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分镜二三宝珠

    “哥哥,我们现下去哪儿?”

    安陵辞翻过书页:“回黎城。”

    “可百里少主不是让我们多等几日吗?”

    安陵辞看了童萌一眼:“去黎城等也是一样的。”

    童萌点头,剥了个橘子。安陵辞又看了她一眼:“我们也已在山海帮逗留三日了,回了黎城若小萄还想去逛逛,便让卢飞与你同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童萌觉得哥哥这句话中“三日”和“逛逛”这词落音稍重了些,但瞧他神色并无异常,童萌便也没放在心上,只眉眼弯弯地道:“谢谢哥哥。”

    然哥哥却没同往常一般轻轻一笑,只低应了一声。

    童萌愣了愣,看着手里的橘子恍然大悟,忙朝哥哥递过去:“哥哥,吃橘子。”

    安陵辞又翻了页书:“不吃。”

    童萌微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塞了瓣橘子到自己嘴里。

    安陵辞额角一跳,蓦然神色微变,拿了个橘子朝车窗外丢去。只听一声响亮的“哎哟”,外头似是有人从树上落下,砸到了地上。

    马车顿时停了下来,唐昇卢飞拔剑:“何人?”

    童萌掀了车帘望去,见摔在草丛里的那人“蹭”地站起身,连连摆手道:“别动手别动手,自己人!”

    那年轻人穿着厚厚的袄裘,生得浓眉大眼,正是在山海帮坐他们右侧的那个神神叨叨的青年男子。

    “我、我就是想搭个便车……”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忽而瞧见掀了车帘的童萌,眸中顿时一亮,几步上前道,“姑、姑娘,总算又见到你了,我……”

    然没待他跑近,从马车里又飞出一只橘子,正砸在他脑门上,砸得他登时一个仰倒,再起身时脑门上便多了一块红晕。

    那男子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顾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圆盘,轻轻一拧露出里头的墨砚。又从袖兜里掏出一本册子并一支细长毛笔,笔头在舌尖上沾了沾,润湿后往墨砚上扫了两下。

    “不知姑娘芳名?芳龄几何,可有婚配?”

    男子捧着册子,就差拿个话筒就地采访。

    童萌:……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憨憨?

    似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唐突,男子两颊微红:“姑娘莫怪,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这些年留下的习惯,吓到姑娘了。”

    那男子几下收拾好了东西,又挠了挠头道:“我从山海帮出来就瞧见了你们的马车往黎城方向,不知是否方便让我搭个便车?哦,在下时青,时辰的时,青山的青。”

    安陵辞抛橘子的手一顿:“吴越时家?”

    时青赧然道:“我家是在吴越,但不知是否是兄弟所说的时家。”

    “你父是谁?”

    “家父时望三。”时青一愣,“大兄弟认识家父?”

    安陵辞微微垂眸,认识谈不上,但在上一世,时望三的名头却也是听说过的。时家才学不浅,立传著书的本事在江湖上也算有几分声名。可惜时家祖祖辈辈只知用笔杆子混饭,家底却也是出了名的薄。

    然之后江湖逢难,家家或闭门锁户或屯粮高卖时,却是时家广开粮仓,接济吴越一方。

    时家家主时望三,也算是个人物。

    “那个……大兄弟,方不方便捎我一程?我轻功不好,赶到黎城怕是天都黑了……”

    安陵辞转了转橘子,淡声道:“上车。”

    时青立时眉开眼笑,一边道谢一边上车。上车后才瞧真切安陵辞的模样,眸中顿时一亮:“原是君庄主!”

    时青搓了搓手,忍不住又掏出长笔和圆盘墨砚,在册子上勾勾画画:“两年前有幸见过君庄主一面,此次再见,君庄主的神态样貌又有变化,似乎比以前,比以前……”

    时青一时找不到词形容,只拍腿叹道:“妙!实在是妙!”

    安陵辞额角一跳,有些后悔让此人上车。

    “刚巧,我正有打算再出本《宝玉赏鉴二》……”

    童萌听得一愣:“那本《宝玉赏鉴》是你画的?”

