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发现情况不太对。
她现在正坐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
这个容器空间不大,勉强能让一个成年人活动四肢。四周是圆弧型的“墙壁”,微微透出暖白色的光,像是一个专门打造的囚笼。
白璃上手敲了敲,这内壁有一定的硬度还会回弹。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反倒是像暖玉一样,温温的。
材质……有点像鸡蛋壳?
白璃陷入沉思:现在的整蛊游戏都开始玩真实这一套了?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白噪音,像是人为将听觉感官剥离。
是那种能把人逼疯的静。
白璃坐了好一会儿,决定主动出击。
她把手掌贴在蛋壳上,敲敲打打找了一周。
但这个疑似蛋壳的东西上,没有任何像是粘合缝隙的痕迹。
白璃:……
这他喵的不是反人体工程学?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墙”外传来高高低低的声音。
那绝不是任何一种白璃曾经接触过的语言,奇怪的是她能够毫无障碍的理解意思。
外面的人说:“白璃真在这里头啊?”
白璃摸了摸下巴,竖起耳朵听。
“族长亲自颁布的手令,还能有假不成?”
“我瞧着族长这一回是真的动怒了。”这人叹了口气,语气里有隐秘的幸灾乐祸。“那个口称天衍的人类,想必来头不小。”
族长?人类?
白璃皱眉,听上去古古怪怪的。
“墙”外的声音走近了些。
“说来也奇怪得很,传言这天衍书院里的长老、先生个个道法精深。”少年音如是说,“那位前辈瞧着不在元婴之下,怎么这般轻易叫人打伤了?”
“你口中那位道法精深的前辈,现在还躺在寒床上没睁眼呢!哼,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这声音尤为不屑,“要真修为高深,道法精妙,怎么就偏偏被白璃打伤了?”
叽叽喳喳的少年们顿时齐齐一默。
是啊。
谁都知道白璃此人最是不学无术,整日斗鸡摸狗,不务正业。明明是族中少有的根骨奇绝的崽崽,却愣是修了一百年还停留在筑基境不得寸进。
须知,他们兽族一出生就有筑基境修为。实打实算起来,白璃当是整个族群中最弱的一只崽。
少年即刻涨红了脸,“那、那你也不能说人家中州第一的天衍书院不行。”
等等——
白璃终于琢磨过味来。
这个剧情怎么就那么像她昨天刚看过的小说呢?
那是本修真小白文,名字通俗易懂,叫做《天命为凰:魔主的小娇妻》。
主要讲身负真凤血脉的女主苏凰,同神魔混血后裔的男主庭道非在天衍书院谈恋爱的一系列故事。
看这个书名就知道,未来的发展肯定又狗血又苏爽。指不定还有小黑屋、强制Play等等不可描述的剧情!
白璃一脸姨母笑地点开,又意兴阑珊地弃文。
全因——
这书里头号恶毒女配和她同名同姓!
书中的“白璃”作为雀灵部落中唯一一只白孔雀,自小千娇万宠地长大,其中族长最为偏袒,隐隐有把她当做少族长培养的意思。
有路人八卦过,“白璃”曾经打伤过到雀灵部落招收新弟子的教习长老。
但不知道溺爱“白璃”的孔雀族长同书院做了什么交易。
天衍书院不仅没有追究折损的长老,还特地大开后门,把这嚣张跋扈又不学无术的雀灵族小公主收入门墙。
而接下来的入门试炼中,“白璃”不知道抽哪门子风,竟然绕了大半个地图上门挑衅女主苏凰。
简直是迷惑行为大赏。
看打脸女配很爽,看打脸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女配就一言难尽了。
她看到这就关上手机睡觉去了。
何曾想过。
一觉醒来,白璃真的变成了书中的“白璃”。
白璃薅了把头发,这种打打杀杀的修真.世界是不是对穿越人士太不友好了点?
尤其,她还是一个跳过剧情指引的穿越人士。
白璃咬了咬手指头。
快,想想,女配在书里还有个什么剧情来着?
