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第 290 章

小说:旧恩 作者:藕香食肆
    谢青鹤与伏传驾乘飞鸢赶回寒山, 李南风已经被追出来的外门弟子捎带回去。

    李南风离山日久,住处虽还留着,却没有人时时刻刻去打扫, 一时半会儿住不进去。恰好陈一味精擅医术, 住处医药齐全,便招呼人把李南风带到了家里安置。

    谢青鹤与伏传抵达时,上官时宜也刚到不久, 正看着陈一味给李南风裹伤。

    赵璩等人都很关心那怪鸟究竟是什么东西,催着询问。

    李南风回忆说“似生似死, 非生非死。长得不像活物, 又狡猾懂事, 仿佛妖孽。它被小师弟打伤时,跑得飞快远比被我追逐时跑得快。我也不知道它是应着背后追它的人调整飞速,还是故意慢飞, 引我追去陷阱处,要诱杀我。”

    恰好伏传打起门帘,谢青鹤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施礼“拜见掌门真人。”

    谢青鹤先与上官时宜互换眼神,近前查看李南风伤势“皮肉智识”

    陈一味说道“是被地焰所伤。那怪鸟把三师兄带去陷阱地,地焰突袭伤了三师兄的六识,只一瞬间恍惚就陷了下去。好在三师兄清修沉稳, 马上就清醒了过来,恰好躲过了那怪鸟叼他脖子的致命一击骨喙叼了肩膀, 这骨头是被怪鸟生生叼碎的, 又带了腐毒, 半个膀子都烂了。”

    伏传听说大吃一惊, 难免自责“是我没顾及到。本不该抛下师兄, 独自去追那鸟。”

    谁也没想到他这么会大包大揽,陈一味都想缝了自己的嘴。何必去说腐毒的事

    李南风摇头说“我都不知道那鸟嘴上有毒,你在飞鸢上隔着那么远,还想一眼看穿是我托大了,不怪小师弟。”

    上官时宜也跟着开口“我看过了。南风伤处腐毒扩散极快,他自用地焰蒸洗了伤处,即刻就阻止了腐毒扩散。你纵然马上落地施救,他那半个膀子也救不回来。不必耿耿于怀。”

    这是师父亲口划了免责,伏传乖乖地点头“是。”

    谢青鹤在人前很少与伏传有什么亲昵举动,这会儿也只是回头看了伏传一眼。

    李南风却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

    大师兄和小师弟是不是太亲了些

    李南风想起当初在剑山亭时,大师兄也是死死维护着小师弟。他不禁回想二人的关系,又觉得可以理解。小师弟说是大师兄的师弟,其实跟嫡传爱徒也没什么两样。大师兄亲手抱回来的小孩子,护得紧些也不稀罕。

    陈一味已经替李南风缠好了绷带,起身洗了手,说道“那这东西到底是想做什么它一开始是要叼我,被三师兄打断了两根骨头,掉下来的倒是人的胫骨大师兄,你追到那玩意儿了吗”

    “不必弄得人心惶惶。交代诸弟子随身携带除祟符,山上各明暗哨卡,全都解除普班,暂时交精英弟子轮值。我会尽快安排诛邪大阵,不日便可以笼罩山门。去办吧。”谢青鹤吩咐。

    伏传躬身领命,即刻出门办理。

    陈一味更好奇了“这是邪祟么”

    “是不是,捉到就知道了。”谢青鹤说。

    “你好生歇息。”上官时宜慰问了李南风一句,冲谢青鹤说道,“你来。”

    从前上官时宜就喜欢跟谢青鹤说小话,许多掌门之间才能知悉的秘密,就是摆在台面上不让其余弟子知道。李南风与陈一味都习惯了,谁都不觉惊异。

    见上官时宜与谢青鹤出门,诸弟子纷纷起身送出门外,恭敬跪辞。

    檀香小筑是所有宗门弟子的居处,白天晚上都有轮休的弟子在附近消遣,上官时宜负手走在前边,谢青鹤落后一步跟随,一路上都有弟子近前来施礼。师徒二人渐行渐远,出走檀香小筑之后,上官时宜挑了一条陡峭无人的山路,终于见不着人了。

    “是冲着南风来的。”上官时宜脸色紧绷,隐含怒气,“与外门送去龙城的信相干”

