也没有皇帝啪唧跪下来拜的啊能让皇帝下拜的,除了天生的神仙,其余都是死人。
好不容易把这一层揭过去了,皇帝把他让宫监临摹的六副画像挂了出来,一幅图一幅图跟伏传讨论抨击,说前朝旧事,说当朝吏治,激动起来两眼通红,还牵着伏传的袖子哭了一场。
总而言之,皇帝的意思是,他误会伏丞相了。
在这个朽烂的世道里,群臣包括他这个皇帝都在争权夺势,想着大权在握,只有伏丞相才真正挂念着天下庶民。从此以后,他要洗心革面,跟伏丞相好好配合,当一个社稷为重君为轻的好皇帝。
伏传真以为他是为了六部尚书被开革的事来吵架的,哪晓得皇帝来了这么一场。
甭管真的假的,反正只要不闹事,那就诸事大吉
皇帝没有任何实权,他的支持,对伏传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
如今掌管中书省的是田桢,河阳党人的中坚。
当初伏传请封丞相的事上,田桢不敢阻挠,那是害怕伏传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
现在伏传要一口气开革五位尚书,除了刚上任的礼部尚书邓否,其他四人都是河阳党人出身,田桢自然不肯轻易妥协。伏传从皇帝处请了旨,中书省直接封还,带着一帮老臣跑金殿去堵皇帝,痛心疾首地说“廖、王等五位尚书俱是贤能之臣,既无过犯,也无罪责,岂能随意开革朝廷取士”
一番话还没说完,皇帝就给他喷了回去“田老,搁在吏部、兵部、工部、礼部、刑部和丞相府的六尊人像您看见了吗若是没有看见,朕这儿有几张描下来的图。您就在这儿看看”
六张临摹的人像图被宫监推了出来,将田桢围了半圈。
也就是皇帝这样年轻热血的孩子才会被几幅画触动,田桢年逾花甲掌握大权数十年,黑在他手底下的性命不知凡几,被他搜刮的民脂民膏更是车载斗量,早已心黑如铁,哪可能被几幅画撼动
他正要教训小皇帝不要活得太天真,人若不吃人,如何人上人
就听见皇帝说“听朕一句劝,赶快把朕的旨意颁了。您跟朕犟嘴不碍事,这事是伏丞相的主意,惹着了他,给您中书省也送一尊木像去,朕的中书令都得换人了。”
田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敢情皇帝也没打算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拿画像出来,只是为了恐吓他
这个死孩子
田桢恨恨地瞪了皇帝一眼,回中书省衙门待了半天,极其不想颁发这道圣旨。
然而,阆绘不在京中,阆泽莘已死,萧明仁也已经跑回老家,他也不屑于与几个小辈商量此事。
伏传办的这件事太出格了,直接掀了桌子。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架势非常吓人,田桢也很害怕,万一真如皇帝所说,伏传也给中书省搬一尊木像来呢这是赌不起的。
午后,刚刚走马上任的宫卫将军宋未到中书省拜见,客客气气地问,旨意下来没有
一道旨意快则半日,多则十天半个月,这都是有的。
伏传入宫请旨才半天,宋未就来中书省催问,显然是代表伏传的敲打。
田桢终究还是没能扛住几万兵马带来的压力,将那道开革五部尚书的圣旨颁行天下。
朝中的局势,彻底变了。
自打中书省被迫颁下开革五部尚书的旨意之后,中书省与丞相府就生了龃龉。
名义上中书省是对朝野天下发布皇帝圣旨、颁行朝廷政令的衙门,实际上朝政都被丞相府把持,伏传以六部通行天下,有点事就得颁旨,颁旨就得去中书省找人写诏令盖章发下去搞得中书省就像是丞相府下属的文书衙门,自认清贵的中书省属员皆满腹怨言。
此时朝堂上下属员大多出自世家,虽也有寒门士子入朝,想要出人头地,要么聘娶世家闺秀充作犬马,要么拜入世家大儒门下,以弟子身份靠拢。彼此关系非常紧密。
伏传在京中整饬六部,河阳党人暗中相约好了出工不出力,只等着看他的笑话。
哪晓得伏传起手干脆,后续也硬朗。直接从贫门小家的士子开始提拔拉拢,无论官位高低,尸位素餐的官员一律开革既然养着你跟养尊木雕没区别,快回家去别占着坑影响伏丞相发挥
如此雷厉风行一通驱赶,京中官场面貌为之一清。
田家和萧家都觉得不妙,这么搞下去,朝堂都让贱民把持,岂非自毁长城
于是,这一批原本打算出工不出力的官员们纷纷改口,表示完全配合伏丞相的新政,也不提什么黄老之术,要与民休息、无为而治了。
