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张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回忆着。
那场私人鉴定展在英国举办。
并不是画家的主场,而是由世界各地的顶尖珠宝设计师以及珠宝商举行的一个极其私密的展览。
当时她能够进去,是因为之前在英国留学时,结识了一位与皇室关系极近的好友。
可就连她的好友也只是顺带被皇室成员带进去的,其门槛之高根本不必形容。
而且,那其实是一场珠宝展览,并非画展。
她会看到那副画,完全是机缘巧合。
那天的宾客里,身份最为尊贵的是各国皇室成员。
可最受尊敬的却是名声享誉世界的珠宝大师,安格斯霍华德大师。
安格斯霍德华不仅仅只是珠宝设计师,同时也是当代油画大家,陶艺家,雕刻家,其在艺术界的涉猎之广以及艺术成就,可谓是整个艺术界的无冕之王。
那天参与展览的人,无论身份,都想与这位大师搭上话。
可安格斯大师又岂非是随意什么人都能接近的?
至少张依和带她来的朋友就没有这个资格。
拥有邀请函的某位亲王夫人倒是有,但她也不会替他们引荐。
当时,张依从厕所回来,无意经过几位大师身边。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安格斯大师除了带来几位学生最近设计的珠宝外,还带来了他关门弟子的一幅画。
那副画引起了几位爱画之人的喜爱和讨论。
她学习的就是油画,好奇之下便悄悄溜过去看了几眼。
那副画确实极具视觉冲击力,一眼就吸引了张依的眼球。
她记得,当时有人出价想买。
安格斯大师却说,那只是他徒弟设计珠宝的间隙随意涂画的一副半成品,不会对外售卖。
而且还笑着道,这一次只是带着给这些老朋友炫耀一下,以后也不会再在其他地方展出。
当时那一瞬间。
张依脑子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场珠宝展。
国内有资格进入的屈指可数。
看到了那副画的国人更是没有。
她几乎没有后顾之忧,根本不必担心穿帮。
而且安格斯大师自己说了,那副画之后再也不会展出。
画的原作者在隔着大西洋的另一端,只要她不将画带去英国展览,安格斯大师的徒弟就不可能知道有人临摹了她的画并且拿出来湛蓝。
她的目的只是借由这幅画提升名气,获得国内几位大师的认可。
一旦达成目的,他就会悄悄处理了这幅画。
张依将一切计划的天衣无缝。
却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脑子里千回百转,最后张依相信倪一一绝对只是小猫碰上死耗子。
她绝对不可能看过那副画。
张依很肯定,当时那场珠宝展没有倪一一。
因为参展的人很少,如果倪一一在,她绝对有印象。
张依冷静下来。
她平静地看着倪一一,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缓慢却礼貌地道:“这位小姐,您可知道,用这种有意引导的话污蔑一个画家抄袭,对那位画家来说有多大的打击和影响?”
“对于您来说,可能只是一句随意的评价,甚至您可能连到底在哪里看到过与这幅画相似的画,或者不是画,只是一张照片甚至一个影视作品,但经过你记忆的模糊,某些画面经过你的大脑拼凑,你就直觉相似,然后将这个结论说了出来,而这个结论,可能导致一个画家背负不该背负的骂名,从此封笔,您知道吗?”
早在张依与倪一一讨论第一幅画时,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后来倪一一隐喻这幅画抄袭时,更是有不少人围了过来,用看热闹似的心态等一个答案。
此时听完张依理智礼貌又不卑不亢的责问。
在场的人大部分心里的天平都有了偏向。
特别是张依的几个学生。
刚刚倪一一评价第一幅画时,明显就是外行。
后来再说这一副,好像是很懂的模样,可却拿不出任何证据。
抄袭,对于任何一个创作者,艺术者来说,都无异于是最重的审判。
老师说的没错,就这样随口一句话就想毁了别人,简直用心险恶。
“喂!”一个学生道:“你说张老师仿了别人的画,有本事拿出证据啊!拿不出就马上道歉!”
倪一一却像是看不到周围人质疑的眼神。
她平静地注视张依,问:“你确定这就是你自己的画?没有任何借鉴行为?”