    “是在下执笔。”时青挠了挠头,“不过是早两年画的,不太精细。”

    时青看向童萌,语气中掩饰不住欣喜:“不止是《宝玉赏鉴》,我还打算出本美人录,方才问姑娘芳名正是这缘由。”

    “我瞧姑娘眼生,以前定然不常在江湖走动故而声名不显,不然以姑娘的样貌,定能同那江湖第一美人齐名,并称双姝!”

    童萌扬眉:“你这样画旁人肖像,可征得了他们同意?”

    “这个……《宝玉赏鉴》里的一些确实没有。”时青道,“不过倒是有不少人给银子,让我们帮他们画一幅。”

    “还有人出银子求画?”

    安陵辞哼了声:“时家祖辈是以替人立传起家,早年间写的那些江湖轶闻也还算是详实,怎么到了你这一代便以画人物图为生了?”

    时青更加不好意思,赧然道:“父亲一心想让我练那笔杆子,再著出一本千古流传的江湖闻录来,可惜我不爱那些,就对美人侠士感兴趣,想着能帮着江湖世家通婚联姻,也是好的。”

    童萌想起当时双鸽捧着这本画册的神情,想来这本图册已然是深入人心,倒也不算堕了时家声名。

    “故而,我还想出本江湖美人录,姑娘要不要考虑一下?”时青凑近道,“我连名字都已然想好了,就叫《宝珠赏鉴》……”

    安陵辞忍无可忍,一脚将人踹下了车。

    也没听到那时青呼痛,只是在车后扬声道:“姑娘,考虑一下啊,《宝珠赏鉴》一出,求亲之人一定踏破长歌山庄的门槛啊!”

    童萌:……这人还真是皮糙肉厚。

    “哥哥,我们就这么不管他了?”

    “怎么,小萄是想让他帮着画一幅?”安陵辞扬眉,眸中似带了点深意,“想嫁人了?”

    童萌:“?!”

    我不是,我没有!

    安陵辞轻呵一声:“那人的轻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般不堪,何况,也快到黎城了。”

    童萌掀了车帘,果见不远便是黎城的灰褐城墙。

    他们还是住在了原先的客栈,这次倒是有了空房。几人先在大堂中用饭,安陵辞瞧了童萌一眼,淡淡道:“来条鱼,吃鱼补脑。”

    童萌:“?”

    上菜之后,安陵辞又先夹了块鱼肉给童萌:“妹妹多吃点。”

    童萌:“??”

    唐昇和卢飞心里着急,又不好当着庄主的面提醒,在一旁憋得眼角抽筋。

    回房时,安陵辞又在楼梯前停了停,目色幽深。

    “哥哥还有事?”

    安陵辞深看了她一眼:“呵。”

    童萌:“???”

    真·阴阳怪气·哥哥。

    直到阖上房门,独自躺在床榻之上,童萌才一个激灵,一掌拍在脑门。

    她怎么忘了……

    今日是哥哥生辰!

    童萌一个翻身起来开了房门,完了死了头掉了,她订做的生辰礼还没去取!!!

    好在东街首饰铺离客栈不远,仅隔了两条街巷,童萌一个来回也不会超过半炷香的时间。

    此时临近傍晚,街上行人渐少,不少商铺都开始收摊闭门。童萌赶在首饰铺关门前取回了东西,贴身安放。

    然在经过街角的画摊时,童萌忍不住停了步子。

    她记得,来时,街角并没有这个摊子。

    现在这个时候,不逢年节夜市,摊主只会趁夜色降临前收摊回家,而不会在这时摆摊做生意。

    何况,这还是个书画摊。

    童萌扣住了腕上手镯,一步一步离开,拐过街角之后才拔腿飞奔。

    然耳后骤然一声轻笑,近若咫尺,童萌浑身的汗毛都跟着一竖,脚下却被突然一绊,似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踝,将她整个人倒提至空中。

    童萌只发出一声短促的疾呼,便见一人的五官在她面前骤然放大。

    那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蓝锻束发笑容清浅: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夜风拂过,吹乱他耳际碎发。即便看不见,童萌也知他那耳后,有一颗浅色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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