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继母看中的姑娘?!

    萧乐宁陡然瞪圆了眸子,面前男人眸底的戏弄格外清晰:“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邵煜看着她眼中的薄怒缓缓一笑:“大概……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萧乐宁心头猛的一震,愣愣地望着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眸,指尖儿无端地发着颤。

    身后一声吃痛呻.吟声传来,她努力忽略心中寒意,忙回头看了看疼得身子发抖的亦婵。萧乐宁稍迟疑一瞬,咬牙略过邵煜径直往前门走去。

    生气了?

    邵煜凝眸,望着那迎着冷风瑟瑟发抖的背影轻啧了一声,抱臂站在一旁。

    不知多久,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邵煜瞥了一眼亦婵,森然冷笑道:“我是在你家姑娘离开后就走了的,可记住了?”

    亦婵连眸子都不敢抬一下,只听这声音就觉得腹部痛意更甚:“奴婢、奴婢省得了……”

    邵煜满意地咧了咧唇,悠悠出了后门。

    “快!快将亦婵扶起来。”

    少女焦急的声音迎风飘入耳中,邵煜不禁顿了顿。他望着屋檐上的皑皑白雪不由想到了那只冰冷无骨的细嫩小手:嘶,真冷啊……

    萧乐宁一直看着亦婵被扶上马车,这才放心地转身踏上矮凳钻进车中。亦双替她披上条宝相纹的毯子,急的声音都颤了:“姑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亦婵怎的就伤成了那样?”

    “是燕诤。”她几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个名字,面上染了一层阴翳。

    纵是她从小由元一大师亲自教导佛理、熏陶出了一身宁静仁善,今日也不禁恼了起来。

    “六皇子?”亦双闻言一急,想起那双惯是喜欢黏在自家姑娘身上的眸子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姑娘您……没出什么事吧?”

    萧乐宁摇头:“还是宁国公世子出手相救。”她顿了顿,往日软甜声音刻着怒意,“我定要让父亲替我出气的!”

    她气鼓鼓地喝了口热茶,脑海中恍然浮现起那双狭长眼眸。

    萧乐宁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心尖儿不由一抖:若是嫁给那样的阴冷男人,怕是同入了地府没什么两样。

    路上积雪未清,马车行得极慢,家丁护卫紧紧护在一旁,谁都不曾发觉车后跟了个锦袍男子,那双狭长如狐狸般的眼眸尤为惹眼……

    邵煜悠哉悠哉地跟在车后,亲眼看着萧乐宁安然无恙地进了府,侧眸扫了一眼自觉跟得十分隐蔽的燕诤冷哂道:“天寒地冻,六皇子小心身子。”

    燕诤咬牙,望着那男人眼底的阴云,冷声道:“你是否也喜欢诺诺?”

    邵煜嗤笑一声,便是眼下那颗棕色泪痣都凝着一丝嘲讽:“喜欢?如你这般喜欢?”

    声音甫一落地,他便转身离去,丝毫不在意燕诤黑沉的脸色。

    “邵煜!”燕诤低吼,极尽咬牙切齿的模样。

    宁国公府内,亭台楼阁、假山湖泊……处处都透着一股子气派庄严,进出的下人们皆低眉敛目、恭肃严整,眼神概是不敢乱瞥的。

    邵煜踏入府门,下人们头垂得更低,敛声屏气的,生怕他注意到自己。

    他冷嗤一声,眸底森然,径直回了院。

    “世子。”书房内黑衣男子屈膝跪地,态度恭敬。

    邵煜拧眉,翻了翻桌案上的宣纸,随手铺了一张,提笔蘸墨,随意勾勒出一个纤细轮廓。

    笔顿,他看着纸上的婀娜,眸底盈着丝不明情绪。

    “一月,去将六皇子手下管事逼死人命一事透给各位御史。”

    黑衣男子一怔:“世子您昨日不是还说没到时候么?”

    “今日到了。”邵煜咧唇,卷起案上宣纸扔在桶中。

    “是。”一月利落应下,转身出了屋子。

    屋内光线渐移,邵煜食指轻叩,有节奏地敲击着红木把手,似是心神不宁。他抽出刚刚随意扔入桶中的宣纸,拉开底侧抽屉把东西轻飘飘地放了进去……

    ******

    “父亲可在府中?”萧乐宁回府之时恰巧碰见正要外出的外院管事陈平便开口问了一句。

    “回姑娘,老爷到同僚府上下棋去了,还没回来。”陈平毕恭毕敬,脸上盈着和煦笑意。

    “等父亲回来,陈管事派人到我院子里同我知会一声。”

    “是。”陈平恭敬地应了,退到一旁让出路来。

    萧乐宁眉尖儿紧紧蹙着,如水眼眸凝着怒意,径直往清晖园去了。

    “什么!他竟做出这等没皮没脸的事!”秦氏拍桌起身,温和柳眉气的倒竖。

    萧乐宁扁扁唇,轻软声音带了几丝哭腔:“诺诺不过是跌了一跤,倒是无碍。可……可亦婵却伤的不轻。”

    “亦婵她们几个是在庙里陪着我长大的,我平日里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今日竟为我遭了无妄之灾……”

    “诺诺不哭,亦婵衷心护主,娘为她找最好的大夫。”秦氏揽着萧乐宁细细抚着她的发丝,早就悔青了肚肠,“娘该陪着你一起去的……”

    “天杀的畜牲!等你父亲回来,娘定要让他为你出口恶气!”