然而,他们所谓的配合,居然是阳奉阴违。
伏传对此大为惊讶,问道“国法竟为虚设”
若是出工不出力,罪名无非是办事不力、虚职怠惰。对上命阳奉阴违,性质可就恶劣多了。
以伏传想来,你不配合,我顶多叫你回家。你不配合还要给我捣乱,是可忍孰不可忍无论哪条国法律令,对抗上命都是要下狱待罪的过犯,伏传愤怒之下,府卫就直接登门拿人了。
被锁拿下狱的官员还要争一句,丞相府卫焉有锁拿朝廷大员的权力此私刑报复,不公
伏传想了想,觉得这批官员说得也对,就吩咐把关在天牢里官员都放回家去。
这一番动作把所有人都搞蒙了。
被释放的官员也惊喜过望,原来伏丞相这么讲道理的么居然直接就放人了
这批被释放的官员正在家里庆贺,聚众讨论如何用伏传这份弱点继续逼迫他让步。哪晓得几口子寒暄过场都没走完,酒宴也没吃上,刑部差役已经拿到了皇帝颁下的圣旨,一一拍门,把这批惊魂未定的官员又重新抓了一遍,再次塞入天牢。
朝野上下都惊呆了。还有这种操作
更震惊的是,伏传开始杀人了。
同一批被剥去官身打入天牢的官员中,工部侍郎萧作瑄身份最为贵重这位是萧家嫡出的二老爷,萧家家主是他亲哥,他有八个儿子,五个声名在外、能文能武,是萧家举足重轻的人物。
其余一批官员多半被判流徙,或是诸如三代不得为官之类的加刑,唯独萧作瑄被勾决死刑。
田家和萧家都倾尽全力想要说情营救。
曾经在小院住过的萧明仁等人都纷纷写信来哀求,当初想要给韩家松土挖角的关系也重新走动了起来,往韩家使力问询,往大郎二郎处打听,连宫中的田贵太妃和邓太后都被惊动了。
谢青鹤去宫中给皇帝上课,皇帝也旁敲侧击地问了问,说“要么打发他回家也罢”
连韩珠文都忍不住来府上求情,对伏传说“我姨表兄与萧公六子乃是连襟,家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托我来问一问先生。不求赦罪,只求不死。”
也就是说,韩家与萧家掐得这么厉害,彼此之间也没有仇深似海,拐弯抹角还能联上姻呢。
可惜,伏传的态度很坚决,此人必死。
“你以为我杀他是朝堂政斗单单把他拎出来杀一儆百”伏传反问。
韩珠文原本坐在一边喝茶,闻言连忙站起,垂手听训。
“你来找我求情之前,不去问问他做了什么事,我又是为何要杀他好,我知道你没有去问,我告诉你。”
“如今朝廷没钱,工部没什么大差事可做,户部李尚书常年在外郡收粮,认为南安各地水渠荒废,可请工部派人指点当地流民疏通旧渠,辅以灌溉。萧作瑄则认为此策役使民力,滋扰庶民,是祸国之策。他提出建议,与其疏通旧渠,不如加固河道。南安歉收多年,也没见民众饿死,一旦寒江改道,就是千里汪洋。”
“李尚书认为国库空虚之时,压根儿没有银钱加固河道。此事便作罢。”
“此后萧作瑄就各处宣扬,说李尚书不支持加固河道,说我伏传只看重南安旧人,宁可花钱给南安郡疏通水渠用以灌溉,也不肯花钱加固河道,任凭寒江沿岸的百姓死于洪灾。”
伏传说到这里,看着韩珠文的双眼,说“倘若只是谣言蛊惑人心,我也不杀他。”
“今年三月,工部往仙池沿岸勘测河道水文,我收到暗报,萧作瑄沿途派人破坏河堤,只等着汛期来临,崩坏河道、淹没乡里这样狼心狗肺的贱人,容他苟活于世,你我岂有容身之地”
韩珠文听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事实上,若是换了别人当权,光是萧作瑄传谣中伤这一条,就必然要杀一儆百了。
伏传好脾气并未即刻动手,哪晓得萧作瑄不仅传谣,他还想把谣言做成真实,居然真的带人去掘河堤,这就触了伏传的逆鳞。
伏传教训韩珠文,说“你才小小的年纪,不要满心党同伐异,将一切都视作政斗。为官做宰是要为民请命,尽量多做些实事,整天想着斗败了这个,斗败了那个,不如去斗鸡、斗蛐蛐。”
韩珠文连忙跪下,俯首道“弟子受教。”
不管萧家、田家如何使力,萧作瑄仍旧死在了刑场之上,枭首弃市。
萧作瑄的死深深刺激了在京的河阳党人。他们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官场已经不保险了,就算不公然造反,只要不肯服从丞相府的命令,想要玩点党同伐异、虚以委蛇的把戏,照样可能流血身死
田家与萧家都很愤怒,一起写信给阆绘,把阆绘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因很简单,谁都知道,韩珲刚刚死亡、伏传初掌兵权的时候,是韩家和伏传最虚弱的时候。如果那时候阆家和伏传开战,胜负难料伏传很可能会兵败。
