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庄主!”
唐昇一剑劈落飞来的暗箭,眉目肃杀。
长歌山庄的护卫纷纷拔剑,迅速将安陵辞几人护在中间。
但闻几声破空,黑色铁链从四面八方蹿出,迅疾如电。铁链尽头的冰冷爪钩如同死神之手,紧紧缠住挥舞的剑锋。
“鬼爪钩!是鬼门的人!”
安陵辞眉间一蹙。
袖口被人一拽,安陵辞侧目,见君小萄下意识抓紧了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得大大的。
安陵辞心下嗤笑,这便怕了,若当真是十二刀出手,还不知得吓成什么样。
全然不知被某人贴上“胆小无用”标签的童萌激动得指尖发颤,真正的武侠打斗就在眼前,可比电视上演的精彩刺激多了。
也残酷多了。
已然穿书多日,童萌却依然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她周围的人事物,不过是书中的人物剧情背景罢了。
直到现在。
带着寒意的爪钩毫不留情地刺入一旁护卫的心口,赤血溅上她的手背,才令童萌倏然一怔。
血是热的。
他们不是单纯出现在字里行间的路人甲乙丙丁,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是有血有肉、会为了保护他们而死的……人。
“庄主快走!”唐昇咬牙,虽然今日所带个个都是山庄精锐,可鬼门来势汹汹,庄主又内力尽失尚未恢复,与之硬拼实属不智。
十几个头戴半张鬼面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同山庄护卫战在一处。
姜晴一扬衣袂,从腰间抽出一把浮光软剑,身姿如行云流水,毫不犹豫加入战局。
江湖儿女,都是自小习武。像君小萄那样身体孱弱不懂武功,活得同娇娇闺秀一般的人,称得上是异类。这也是原书君小萄存在感低,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原因。
童萌知道君小萄的人设便是弱鸡一般的存在,这时候能做的就是不拖后腿。童萌紧跟着君拂歌,男主定律,现在的君拂歌一定不会死,只要保证自己跟在他身边,性命应该无虞。
然童萌不知道的是,跟在“君拂歌”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安陵辞扫了一眼君小萄拽住他的手,眸间一闪。
即便不是十二刀,今日的战局,也是令君小萄丧命的好时机。
不,应该说,让君小萄死在鬼门手中比让十二刀出手更为合适。
安陵辞微微抬掌,无需内力,他也能将君小萄推到鬼门爪钩之下,不留半点痕迹。
“哥哥这边!”
见唐昇几人为他们撕出一道缺口,童萌一把抱住安陵辞的手臂就往山下跑,没注意身后的安陵辞被她拽得微微趔趄,连带面色都黑了一半。
他是没了内力,但还不是废人。
唐昇等人且战且退,上来的鬼面人已被护卫击杀过半,但谁也不曾松下这口气。
鬼门这次,可谓倾巢而出。
爪钩过后,又是暗箭。
一拨拨的箭羽兜头而来,被护卫和姜晴连成的剑网挡下大半,但仍有一些没入皮肉。听着身后隐隐约约的闷哼,童萌暗暗咬牙,即便气喘如牛也不曾慢下脚步。
唐昇已发出姬羽令,只要再撑上片刻,局势便能逆转。
相较于童萌的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安陵辞跑了这一路却依旧不见半分狼狈。他单手截下飞来的暗箭,往丛中一甩便有血色溅上翠叶。
这种程度的暗杀,还未能入他的眼。
可安陵辞依旧保持着被君小萄拽着跑的速度,甚至没有主动出过手。
以鬼门的实力,即便倾巢而出也依旧撼动不了长歌山庄,但能削弱一点山庄实力,他也是喜闻乐见。
远处又有暗箭漏过剑网,直追他而来。
轻微风声由远及近,不必回头也能预判暗箭轨迹。
这次,安陵辞没有击落箭羽,而是一个侧身,箭矢没入身旁之人的肌理,安陵辞的手被拽得一痛。
君小萄身子一歪,骤然扑得他从山坡上滚落。
枯丛之下竟是断壁,安陵辞脚下一空,半边身子已然悬于断壁之外。
童萌本就累得头晕眼花,猛然中箭让她双耳之间都“嗡”的一声,待回过神来,自己已头朝下倒挂在断壁之上,左臂的撕扯之力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仿佛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狰狞的咆哮。
童萌睁开眼,直接撞进安陵辞的眼眸之中,而他身下的断壁裂层,如同巨兽之口,等着将他们吞入。
好像只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许久。童萌听到君拂歌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尽头传过来,带着轰鸣回音。
“怎么不放手?”
童萌双眼聚焦,这才发现自己死死拽着君拂歌的手,用力得连指节都已发青。
她的脚好似被树杈卡住了,谁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若她放开手,君拂歌一定会坠下断壁,但悬挂的重量就会减轻,或许她能捱到唐昇他们赶来,自己就能得救。
放,还是不放?
“咔嚓。”
树枝断裂的声音如同催命符,童萌的心脏都跟着一抽。
放还是不放?放还是不放?!