    “尚且不知是否相干,弟子已差人去查了。”谢青鹤知道师父生气,封魔驱邪是寒江剑派的看家本事,今日居然被邪祟钻进寒山内部,怪鸟佯攻陈一味,诱杀李南风,简直就是太岁头上动土。

    上官时宜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等羞辱,若不是顾忌着谢青鹤的体面,他就要大开杀戒了。

    “查即刻查实”上官时宜一脚踏碎山石,登岩而去,只留下石头咕噜噜往悬崖下掉。

    谢青鹤原本是跟着上官时宜的脚步走,这会儿去路都被师父蹬没了,以他的轻功倒也不至于失足受伤,只是感觉到了师父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只好重新规划了一条路线,稍微离着师父远了点。

    上官时宜一边蹬石头,一边训斥“若是那畜生心怀不轨,趁早杀了绝不许妇人之仁”

    谢青鹤只得唯唯应诺“是。”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去飞仙草庐坐下喝茶不成”上官时宜突然回头骂道。

    谢青鹤连忙止步“是,若师父没有别的吩咐,弟子先去做事。”

    上官时宜头也不回,气冲冲地翻山而去。

    谢青鹤知道师父为什么生气。

    那日云朝从龙城回来,带了一封外门写给李南风的书信,借以伏传的名义,模仿了胡磊的字迹,对朝廷迁民固北之事指手画脚,处处指点掣肘。当时谢青鹤不让声张,单独去找上官时宜汇报此事。

    上官时宜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耿直人,当时就要求彻查,绝不姑息任何人。

    谢青鹤有一些私心,搁置了此事。

    上官时宜怪罪的就是谢青鹤“妇人之仁”,当时顾惜旧情不曾彻查剪除遗患,今天反而被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李南风是当机立断才保住了一条命,若是他不够聪明,若是他不够幸运身边恰好就有地焰可以驱除腐毒这时候李南风已经死了。

    搁了其他人闹出这么大的纰漏,上官时宜的拳头早就落下去了。

    观星台。

    谢青鹤踏着草木归来,守在庭前的云朝上前施礼,示意轩室之中。

    “沏壶茶。”谢青鹤说。

    云朝领命而去。

    谢青鹤负手登阶,走进临近悬崖的轩室。

    这地方很早以前就囚禁过吞星教邪徒鱼慕华,一侧是千仞绝壁,对着苍茫寒江,另一侧对着谢青鹤起居的屋子。只要囚徒被封住了内力,根本无处可逃。

    谢青鹤进门看见内力平缓、绝无禁制在身的时钦,就知道他和云朝没有动手。

    云朝抓人向来不知轻重。若遇反抗,时钦此时不是重伤在身,就该被捆成粽子了。

    时钦孤独地坐在席上,看着寒江与远处的峰峦,神色幽深平静。

    谢青鹤也不曾说话,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静静作陪。

    直到云朝捧着沏好的茶水进来,谢青鹤给时钦让了一杯茶,才问“那些年流落江湖,吃了很多苦么”

    时钦低头失笑,反问道“若是没有吃苦,就赦不得了吗大师兄”

    “南风受了些伤,不及根本。”谢青鹤说。

    “大师兄是在暗示我,坏事还没做成,只要我早早地忏悔认罪,还能留我一命”时钦侧身端起茶杯,说话时带了三分真心,更有七分绝不回头的刚决,“大师兄,你是好人。难为你到了现在还想给我一条活路。”

    他垂下眼睑,喝了一口茶,慢腾腾地说“可惜,我不那么想活着。”

    谢青鹤问“我可曾有对不住你或是燕师叔的地方”

    时钦被问得默默不语。

    “你说我是好人,你还曾说感念我曾施予你的那一点儿旧恩我倒不觉得那算是什么恩惠,同门骨肉,举手之劳而已。我不市恩,你要报恩。到了报仇的时候,你的仇人浑身磊落不存一丝破绽,你就拿我做撕他的刀子,踩着我去复仇么”谢青鹤问。

    时钦微微侧过身去,似乎不敢再与谢青鹤对视,眼角余光都不敢轻易碰触。

    “若燕师叔知道你今日如此负我,他肯答应吗”谢青鹤问。

    时钦被逼得急了“你别和我提他”