张依心里一突,面上却没有表现丝毫,矜持又大度地点了下头。
“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我的画展如此污蔑我,我也不知道您的邀请函从何而来,因为我在这之前从未见过您,可您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我欢迎你点评任何一幅画,可我希望你能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众口铄金,你如果不像我道歉,日后有谣言传出,会对我造成极大影响。”
本来还有些犹疑的,听张依说完这段话之后,也都站在了她的阵营。
一个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邀请函的,并非他们圈子里的人,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点评一副画,甚至没有证据就说画主人抄袭借鉴,若说没有目的都说不过去。
见倪一一笑而不语。
围观的人道:“张小姐大度,你还是赶紧道歉吧,道完歉就走,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哪种事情?
在场的人心里都知道,并且鄙夷万分。
“哪种事情?”
有人竟然问了出来。
大家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了张依的父亲。
而站在他身边的,竟然是成阳的小程总!
程归璨一出现,大部分人的心思都走偏了。
他们不再想知道这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想知道程总出席这场画展的用意。
张依分了心,脸颊一点点泛粉。
心跳像是被什么催促着,砰砰砰没了规律。
她张嘴想要和程归璨打招呼。
却突然响起,此时正是她扬眉吐气的时候,更是博取小程总好感的机会。
张依定了定心,甜甜的声音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
她微笑道:“算了,这位小姐,我也不勉强你了,你还是出去吧。”
张董走了过来,扫了眼倪一一。
温声问张依:“怎么回事?”
张依还没开口,她的学生就已经七嘴八舌将刚刚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张董皱起眉,语气倒是没有多生气,只是唤来美术馆的保安。
淡淡道:“你们怎么检查的?这种人也放了进来?”
保安们诚惶诚恐,立即围上来想把倪一一赶出去。
倪一一笑容更甚了些。
一双浅茶色的眸子剔透干净,带着笑意的嗓音清亮:“张小姐,您说要证据,我没说不给,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您就说了这么一堆,到底是心虚呢?还是心虚?”
怎么看都是好说话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她声音不大不小,客人们都围在附近,自然也都听了个清楚。
倪一一笃定且镇定的语气让张依有一丝不安。
可她很快镇定下来。
因为眼前的女人绝对不可能见过那副画,更不可能拿出证据。
张依也微笑着,像是在包容无理取闹的客人:“如果你能拿出证据,我立刻撤下那副画。”
倪一一弯着眼:“包括承认自己借鉴抄袭吗?”
张依面色微变,放在身侧的手蓦地攒紧。
她不想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可如果她不答应,不需要证据就输了。
“对,你能拿出证据……”
张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却很快调整了过来:“我就承认自己抄袭。”
她话一落,周围的人立刻换了个眼色。
张依表现得再强装镇定,也瞒不过在场商场里已经成精的老狐狸。
反而是倪一一,就算是被当众职责也没露出丝毫怯懦,单论这份气定神闲,就值得人高看一眼。
倪一一弯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包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打开了手机相册。
刚准备往下翻,就听到一道激动得破了音的男声,伴随着一道风似的身影窜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倪一一的手,高兴得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妹:“我终于找到您了!克莱……”
倪一一手一抖,立刻捂住他的嘴。
男人挣扎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嗯嗯几声,然后疯狂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她的意思。
倪一一将信将疑。
正在考虑着要不要松手,还没想好,就被人拉着手腕扯到了一旁。
程归璨也不看她。
抽出她手里的手机,摁下密码解锁,然后翻出相册。
一系列动作行如流水,熟悉得仿佛做过千万次。
在场的宾客面面相觑,眼里具是震惊。
他们连张依那副画到底是不是抄袭都不在意了,只想知道小程总和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众人抓心挠肺之时。
程归璨在终于在为数不多的几十张照片里找到了那张画。
他抬手,手机屏幕面对着众人,淡声道:“证据。”
有人凑过去定睛一看,表情瞬间微妙起来。
后面的人也跟着挤上前,一个个看完之后。
画展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而尴尬。
那里面,是小程总冷着脸戴着个粉色长耳兔发箍,撇着嘴不情不愿比“耶”的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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