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墟手指揩过唇角,旋腕握住那只白狐狸面具, 和着灵犀花一并藏起来了。
他轻掸袖口, 径直撕开一道空间缝隙, 跨步向天一峰。
……
白璃赶到时,山底下的战场还在僵持阶段。或许顾忌着怕人渔翁得利,或许顾念着这是别人家的地盘。
这一行人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同七星门动手的却是万兽谷修士,一众人穿着制式相同的淡黄色道袍。而这一身鹅黄穿在领头那女修身上不是娇俏可人,倒变成了女皇登基。
白璃琢磨着,恐怕这位就是万兽谷的大师姐。
她瞧这女皇登基架势的小姐姐, 颇有种老妈子看老妈子, 哦不对, 是师姐看师姐的亲切。
万兽谷大师姐不止手上招式过人,只用一手纸扇轻轻松松在两派练习生中拔得头筹,甚至连嘴上功夫都更胜那七星门一筹。
一句话不带半点脏字,就能噎得对头七星门怒气值拉满。
只是, 这声音听上去怎么颇有男子气?
白璃朝一旁坐在台阶上看热闹的体修弟子们,挥手打了个招呼。她没琢磨出个道理,索性跳上巨石同他们一道先瞧瞧热闹。
拉架嘛,总讲究一个时机。
体修中那位领头师兄放下吃瓜大业, 主动走到小师姐跟前, 简单叙述了一下这场械斗的由来。
原是七星门与万兽谷素来不对付。
这一回百净斋路上不知出了什么事,迟迟没赶来,反倒让万兽谷的领先一步同七星门撞上。
两大门派谁也不让谁,都想先对方一步进山门。
七星门的人或许横行霸道惯了, 推搡之间,侮辱万兽谷带头的大师姐,口称“变态、娘里娘气、怪癖”云云。
“……用师姐的话说,就是七星门带头的那个辣鸡,先撩者贱。”
白璃诧异:“这种词儿你们都学会了?”
体修师兄憨笑挠头:“不敢不敢,还是师姐教得好。”
白璃拍拍这师弟肩膀,点头:“儒雅随和,不错。”
场上那位更儒雅随和的万兽谷大师姐缓了口气,扇骨啪地一打便将所有攻击挡在身前,一个横扫直直踢向敌方首级。
顺道还比了个中指。
七星门修士啐了口血沫,大骂:“白非羽你他妈就是个变态!”
白非羽:“滚回娘胎里再修个百二十年,差不多就能达到老子这种变态水准。”
这话一出,万兽谷的修士尽皆掩了面不忍看。
“大师兄,这儿外人这么多,你、你……”
小弟子你了半天,憋红脸只一句:“注意点。”
“……?”
白璃脚下一个趔趄,弓弦差点没叩住。你瞧这淡黄的长裙,蓬松的道髻,漂亮的脸蛋,他娘的居然是个男修?!
“咻——”
不幸脱手的箭矢破空,暴烈的灵气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大圆满的赤红色轨迹。
山阶下剑拔弩张的诸人一顿,齐齐朝箭羽的主人扫来。
灵气从弓弦之间迸发,白璃丝毫没有吃瓜被抓包的尴尬,挑了眉,任由威压如水一般铺平整个道场。
山阶下猛兽咆哮声骤然一停。
兽族刻在血脉中的臣服,哪怕是被人修豢养大、从未踏足五方部族的灵兽也会记得。
于是,这些未能化形的灵兽皆缓缓收起攻击姿势,匍匐在下,焦躁地绕着主人打转。
“天衍山以内禁止私斗。”
白璃站在巨石上向下俯瞰,弓弦在指尖嗡鸣。她叹口气,又说:“我知道,你们小年轻火气旺。”
“这样吧,若是实在要打,咱们清风崖上请,生斗、死斗、生死契地下庄局咱们这儿一应俱全。”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点为难,反倒兴致盎然,活像赌场外揽客的小哥。
这般不着调的劝阻又成功激怒了七星门一众人。
那位道袍绣着北斗七星阵的挑事男修格外不虞,手中法器灵光大炽:“来者何人?凭什么管我七星门的闲事。”
体修师弟们面面相觑,暗叹:这男修怕不是个傻子。从天衍山下来的,除却东道主,这他娘的还能有谁?
“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白璃啧了声:“我们天衍啊别的不说,就是开明。远来皆是客,魑魅魍魉也是接待的。就这交流沟通有障碍,着实有点难。”
“你说谁是魑魅魍魉?!”
万兽谷这位雌雄难辨的大师兄嗤笑:“谁接茬谁不就是咯。”
这种套路都上当。
有一说一,这敌我根本不在一个力量层面。
白璃撑着凤翎弓,咽下一个呵欠:“要不你们再吵一架,赢的尽管进这个山门,输了打道回府各回各家。”
白非羽展扇一乐:“你们天衍的待客之道,倒颇为别致。”
白璃眯起眼,只瞧这扇子刚刚积累没多少的好感尽消。
看热闹的心思一下子没了。
她长弓一指,只道:“天衍书院,白璃。请诸位道友进山。”
七星门修士仍愤愤不平:“他万兽谷辱我宗门,你们天衍这就算了?”