    “你难道不是为了他复仇么既然是为他不平、为他复仇,为何不能提他”谢青鹤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只有很轻的一声响,时钦的冲动就平静了大半,谢青鹤又问道“不是为了他”

    “他”时钦摇摇头,“他对师门岂敢有恨临死之前,还朝着寒山的方向磕头。”

    “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活着,一切都好说。伤,病,愁,苦,痛凡此种种,千百般悲辛,我都忍耐得住。他不开心,他抑郁寡欢,他唉声叹气,但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总是怀揣着希望。”

    “可他死了。”

    “我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气,伤了那么多心,他死了。”

    “临终遗言,说他的师兄,说他的师门,却连骨灰都不肯留给我。我又算是什么”

    谢青鹤听出来了。

    时钦不仅仅是仇恨上官时宜,他最恨的居然是已死的爱侣燕不切。

    辛辛苦苦爱你,与你相守,你居然死了简直不可饶恕

    谢青鹤觉得他疯癫,又觉得他可怜。

    稍待片刻,见时钦情绪渐渐平缓下来,谢青鹤才说道“你有苦处我能体谅。事已至此,你的计划是不可能再继续了。事情也不大。你若愿意对我说一说前因后果,我陪你喝两杯茶,你若不愿意对我说,我让云朝给你准备笔墨纸砚,写下来也好。”

    “时师弟,我从未将你视作叛徒,当作外人。今日也是一样。”

    “你把事情说清楚,此事有我担待,外人皆不知悉。不会有训诫,不会有责罚,连南风师弟都不会知道这事与你相关。”谢青鹤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地说“相信师哥,好吗”

    时钦被他轻描淡写两句话说得愣住了。

    就这样揭过只要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给一个交代。就结束了任何惩罚都没有

    “若我不肯说也不肯写呢”时钦冷笑,“大师兄当如何处置”

    “论身份,你也是我的师弟。论情分,你还有十分燕师叔留下的遗泽照拂。这些年你在外门襄助小师弟,且有十分苦劳。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贴符翻你的记忆一剑将你处死你尚未酿成大错,我总要给你一分机会你若实在不知对错,就暂时住在半山桃李吧。”谢青鹤说。

    这番话把时钦的退路都砍光了。

    谢青鹤是在提醒他,你是否招供都没差别,我有翻找记忆的法术,翻脸就能知道真相。再敢犟嘴不服软,就把你关在燕不切的故居,让你日日夜夜对着燕不切的过去,好好反省。

    话是说得非常温柔体贴,实际上也没有给时钦留下任何余地。

    上官时宜已经气得下了命令要杀人了,时钦再不乖乖服软,谢青鹤根本没立场保他。

    时钦霍地站了起来。

    谢青鹤以为他要说话,哪晓得他径直朝着悬崖,纵身跃下。

    在旁侍茶的云朝紧跟着飞了下去,没多会儿就把时钦抓了回来。

    二人在半空中显然动了手,时钦是有心求死,云朝哪可能准他在眼皮底下死了拉拉扯扯过了几招,时钦完全不是云朝的对手,被云朝封住浑身穴道,拎着头发扛了回来。

    恐防时钦再弄鬼跳崖,云朝想了想,把他搬了起来,尽量放在了远离悬崖的位置。

    不能动弹的时钦“”

    谢青鹤看着桌上早已凉透的残茶,沉默片刻,方才说“你再想想。”又吩咐云朝,“送他去半山桃李,盯着他。”

    谢青鹤转身离开之后,云朝近前蹲在时钦面前,说“早几天主人就知道你借着小主人的名义给龙城写信的事了,有心周全你,不许我告诉任何人连小主人都不曾说。换了旁的人借用小主人的名义搞事情试试你岂不知道主人如何心爱小主人”

    时钦被他封住穴道,倒撅在地上,气都不大喘得上来,根本不想理他。

    云朝见他难受,把他拨了一下,让他翻过身来,继续说“你这人不识好歹。主人对你哪里不好小主人又有哪里对不起你到这时候了都没对你说一句狠话。你自己也要懂点事,主人想要知道你隐瞒的事轻松无比,无非是给你两分敬重,才要你自己坦诚。”

    “你自己掂量着分数,真到了给你额上贴符,直接翻看你记忆的地步”