箭伤带来的疼痛似乎都离她而去,血水混着汗水滴落,打在安陵辞脸上,让他的双瞳微微一缩。
“小萄还是放手吧,放开手,你就得救了。”
鬼使神差,安陵辞低低出声,带着些许诱哄,和其他意味不明的情绪。
童萌心中正在天人交战,骤然受到干扰气得脑袋一炸:“你让我放手就放手,老娘不要面子的啊!”
安陵辞被吼得一怔。
“就不放手怎么了!我还就不放了!”
她恐高不行啊?她怕得要死不敢放手不行啊?不是男主么,坠个崖就死了还叫什么男主!
“拂歌!”
身后一声疾呼,这时听来,女主的声音宛如天籁。
童萌心头一喜,大声道:“姜姐姐,我们在这儿!快来救——”
童萌倒抽一口冷气,沁出的冷汗让手上一滑,怕是就算脚上树杈未断,她也要抓不住君拂歌了!
童萌惊恐地望向君拂歌,却见他一点点勾起了嘴角,随后抬起另一只手,将她一起拽下断壁。
“妹妹既然这么不愿放手,便陪哥哥一起死吧。”
童萌:……沃特阿尤弄啥嘞?!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哥哥为了救妹妹,主动放开手来保全妹妹么?!
一起死是什么操作!!!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童萌心头一悸,张口便被灌了一嘴的风,凌乱的发丝拍在脸上生疼生疼,童萌被抽得睁不开眼。
货真价实的打脸。
童萌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搂住,那人带着她不知在哪处一踏,又继续往下飞去。
真的是飞。
身轻如燕、踏雪无痕的那种飞。
落地前,童萌终于睁开眼,看着“君拂歌”带着她,如同一片刚刚才从枝头飘落的花瓣,悄无声息地贴上地面。
童萌忘了,不止是《长歌江湖》,几乎是所有的武侠小说中都会出现这种功夫。
它叫轻功。
什么一起死,分明是她这个哥哥故意说出来唬她的。童萌咬牙,以前看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冷冰冰的君拂歌其实焉坏焉坏的。
双脚一踏到地面,所有感觉便尽数回笼。童萌只觉背上剧痛,暗箭还有一半留在背上,伤口处一跳一跳地疼。一条胳膊也跟脱力了般,又痛又麻,抬都抬不起来。
反观“君拂歌”,除了发型稍显凌乱,全身上下不见半点血色伤口。
童萌心头一梗,抬眸泪眼汪汪地撒娇:“哥哥,我疼。”
疼是真的疼,但疼在童萌身上,就成了怎样疼得最惹哥哥怜惜。
“君拂歌”的目光又黑又深,童萌闪着泪花与之对视良久,仰得脖子都酸了,才看到那双眼中微微一动。像是在平静寂寥的深黑湖面投入一颗碎石,荡开的浅浅波纹。
眼前突然一黑,是“君拂歌”抬手蒙住了她的眼。未等童萌反应过来,背上剧痛骤然强烈,眼睛看不见,那箭矢脱离皮肉的声音听着格外清晰渗人。
童萌没忍住嚎了一嗓子,一把拽下蒙在眼前的手狠狠咬了上去。
“君拂歌”却是一直没动,任她张口咬着,直到童萌咬得牙口发酸微微松开些许时,那人才俯身在她耳边道:“妹妹再不止血,血可就要流干了。”
童萌一个激灵,立马松开了牙口。
耳边一声轻笑,“君拂歌”抬手便从童萌的裙角上扯了一圈下来,为童萌包扎。
童萌:……套路难道不应该是男主扯自己的衣服来为女主包扎吗?
哦对,她不是女主。
她不配。
童萌深吸口气,可她好歹是男主的妹妹啊!
折腾了半天又失血过多,原先的斗篷早就不知飞哪儿去了,现在安静下来,童萌只觉浑身冰寒刺骨,冷得直打哆嗦。
蓦然眼前又是一暗,一件外衣朝她兜头罩了下来,童萌捏住衣角愣了愣。
男主的妹妹不值得男主扯衣服,脱件外袍取暖的福利还是有的。
童萌吸了吸鼻子,一脸感动:“哥哥真好。”
安陵辞淡淡挑眉,目光从童萌脸上落到自己的左手。那上面有一圈明显的牙印,还带着些许濡湿。
果然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绵羊,看这牙口,尖利得很。
或许……留下她,日后身为“君拂歌”的日子会更有趣。
童萌不知道自己已在生死线上徘徊多次,见“哥哥”低头看着她留下的牙印半晌不语,童萌心下讪讪。
这个哥哥是嘴欠了些,可到底还是救了她,又把外袍也给了她,想来君拂歌还是在乎君小萄这个妹妹的,或许只是不知如何同妹妹相处。
这么一想,童萌对修复这段兄妹关系总算又重拾了几分信心。
安陵辞将垂下的外袍又往童萌身上一裹,随后抱着童萌一跃而起。
这一次,童萌没有闭眼,目瞪口呆地看着哥哥抱着她在陡峭山壁上左右连踏,几个飞跃就重新攀上了崖顶。
然双脚刚落到地面,便觉腰上的手骤然一紧。
童萌看向“君拂歌”,却见他下颌紧绷,眸深似海。
四周很静,却仿佛有股气流缓缓抚过脊背,让浑身的汗毛都一点点立起。
这种感觉,安陵辞再熟悉不过。
是杀气。
十二刀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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