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是他周围的事物发生了改变导致他没有回去,还是安陵辞的身体有了什么变化让他无法回去?
“砰”的一声,打断了安陵辞的思绪。屏风后传来哼哼唧唧的□□,是童萌一个翻身,砸到了地上。
嘤,好疼。
童萌揉着屁股爬回榻上,望见了屏风后坐起来的身影。
“哥哥,你醒了吗?”
“嗯。”安陵辞低应,“没醒也被你砸醒了。”
童萌:……
几人到楼下吃早饭,堂中已零零散散坐了些人,下楼时有不少目光从他们这边掠过,在君拂歌和童萌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一些,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童萌也打量了一圈,这家客栈中多住了些零散门派,看着不像是有戏份稍重些的人物。
“借过。”
正想着 ,冷不丁背后冒出一声,童萌一惊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还是安陵辞一把拽住童萌,冷了眸回望。
身后是一群道姑,清一色梳了道姑髻,着统一青灰道服。为首的那个眉心微蹙,又道了遍:“借过。”
安陵辞没动,眸色更冷了些:“你吓到家妹了。”
童萌被拉到哥哥身后,微微诧异地看了眼哥哥侧脸。
嗷,出头的哥哥有点帅。
道姑的目光在童萌身上停了停,眉心蹙得更紧了些:“这样的娇小姐养在闺中便好,出来做什么?”
一声轻响,似是有什么击上了那道姑的喉口,登时让她重心后仰。
“师姐!”
几人扶住那道姑,道姑捂住喉咙,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目中顿时闪过一抹惊惶。
“你们对我师姐做了什么!”
安陵辞淡淡抬眸:“这样臭的一张嘴,也不必说话了。”
“你——”
道姑要拔剑,蓦然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带了些内力威压:“不得无礼!”
几个道姑纷纷一怔,回身行礼:“师父。”
来人也是个道姑,头缚素纱着烟灰道服,手执道尘眉眼清冷,缓步而来的确有几分高深出尘的模样。
她伸手在先前那个道姑颈后一拂,那道姑顿时松了口气,开口道:“多谢师父。”
“徒儿无状,几位海涵。”
安陵辞看了眼来人:“鱼素师太。”
“好霸道的内力。”那师太多看了安陵辞一眼,“看来如今江湖之中人才辈出。”
安陵辞眸中微动:“师太,请。”
灰纱拂动,带出檀香阵阵。
道姑几人在堂中寻了一桌坐下,安陵辞几人坐在了大堂的另一头。堂中众人依旧吃菜谈笑,仿佛没有注意方才一幕。
童萌的目光从那师太耳上收回,压了声音道:“哥哥,她们是谁?”
“叶尘观的人,为首的师太便是叶尘观掌门人鱼素。”
“出家人?”
安陵辞勾了嘴角:“若当真是不理红尘的出家人,就不会来此了。”
的确,既接了英雄帖便算不得出家人。
“哎,昨日那个采花大盗你们瞧见了没?”
童萌执筷的手一顿,忍不住抬目望去。是邻桌的几个大汉在闲话议论,童萌夹了个酥饼细细啃着,不由听了几耳朵。
“不是已经抓住了么,那个少年郎……”
“还真不是他,抓错人了!”
“就在昨夜,那采花大盗再次现身,去了知府大人的府邸,听说那知府家的小姐险些遭了秧。今儿个一早,知府又全城发了通缉令,那少年便被放出来了……”
“嘁,那官府的通缉令有什么用,就说那几个衙差哪抓得住什么采花大盗。等着吧,等悬赏令下来,江湖海捕,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捞笔银子赚赚……”
童萌听得眉心微蹙,脑海中浮现那少年的莫测一笑,不知为什么,心口一凉。
筷子敲击的声音令童萌回神,安陵辞淡淡瞥来:“想什么呢,吃饭。”
童萌同卢飞交换了个眼色,顺势开口道:“哥哥,这地方我头一次来,待会儿我想出去逛逛。”
“晚些我要见山庄分铺的人,待午后吧。”
“不用劳烦哥哥,我就随便看看,让卢飞跟着我就行。”
安陵辞抬眸瞥了眼卢飞,后者忍不住头皮一麻,低咳一声。
“哥哥……”童萌扯了安陵辞袖摆,软软撒娇。安陵辞不言,只静静看着她,就在童萌险些要绷不住时,终于听到哥哥道了句:“早去早回。”
童萌顿时松了口气,用完早饭后便同卢飞出了门。
江浙一带的物什胜在精巧,尤其是女子用的胭脂水粉,街头巷尾尤其热销。走在那繁华街巷间,当真是步步生香。
童萌看得目不暇接,倒也没忘了此行目的。
“卢飞,你说哥哥喜欢什么?玉石古玩还是兵器剑谱?”