    ******

    “哟!这亦婵姑娘是怎么了?不是陪着姑娘上香去了?怎的就被人抬了回来?”任婆子在院中洗涮,陡然看见亦婵被抬着进来,登时便扔下手中的活计围了上去。

    “没什么,不过……不过是摔了一跤……”亦婵声音微弱,腹部疼得厉害。

    “摔一跤就摔成这样了?啧啧,可怜见的……”任婆子看着婢女们愁云惨淡,眼底虽是幸灾乐祸,面上却仍是挂着十足的关切。

    “不该你打听的便应做个瞎子哑巴。”一道苍老却凌厉的声音从任婆子身后响起,她立时就打了个寒颤退到一边。敛眉低目,大气不敢喘。

    张嬷嬷双眸犀利,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抬进去?”

    亦双摆了摆手,瞪了一眼任婆子,上前扶着张嬷嬷往屋里头去了。

    府中的大夫赶了过来,细细看了诊,叹了一声:“伤及腹脏,应慢慢调养。”

    “劳烦齐大夫了。”张嬷嬷客客气气,扬声吩咐道:“清禾,去带着涂大夫下去开方子。”

    “是。”

    待人都退了出去,亦双低声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绘声绘色,听的张嬷嬷那双昏黄老眼瞬时就腾起一股怒意。

    “不过是个庶女生的下三滥的玩意儿,竟谁都敢肖想了!”张嬷嬷啐了一声,“便是皇子出身也脱不了骨子里留着的娼妓的血!”

    亦双抿唇,知晓张嬷嬷想起了秦府那位出身于秦楼楚馆、生养了当今宛妃的柳姨娘来。

    “姑娘现在可是在夫人房里?”

    亦双点头:“姑娘下马车就去了。”

    张嬷嬷眸子微眯,声音悠悠低缓下来:“要尽快让夫人为姑娘定下婚事了。”

    ******

    夜里,萧乐宁倚在美人榻上,喝着暖融融的杏仁露。温润醇厚的香气在舌尖缱绻,渐渐袭来一丝困意。

    “姑娘。”亦双一脸喜气地走了进来,低声细语道:“听闻六皇子受了皇上训斥,卸了手中差事,禁足在鸿远殿。”

    “当真?”萧乐宁眉眼一展,笑意盈盈,“可是父亲回来了?”

    “老爷还未曾回来。”亦双顿了顿,“夫人也不曾派人去给老爷送信儿。”

    “那怎么……”萧乐宁诧异:“也太巧了些。”

    “当是佛祖瞧见了他的龌龊心思,便蓄意惩治了一番。”亦双笑着抚慰。

    萧乐宁默不作声,无端想起了那双阴冷戏谑的狭长眼眸。

    她猛地摇头,不禁扶额:应该只是巧合的!

    ******

    已到了深夜,宁国公府内一处烛火摇曳的内室中,床上男子眼光清明,没有半点睡意。

    邵煜眸中暗潮涌动,缓缓坐起身来行至桌案前,拉开抽屉拿出那张刻着窈窕线条的宣纸来。

    他一哂,拿起一旁的笔随手勾勒几处,那如花娇、似月明的美丽面容登时跃于纸上。

    “吱呀”一声响起,仿若是寒风吹开了窗子。邵煜侧眸,撞上一双满是嬉笑的眼睛:

    “哟!斯烨画的是哪家姑娘?”

    邵煜面容冷然,收起宣纸扔进抽屉中,语气森森:“有话快说。”

    “我今日在宫中当值,眼瞧着你那继母去了皇后宫中。她一走,皇后就派人给丞相府的秦夫人送了信儿,要她明日进宫一趟。”男子笑了笑,“怕是过阵子,你就娇妻在怀了。”

    邵煜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眸子下意识落在那放着画纸的抽屉上,

    男子见他半晌不说话,挺了挺胸膛义气十足地道:“你若实在推拒不了,我便先一步去丞相府提亲。我家世尚可,能文善武,萧丞相说不准就……”

    话未说完,邵煜抬了抬眸,眼底凝着沉重不快:

    “迟景,你若是活腻了我便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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