阆家明明都举家逃出京城,也已经跟朝廷、跟韩家摊牌了,都正面对上了,怎么会突然求和
如果那时候阆家硬杠到底,伏传说不定都被打残了现在我们怎么会这么惨
接了信的阆绘也很愤怒,在家狂骂田桢和萧明仁两个滑头。
对,那时候是伏传和韩家最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当然是上策。但是,就叫我阆家在前面顶雷,你俩坐收渔利,你当我傻啊咋不见你俩跳出来造反呢
到现在,伏传在京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原本的虚弱早已一层层褪去。
韩家私兵已经缓缓延伸到朝廷各个衙门,私兵不容易扩张,朝廷征兵就容易许多。
想要趁虚而入占便宜的机会,已经彻底失去了。
阆绘骂累了,坐在书房里,想起死去数年的阆泽莘,叹了口气。
世易时移,主动权已经到了伏传的手里。如今不是阆家想不想造反打朝廷,只等着哪一天伏传养得膘肥体健,就该朝着河阳开刀了外郡所有的小世家都消失了,朝廷的触角慢慢深入地方,惟有河阳三郡,始终被阆家、田家和萧家把持着,更似国中之国。
输了。
大势已去。
可是,就算阆绘知道,他曾经有机会打败伏传,时光倒转,他仍旧不会对伏传宣战。
这就是联盟的弱点。
明明三家联手胜算极大,可是,谁都想尽力保存自己的实力。
所以,阆家也绝不会为田家和萧家牺牲。
要我一家血扑,换你俩风光
呸,想得美
皇帝大婚,邓太后想为他聘娶韩家女,田贵太妃则竭力推荐田家女。
原本皇帝初一十五都要去给邓太后请安,从那以后就不肯再去了。宫中一举一动都耐人寻味,一个月就给邓太后请安两回,皇帝居然都不肯去,显然不是无法忍耐,而是故意表态。
谢青鹤对阿奇古管得不算很严格,他常常会扮作小宫女的模样,进宫陪伴邓太后。
“娘娘欲为天子聘娶韩姑娘,不就是为了天子亲政夺权做准备么”阿奇古说。
同样是迎娶韩家女。韩琳、韩珲在位时,天子这么做是对韩家表示亲近,伏传掌权时,皇帝还是一门心思想娶韩家女,那就是想要离间韩家与伏传的关系,收用韩家的忠臣。
皇帝看得懂这其中的差别,当然不肯接茬。
田家的姑娘娶不得,韩家的姑娘则是万万娶不得,绝对娶不得。
邓太后没好气地瞪他“你懂得什么”
“我不懂得大道理。只是天子与丞相君臣相得,待之以诚,娘娘何必以权术阴私度量天子婚事虽是家事,也是国事。娘娘何不赏花赏月,安闲度日不要再管了吧。”阿奇古轻声劝说。
邓太后沉默片刻,说“宫女给你做了套衣裳。”
阿奇古眼前一亮,强忍着兴奋,克制地说“谢娘娘。”
最终,皇帝既没有娶田家女,也没有娶韩家女,皇后出身寒门,父亲是兰台御史,七品小官,位卑职贵,皇后自幼熟读诗文,因少女病之故,师从王寡妇,且修为不低。
大婚当日,帝后坐在龙床上,先论了一回师门辈分。
“朕是苏子门生。”
“妾师从王孃,是伏丞相的再传弟子。”
“那你可得叫朕师叔。”
皇后白了皇帝一眼,说“师叔只会画画,可打得过我”
皇帝嘿嘿笑道“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鸳鸯帐中,皇后俏脸绯红,气鼓鼓地看着皇帝。
皇帝连忙放开锁着她胳膊的大手,小声说“你是再传弟子,朕是真传弟子,有点绝招不是应该的么再者说了,皇后真以为苏子只教画画”
皇后怔了怔,悄悄的说“我以为都是面子上的好。”
皇帝将她长发放下,说“是真的好。苏子授朕以至理,丞相辅朕以正道。朕常常想,这天下有丞相治理,谁来做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倒是苏子天天敲打朕,要朕早些亲政”
皇后好奇地看着他“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不耐烦隔天进宫给朕讲课了。”皇帝无奈地说,“若是亲政了,就不去学宫读书了。”
皇后小心翼翼地说“可亲政之事,不也得”丞相说了算吗
皇帝叹了口气“三日之后,丞相就不再开府了。”
皇后睁大眼睛。
天子大婚,丞相撤府这是要归政的意思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