嗯,她记得——
她记得个锤子!
甚至,作为不带脑子阅读流开山鼻祖,她连男女主到底是个什么身世背景都没搞明白。
这种感觉它就好像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份Hard模式通关攻略,网站却瞬间404;翻开卷子发现考题分外眼熟,脑子却秒切野狼disco。
白璃: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把那本原著好好看完,细细吃透。
呜呜呜,除了作者在评论区承诺女配一定会有一个身死魂消的惨淡结局外——
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边的议论还在继续。
其中一人笃定道:“白璃这一次绝对讨不着好。”
白璃差点没呛住:虽然但是,我也这么觉得QAQ
“嘁,每回咱们都这么说。结果呢?”立马有声音反驳道,“我看族长肯定是舍不得重罚的。”
“族长有意偏袒有什么用,咱们的大长老向来体面无私。”
那女声义正言辞:“这种视族规为无物、肆意滥杀人族的狠毒之人,大长老他定然不会放过。”
“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友爱人类。”
“就是,就是。”
“族规里说不能打杀同族,可没说不能打杀人类。”有人冷笑起来,“要我说,那些臭烘烘的人杀了也就杀了,又有什么关系。”
白·曾经的·臭烘烘的人·璃:“……”对不起,有被冒犯到。
不过,听起来她还能抢救一下。
白璃记得,在作者的设定中人族与兽族关系并不好,甚至一度有兵戎相见的意思。作为孔雀族中的一只崽崽,杀人的恶劣程度,事实上比杀兽小得多。
但是,天衍书院的长老真是“白璃”打伤的吗?
“白璃”堪堪筑基入门,那长老却是个元婴期的大佬。按书里的设定,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得有七八个索马里海沟那么大。
小虾米把大鲨鱼反杀了?
噫,听上去有点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
“大长老现下又不在族中,有什么用?”小少年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
“谁说的?大长老他老人家昨晚刚刚赶回部落。”那女声越发尖利,“呵,也是她白璃命不好,正巧撞上大长老这铁面阎王,不然怎么会沦落昭狱?瞧着吧,这一回她是万万讨不了好的。”
昭狱?
盲生你说到了华点!
白璃顿时悟了,原来这里是牢房。
不是,他们鸟都什么毛病?关犯人还要关在蛋壳里?
白璃合理发散,难道是想要把不听话的崽回炉重造?
奇奇怪怪的鸟类风俗。
外头的议论声逐渐远了,想必吃瓜少年团没有获得一线吃瓜的权利。
白璃百无聊赖,盘膝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
现在该怎么办呢?
白璃敲了敲蛋壳,书中女配入学前这一段剧情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回忆,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带过去了。
也就是说现在她手头掌握到的有用信息约等于零。
而且——
还不清楚这人到底是不是她刀的。
你妈的!
人家变态难度的剧本杀都有前情提要,哪有拿着疑似凶手牌还对真相一无所知的道理?
白璃朝着天比了个中指。
这种开局要人怎么玩,嗯?
下一秒,惊雷声在耳畔炸响。
白璃:……不是吧。
宁们修真界的举报系统真灵敏。
蛋壳外的暖光骤然暗下来,这座不知形状的昭狱好似暴露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下。隆隆风声在蛋壳的阻隔下依然不减威势,白璃估摸着,这程度跟台风过境也差不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像是上位者对普罗大众天然的威压。
白璃只觉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尤其快,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修真小说里常说的血脉压制。
莹白色的蛋壳壁几乎变成了透明状,她清楚的瞧见高高的穹顶破了一个大洞,旁边的砖墙保留着焦黑的余韵。
乌云密密匝匝围成一团,赤红色雷电闪烁其间。
这样恶劣的层云之上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畅快遨游。
白璃定睛望去。
那是一只通体玄英的龙!