    云朝摇摇头“你和燕不切床上那点事儿也保不住秘密啦”

    时钦一直犟着脖子,闻言瞳孔巨震,不可思议地抬起眼皮。

    云朝毫无压力地撒谎“对啊,什么都能看到。否则主人为何迟迟不动手不就是对燕不切还存着十二分的敬意,不想太过冒犯吗主人给你体面,你也不要不识抬举,早些撂了。”

    “反正这事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不会认为主人还能吃亏受算计吧”

    “你几时见过他吃亏啊”

    “要不,我给去你找笔墨纸砚,给你解开,你现在就写免得去半山桃李住,我还要给你赶人,收拾屋子。这事拖得越久越麻烦,你早早地给主人赔个不是,说不得还能赶上吃晚饭。”

    “你说怎么样”云朝和往常一样,大咧咧地拍了时钦一巴掌。

    时钦深深吸气,半晌才说“我和大师兄面谈。”

    “你是不是傻啊真当主人没脾气”云朝又拍他脑袋,起身给他找来笔墨纸砚,连带着写字的矮几都搬了过来。这处轩室是观赏寒江景致的好地方,伏传喜欢来这里画画写字,文房四宝都是齐全的,不必费心捣腾。

    弄好笔墨纸砚之后,云朝给时钦拍开能写字的几处穴道,催促他快写供词。

    “你刚才那么不恭敬,还当着主人的面跳崖,他都没抽你。还敢大咧咧叫主人回来听你说话你长本事了是吧主人啊,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人么还不快点写赔罪的文书,你抬头写得谦卑些,先认个错”

    时钦被他叨叨得无语,这些年其实也颇为习惯了在寒山执役的日子,一时竟有些恍惚。

    自从被云朝当作吞星教邪徒捉回寒山之后,谢青鹤对他委以重任,施以信重,放心大胆地把伏传交给了他。他是谢青鹤交给伏传的人,伏传更是对他十二分的信任,从不掣肘猜忌。

    他重新有了朋友,有了充实愉悦的生活,有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谢青鹤给他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没有一丝虚伪。

    唯一虚伪的,只有他自己。

    云朝重新给时钦倒了一杯茶,催促道“你快写啊。”

    时钦突然看向那杯茶,再看云朝。

    “你还要喝热的”云朝说着就要把茶收走,“你先写,我给你弄热。”

    时钦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将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镇静再三,缓缓地问“除祟符”

    云朝没有否认,点头说“你肯喝,是醒过来了”

    时钦把茶壶拎到面前,咕噜咕噜全都喝了个干净,连茶叶渣都嚼了两遍,说“我不是醒过来了。我是想叫你看一看,我做此事,头脑清醒,心志坚定,与邪祟无关。”

    “那为何你喝了第一口茶之后,就开始对主人说真话了呢”云朝问。

    时钦的嘴唇微微翕动“我原本也没想瞒得过他。”

    云朝从怀里掏出一沓起码二十张除祟符“那要不多喝几张,看看疗效”

    时钦“”

    伏传安排好明暗两班岗哨的防务之后,又带着符术修为比较精神的弟子,写了不少除祟符,各自分发下去。回观星台之前,他还去探望了李南风一遍,摸了摸李南风的脉,看了看陈一味给李南风写的方子。

    他的医术是在入魔世界里学的,现世中没多少机会实践,陈一味还暗暗嘲笑他装模作样。

    众所周知,小师弟年纪小,修行尚且不及,哪有时间精力研究医术

    陈一味的方子开得很讲究,伏传也看不出哪里需要增减,乖乖跑去给李南风煎了一回药,亲自服侍李南风吃了,方才告辞。

    李南风对此是很感动的。

    莫说以伏传如今的身份地位,就算陈一味都不必亲自给他煎药,侍药,自有诸弟子代劳。

    这也让李南风对伏传升起了不少惭愧。

    昔日他认为束寒云已死,在剑山亭不依不饶地闹事,狠狠得罪过伏传。

    今日事出突然,他中了怪鸟埋伏,险些遭难,却是伏传赶来相救。忙完了师门事务,伏传又亲自过来关心他的伤情,执弟子礼为他服侍汤药,可谓毫无芥蒂。就好像几年前被他掐了脖子伤了咽喉,被他当着众人骂龙裔血脉,被他呼喝着要赶下寒山的种种旧怨,全都不存在。

