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是在一地狼藉里接待大长老一行人的。
不小的会客厅里湿漉漉的,灵气杂乱又有序。
案几上堆着的书籍被斗法波及, 七零八落散在毛绒绒的白毯上。丹炉边按照习惯放起来的瓶瓶罐罐不知何时移形换影, 炼废了的药渣和被舍弃的灵草根须在墙壁上相亲相爱。
白璃差点老脸一红。
呜, 这简直就是社会性死亡!
看着无处落脚的会客厅,她掐诀使了一道格外生涩的复原术,潦草地清了清现场。安排大长老三人先坐下来,又打了个响指引来灵泉水。那泉水在空中凝聚成三股的水花,恰到好处落入花瓣型的翠绿茶碗中。
这个术法是她近两天来用的最熟练的。
试图从眼前几个人脸上找到一点赞同,但大家都沉默着, 脸色非常怪异。
白璃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怎么有种迎接三堂会审的错觉?
原幼眼底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一脸感同身受的理解:“我都懂,我们火系的兽人在破境前总是会暴躁难耐一点,但——”
白璃:“?”
云翼咳了声,耳根微红:“我以为咱们兽人也是可以学一学人族的传统, 至少成年期以前,不必……”
白璃:“??”
大长老一下子怒拍案几,剑指矛头:“这又是霍霍了哪家的崽!?”
白璃:“???”
嗯??
我是不是又漏了某一段剧情?
“每年上我这里讨说法的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个,你说说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 成熟一点不乱搞事情, 好好修习道法!”大长老继续激情发言。
白璃脑仁发昏:
为什么他们说得我好像一个鱼塘遍布四海的渣女??
慕墟同样脑仁发晕,气的。
“不是,怎么能叫我霍霍别人家的崽呢?”白璃举起三根手指,声嘶力竭:“天地良心, 我这只无辜的小崽崽绝对纯洁美好,绝对向往和谐!”
“这么多年连异性……哦不,我连雄兽的小手都没拉过!我冤枉啊大长老!!”
大长老一瞬间格外暴躁:“上次,和人家捕食期的食人花对骂,你说是她先爆的粗口。上上次,抢了比翼鸟族的种子,你说是灵花先动的手。上上上次,和妙云山的山鬼大打出手,你说是灵晶躺在山路上先碰的瓷。”
“你说说,我这次能不能信,能不能?!”
白璃沉默了。
白璃不敢开腔了。
这似乎真是原主或者她能干得出的事。有理有据,也实在是她能说得出的话。
霎时,厅内安静极了。
原幼用手肘碰了碰白璃,小声逼逼:“所以你骂赢了吗?”
“呃,”白璃实在拿不准,挠挠头:“或许赢了?”
这一问一答仿佛生石入沸水。
气得发昏的大长老腾的一下炸了:“怎么没赢,嚯,逼得人家食人花一族千里迢迢投靠玄水部落去了,你说这算不算大获全胜!”
白璃:“……”
白璃觉得“白璃”可能去祖安大学进修过。
两方相争,胜败由人。
败者让出领地迁徙去其他地方,这在龙的法则里再天经地义不过。
慕墟不气了。
他觉得小鸟干得漂亮。
有客人在,白璃当然不会按着他泡臭药水。慕墟心安理得靠近了一点,案几上原本泾渭分明的距离一点点缩小。
此时此刻,这一点小动作都能挑动大长老脆弱的神经。
大长老特别像个管不住女儿乱搞的老父亲,指着她手边的慕墟,怒道:“这就是被你霍霍的灵蛇族的崽子?赶紧给人家送回去!”
慕墟就靠在她的手背边,凑近打量。
眼前这个白髯长须的长老,气息中正淳和,修为凝实,不似当日所见那位族长那般虚浮不定。天衍的书生想要联合游离在中州之外的兽族部落,这么看来倒也不算昏招。
中州是要回去的,天衍道场中有一株神木梧桐。他从前没有养过凤凰幼崽,但典籍上记载,非醴泉不饮,非梧桐不栖。
他养的这一只自然不能输在起点上。
慕墟想着事的时候,尾巴习惯往她手腕上缠。
这个小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培养的。
白璃抓住关键证据,立马理直气壮:“你看吧,真不是我先动的手。”
泡个药浴的事情,怎么能说是乱搞呢?
对骂这事胜者为王,怎么能说是胡闹呢?