黑龙逆势而上,迎着雷电甩尾盘旋,任凭如小儿手臂粗的赤色天雷劈打在它的鳞片上。
她耳边甚至能听到来自真龙的嘶吼,震得耳廓生疼。风雨浇打在它身上,却没有折损它英姿分毫。
它睥睨而来,好似天地俱可踩在脚下。
白璃瞬间理解了史前的人类为什么会崇拜龙这种几乎不存在的生物。
那是任何瑰丽的语言都不能描述其万一的壮美。
天边的赤红天雷还在继续。
一下,两下,三下……
白璃牙齿打着颤,再没有关注那只龙的闲情雅致,她手按在胸口蜷成一团,好似这样能够好受一点。
一直到第八十下。
白璃唇角边渗出赤金色的鲜血,只听到耳边隐隐传来一声凤啼。
眼前有一道金光闪过,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她下意识眯起眼,耳畔琉璃小灯上镌刻的白羽凤凰仿佛活了一样,仰颈展翅在白璃头顶盘旋一圈,又亲昵地用喙啄了啄她的脸颊,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到琉璃灯上。
等再睁眼时,风雷都停了。
只剩下天边残留的乌云诉说着曾经的浩劫。
这座囚牢损伤惨重,高高的穹顶被惊雷劈了个对穿,精致玲珑的墙壁倒了三面,囚着她的蛋壳碎了一地。
白璃尚来不及惊诧,身前突然出现了一把剑,直直指着她的咽喉。
“!!!”
“壮士!冤有头债有主!”白璃试图跟它讲道理,“小妹初来乍到,想必还没来得及对不起你……吧?”
那把剑发出一阵嗡鸣,绕着白璃转了两圈,仿佛是听懂了意思,要跟她交谈的样子。
白璃:……
这我也不懂剑语啊?
“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语言不通。”白璃右眼皮直跳,胡乱比划了两下,“语言不通你晓得伐?”
那剑却越转越急,直直迎着她俯冲而来。
一个猛扎,正正好落入白璃怀中。震得她一个趔趄,扑通一下摔了个屁股蹲。
“……”啥玩意儿?
白璃横指抹去唇边的血,稀里糊涂地并指摩挲过剑身。
赤红血光在剑身上一闪而逝,好似成功寻到脉门一般,骤然反哺而来的灵气让人整个一机灵。
白璃虽没有修过仙,但这种感觉就好像小说里写得易经伐髓,经脉中堆积的暗伤瞬间被涤荡一清。
她细细打量过。
这是一柄三指宽的长剑,不知是由哪种材料打造的,剑刃天然凝着一段寒光,整个瞧上去是黑沉如渊的冷。
剑柄处铭着两个字,许是这把剑的名字。
那字体歪歪扭扭像是某种动物用爪子刻出来的,却奇怪的给人一种神圣凛然的气势。
逆境死局下天降神兵,一般来讲,该是主角才有的待遇,而她可是响当当的炮灰一枚。
这剧本不对啊!
“老兄,你是不是找错人了?”白璃试探着问道。
剑兄没有反应,显然,它的性格是同跟外表如出一辙的高冷。
白璃挠挠头发,难不成我拿到的竟然是女配逆袭的天选人设?
幸福来得太秃然了。
这不知名的长剑又开始嗡嗡震动,自行脱开白璃的手掌,悬在半空之中摇头晃脑,瞧上去分外活泼。它往前飞一阵又停下来指着她,就在半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转体。看这样子,像是要引导她去什么地方。
不过——
剑哥,你人设崩了呀。
白璃摸不着头脑,拍了拍裙摆站起来,顺着长剑的指引跨过被天雷轰开的墙壁,一顿小跑来到小溪边。
嫩绿的绒草间多了一坨不知名的黑色物什,血肉焦糊成一团,鳞片还在滋滋作响。
啊,好像烤熟了。
白璃蹲下身,试探着伸出染血的食指碰了碰,却是出乎意料的凉,比夏天冰箱里刚拿出的冰棍儿还要凉。
她大着胆子把那冰凉凉的不明生物捧起来,眨眨眼看向手心:
是一条奄奄一息的小黑蛇。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