    排行最末的小师弟,却有如此心胸气量,不服不行。

    伏传要走的时候,李南风叫住他轻轻说了一句“你知我知,掌门不知。放心。”

    把伏传听了个莫名其妙,什么秘密你知我知,掌门不知卧槽,我都以德报怨前事不计了,你怎么这样啊你是不是要害我啊他连忙追问,李南风却不肯再说,闭眼叫他快回去。

    伏传被吓得要炸毛了,问又问不出来,决定回观星台找大师兄做主。

    反正不管什么事,先找大师兄坦诚,出了事就不怕背锅。

    他回观星台的时候,恰好看见云朝和时钦一起走出来。

    时钦被封了半身穴道,气血不畅还行动不便,走起路来歪歪扭扭,脸上还贴了一排除祟符,肚子里还喝了不少烧成灰的符水,整个人就像是大型移动除祟法器,一路走一路铃铃铃

    看得伏传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把戏你们在玩骰子吗时师兄输了这么多”

    云朝有点困扰该怎么解释。

    屋内已经传来谢青鹤的声音“都进来吧。”

    伏传连忙答应一声,转身撕去了时钦额上的除祟符,用手给时钦擦了擦额头“大师兄在家里你们也玩得这么大,怎么还封上穴”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大家一起玩游戏,往脑袋上贴符是有的,喝符水也是有的,封了穴道单脚跳也不稀罕。

    但是,从来也没有玩得这么过分,逮着一个人又贴符又喝符水还下手封了内力。

    而且,哪可能就时钦一个人输得这么惨,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倒霉,云朝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脸上一点贴过符的口水印子都没有

    云朝露出个“你终于懂了”的眼神。时钦双目低垂,并不与伏传对视。

    伏传就不说话了,背身第一个进门。

    “大师兄。”伏传潦草地施了个拜礼,先看谢青鹤的脸色。

    谢青鹤脸色还算平静,没有暴怒发作的征兆,伏传便放心地凑近他,先说自己的事。

    “刚才三师兄突然悄悄跟我说,你知我知,掌门不知,还叫我放心。我再问他,他就闭眼装”他本来想说装死,想起时钦也在,他生生拐了个弯,“睡。怎么也问不出道理来。我或许有些不好见人的私事,可绝没有与他密谋的事情,大师兄明鉴。”

    云朝扶着行走不便的时钦进来,将他穴道解开,时钦低头下拜。

    “这事他最清楚。”谢青鹤示意云朝扶时钦起身,“也不必跪下。坐吧。都坐。”

    伏传就在谢青鹤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时钦却不肯落座,垂首站在屋内,说“小师兄曾给龙城写过一封信,请求照拂蓝鹊寨迁移固北之事。及此之后,我便以小师兄的名义,仿照外门执事的笔迹,多次给李南风写信,刻意提出种种无理要求,以求触怒李南风,使龙城对小师兄生怨。”

    伏传死也想不到还有这种骚操作。

    他突然想起李南风前不久发来的那封信,问他该如何处置北地纠纷。

    那时候他还十分生气,认为李南风是故意诱他入世,掺和蓝鹊寨与朝廷的纠纷。愤怒之余,还向谢青鹤请示,特意写了一封申饬信把李南风骂了一顿。

    现在想起来,哪里是李南风算计他,明明就是李南风被“他”提手提脚拉扯到太紧张了,但凡有一点可能被他刁难的地方,就先一步写信来请示。

    这也让他非常后怕。他的申饬信过去了,李南风会怎么想

    他是非常生气。只怕李南风也要气炸了。到最后李南风很恭敬地写了一封谢罪表来,是把所有的愤怒委屈都吃了下去,没有跟“他”一般见识。

    可是,嫌隙就是嫌隙,终究是存在的,一旦积攒得多了,迟早要出大事。

    时钦就在外门执事,与陈一味平分秋色,他这么重要的位置想要搞事情,简直是防不胜防。

    “师兄为何离间我与三师兄为何离间宗门与龙城的关系难道还是为了师叔的事耿耿于怀吗”伏传觉得这事非常荒谬,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搞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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