白璃叹口气,又想通了。
三岁一代沟。
她这只满打满算一百二十岁的崽,同大长老之间起码有千八百个索马里大海沟。偶尔跨屏聊天都是正常的,年轻的崽崽总要给刚开始接触新事物的长辈足够的缓冲空间。
但这个道理,却不是每一个崽都知道的。
不知克制为何物的原幼,在她旁边笑出了猪叫。
白璃又叹了口气。
果然,像我这样善解人意的崽已经不多了。
另一只硕果仅存的贴心崽云翼适时打起圆场,替大长老问出了最大的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斗法一时没收住手,就搞得一地狼藉。”白璃趁机给自己证明,“我这屋里平日里绝对是整整齐齐的!”
斗法?
这一回大伙儿都反应过来这纯属是个误会了。
不过,也不怪人歪想。
像这种两股灵气足以相融的契合程度,实属罕见中的罕见。修真界历史上就出过那么几对,自白泽夫妇决裂到各自飞升,此后近千年来几乎绝了踪迹。
“你们的灵气很契合,一起修炼大有裨益。”
大长老捋了捋长须,板起脸颇有教导主任的味道。肃声敲打道:“但得记住,切不可走了歪路。”
“大道之上没有捷径,须知每一步冥冥之中必有因果。也不要以为族长宠着你,就当是向着你。”
或许是瞧出族中后进生近来有向好的变化。
大长老唠唠叨叨说了一堆,该说的不该说的便都说了。
白璃注意到。
提及族长时,他们队长云翼瞧着无波无澜,实则情绪波动很厉害,搁在案几上的拳头几乎青筋暴起。
这个部落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原本负责教导弟子的大长老年年在外奔波?原著中让原主成功被天衍接纳的筹码又是什么?
一个个谜团让她整个脑袋放空。
但经受多年素质教育的白璃具有一项特殊的技能,哪怕脑子里开着小差,也能适时点点头,表现出认真听讲的样子。
而无聊到撑着下巴看热闹,且又半点不知收敛的原幼,立马成了下一个集火点。
“还有你!术法课只会打瞌睡,停在元丹境巅峰二十多年,早该好好反省反省。”大长老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
原幼偏开头,假装听不见。
注意到案几上颜色诡异的药水,她一下子被熏得皱眉:“这是什么味道?”
“温养经脉的古方,简单好用,可内服也可外用。”
白璃把潦草记录的药方拍到桌上,诚恳推销:“除了臭了一点,恶心了一点,难喝了一点,没有任何副作用。实在是探险打怪必备良方,我建议你们也备上一份。”
原幼和云翼不动声色的退了退,脸上那表情似乎在说“大可不必”。
大长老简直心力交瘁:“说正事,都别打岔。”
“哦。”
白璃三人乖乖地排排坐,等待在场唯一一位长辈发话。
“这是息土,可助你一臂之力。”大长老从袖子中拿出了指甲盖那么大一块赤红泥土,以灵光包裹着悬在空中。
这息土和白璃记忆中大禹治水的法宝不同,属于一种难得的培育植株的灵土,是东边的邻居神秀部落不外传的至宝。
可不是用灵晶就能换到的。
而云翼是族中少见的木系孔雀。
催发植株,培养灵植实属专业对口。
白璃在他的示意下从空间里拿出种子和培育灵植的玉畦。精纯的木系灵力从他手掌间倾泻而下,在大长老从旁辅助下有条不紊的调动向埋着种子的息土。
一瞬间——
仿佛生机灭绝的荧惑草种子骤然发了一个小芽,幼嫩的叶子迎着风晃了晃。
“息土可保灵植不被雷劫摧打。”
“这是神秀部落的要密,万不可四处张扬。”
白璃点点头,一秒变得眼泪汪汪:“我就知道长老爷爷是念着我的。”
大长老对此早有抵御,按着生疼的穴角,无奈提醒道:“少嬉皮笑脸的,你好生准备,明天去雷谷前,必须把别人家的崽子送回去。”
就算灵气合契,也得等成年期以后再谈其他。
两只幼崽懂个什么。
“我可不是拐带了别人家的小幼崽。”主动把闹别扭的小蛇抱进怀里,白璃言简意赅解释道:“他受了伤,我帮忙照顾。”
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
没有什么比被人肯定更能让龙高兴的。
慕墟懒洋洋地靠在她的手背上,最诚实的尾巴轻轻扬起,彰显出主人的好心情。
“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
白璃顿了一下,硬着头皮往下说:“我的朋友阿墟。”
说完轻轻咬了下舌尖,白璃越琢磨越觉得措辞不太对。
此情此景,这般措辞。
怎么那么像带着家属在长辈跟前过明路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容狗蛋er 5瓶;老霉的女人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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