在哥哥送她防身的黑晶手镯之后,童萌便打算着要回礼。这就如同爱情保鲜秘诀,情人之间想出各种名目互相赠送礼物,不需要太贵重,却是在表达“我重视你”的心意。
这条理论,家人之间同样适用。
童萌觉得,她的攻略大计已成功了一半,至少哥哥如今并不排斥她在身边,也会保护她为她出头。如今她要做的是继续维系巩固这段兄妹情谊,加深彼此间的信任,不让两人再次疏远。
卢飞沉吟道:“庄主好似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若说兵器剑谱……庄主已有了一把云霄长剑,剑谱也是老庄主留下的。”
的确,书中设定的长歌剑法应该算得上剑法巅峰了,再去找一本超越长歌剑法的剑谱,不太现实。
难道君拂歌就没有什么喜爱佩戴的玉佩扇坠之类?
童萌脚步一顿,有的,她记得哥哥有戴过一枚玉扳指。但自从那次遇刺扳指碎裂,之后便再没见他戴过了。
童萌弯了弯眉眼,有了主意。
从首饰铺出来,已过了小半日。童萌去买了些糕点,走另一条街道回客栈,却在街道旁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那个被当做采花大盗的少年郎。
他在街道旁摆了一个书画摊,瞧着是以代笔卖些字画为生,在这书韵浓厚的黎城再普通不过。
似是感觉到童萌的目光,那少年郎忽而抬头望来,对着童萌缓缓绽出一笑。
一如那日被官差押送的时候嘴角勾出的弧度,笑而莫测。
客栈中的安陵辞见了些山庄分铺的人,长歌山庄产业甚多遍布天下,在山庄遭难之后关停了大半。之后君拂歌重建长歌山庄,这些产业便也恢复了七八。
安陵辞见完了人,眉目中多了丝不耐:“说吧,究竟什么事瞒着我?”
一旁的唐昇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早知蒙混不过去,就让卢飞留下了……
庄主的目光如有实质,顶着这样的目光,原本的那句“其实也没什么事”到了嘴边又被唐昇咽了回去,只能交代:“小姐早前便寻了我和卢飞,说想给庄主备份生辰礼。”
没想到是因为这事,安陵辞微愣,原本的几丝不虞霎时消散干净。
抿了口茶,安陵辞垂了双目,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勾:“就当我没问。”
唐昇又抽了抽嘴角:“属下明白。”
安陵辞放下茶杯,忽而一顿:“慢着,你说我的生辰?”
“是,庄主怕是忘了,再过三日便是庄主生辰。”
安陵辞眸色一深,三日之后是君拂歌的生辰。
却也是他的生辰。
·
“风护法,莲护法到了。”
灰衣鹞子话音刚落,就有道玄色身影踏阶而来,明明一身沉暗却如一团烈焰,入眼便能烧灼起来。
“我要见宫主。”
莲褚衣的身形很快,眨眼已至近前,然有人比她更快。
银色细链轻晃,白衣拂动拦在莲褚衣跟前,永远只比她快了半步。
“宫主仍在闭关。”
“可我接到的命令是,一旦回宫先见宫主。”
“那莲护法就该在完成任务之后直接回宫。”随风冷道,“去忘川茶楼不是宫主的命令吧。”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停在阶前,一个终日面无表情,一个永远眼中含媚,仿佛两人之间生来便隔了一道天堑。
一旁的灰衣鹞子皆仿若未见,谁也不敢主动上前触这两位的霉头。
莲褚衣扬眉,忽而俯身在随风耳边吹了口气。
随风眼睫微颤却并没有躲开。
美人兰舌馨香,微热的气息拂过耳际碎发,带出一股子靡靡。
“若非风护法素来持正,我还以为是我去寻我的小情郎惹了你不快呢。”
话音未落,莲褚衣已绕过他,在巍峨阶前扬声道:“护法莲褚衣,求见宫主。”
默了一瞬,门后传来淡淡一声:“进来。”
莲褚衣回眸抛了个媚眼,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随风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拢在袖中的手一点点握紧。
门扉后的大殿之中,独立一人。
暗紫长袍曳地,长发披散如雾,眉眼妖而厉,双唇薄且朱,眼角轻瞥便是风流无俦。
而如今这份妖肆之中似还夹了股浩然正气,让人迷惑,更让人沉沦。
君拂歌静静望着那面水晶圆镜,足有一人之高的表面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竟能清晰照出人影。
而此时,在镜中与他对望的却是另一张脸。
安陵辞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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