“我们是书院,又不是街道办调停吵架的。不过,我倒有四个字想送你——”
“先、撩、者、贱。”
白璃向下掠睨两眼,在那男修开口前抢先说:“不想进你也可以不进。海市秘境的位置四个宗门分,我以为也挺好的。”
那男修冷哼一声:“七星门掌派二弟子,龙韬。恭候白道友高招。”
白璃点点头:“二弟子啊,这名头倒不错。”
学到儒雅随和精髓的体修师弟,立即补充道:“够二!”
顿时,道上一片哄笑。
山阶上下又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这位人如其名的二弟子涨红了脸,顶着那张被踢得又肿又红的脸还欲争辩,却被剩下的同门拉住,主动向前去了。
“白道友,你我这姓倒巧得很。”
白非羽倒提着白扇,旋腕晃了一圈。“说不定早千八百年,咱们还是同族。”
“同族不敢当。”白璃眼都没抬,“毕竟人兽有别,不必强求。”
白非羽哼笑两声,摇着那把碍眼的白玉骨扇轻轻松松走过长阶。
白璃眯了眼,掐指召出一道符箓,掌中聚起灵火在袖中燃尽。
反极必有妖。
这七星门来的人怎么会是弟子里的二把手。那位惊才艳绝的少门主难道对海市秘境没兴趣?
符箓只剩一点余烬,迎着灵风追着这位万兽谷大师兄去了。
一场风波悄然平息。
吃瓜吃了一早上的体修弟子们,被自家师兄一个踹一个,爬起来继续锻体修炼。
“小师姐,咱们这儿真有那什么地下庄局生死斗吗?”
白璃啊了声:“这个嘛。”
体修师弟挠了挠脑壳,只见他们小师姐手指拂过弓弦,留下云淡风轻一句:“以前没有,咱们现在也可以有一有。”
“师弟啊,修士要该懂得变通。”
体修师弟:“……”
骚,还是你小师姐更骚。
*
三日后。
除却百净斋在内的三大派终于在天衍齐齐聚首,教习长老曾经担心的有意试探没有发生,桑舟担忧的动乱没有发生。
甚至于白璃担忧的攀扯,也没有发生。
百净斋派来的弟子至今毫无消息,但大家都没有闲工夫再去关心那些失踪的禅修。
一切一切,皆因海市秘境提前打开了。
她尚且还记得的所有剧情走向,都被打乱了。
从昨日起,细雨连绵不断。
雷霆在层云中攒聚,一声更比一声响,磅礴的阵雨完全不似秋日里该有的模样。雷电划破暗淡天幕,闷沉沉地仿佛一个昭示。
白璃也不知道为何总有不大好的预感,盘旋在心头。
人人都知道。
修士对未来那一线洞察,偶尔会出奇的准。
刻着“天衍”二字的山崖前,静谧无声。
驾驶灵舟的桑舟还未到,约好半盏茶后见的原幼几人估摸着还在路上。
温热的手掌抚过她微蹙的眉心,白璃愣了一下。
慕墟微微低头:“怎么了?”
白璃顿了顿,把心头奇怪的预感同他交代过,又说:“百净斋的人失踪,恐怕和秘境提前出世脱不了干系。”
这话说出去,恐怕平日里最把她鬼话当回事的桑长老,都不会轻易相信。
但慕墟却点了头。
掐了一道灵障罩在她头顶,声音淡淡的:“海市秘境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白璃抖开羊皮卷上汇成的地图,摩挲过四大门派高层商量出的路线:“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秘境下那片深渊,曾是龙族封印冥魔的地方。”
慕墟弯下腰,将那枚龙族奉为至宝的储物戒指挂在她颈上,从颊边偷了一口香:“至少半年。”
她至少半年时间,会折在那见鬼的秘境中。
他声音闷闷地,不知道是因为想起龙族旧事,还是因为单纯舍不得这半年分别。
白璃抬手在大龙脑袋上揉了把,笑了一声。
她故意说:“我说不定会想你的。”
慕墟手指抵在一双樱唇上,目光沉沉:“重新说。”
白璃仰头去瞧眼前高大的男人,捏了捏他的手指,目光从那满是不虞的眉目间一掠而过。
她指着腕骨比划两下,笑眯了眼:
“要不然,阿墟重新化作小蛇,让我揣着一起去?”
慕墟唇线紧抿,鼻间浮出一声轻哼。
手掌捞过她不盈一握的腰,化作巨龙原型将人稳稳地扔到背上。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白璃低呼一声,只来得及紧紧抱住龙颈。她眯着眼,盲掐一道传讯符,亡羊补牢将这先走一步的消息告知桑长老。
……
唯一有幸亲眼见着了一小截龙尾的原幼瞪大了眼,好半天醒不过神,直直站在原地恍似一尊孔雀雕像。
不一会儿。
叶萝坐在披了甲的食铁兽上,也慢悠悠到了。朝她伸出一只手,偏头问:“怎么就你一个在这儿,小白呢?”
原幼不争气地咽了一下口水,恍惚着说:“可、可能和她的龙私奔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转地图有点卡文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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