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角犀牛在空中大约飞行了一个时辰。
按照谢蕴昭的估算,此时大概相当于外界的亥时一刻, 也就是晚上十点过一刻左右。
车外的光好像变暗了。
她掀起窗帘, 看见夜色中起伏的山林。山变得更高, 灰白的树林也变得更深;月亮移到了天边, 夜空中的光芒淡了许多,世界变得更幽暗和朦胧。
十万大山之中没有白昼,只有月亮在天空中来回滑动。魔族依靠月亮的位置来分辨时间、决定作息;月光四季不息,但在“夜晚”降临时, 月色会变得黯淡。
云英城在十万大山东边, 他们要前往的神墓在正西方的无月山中。
但他们离开云英城后,却偏离了方向, 而往北方前行。
谢蕴昭放下帘子。
少魔君闭目养神, 一小半的面容落在阴影中;光影的切割显得极为锋利,也格外冷峻。
“夫君, ”她懒洋洋地开口,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外头陆昂的声音代替了回答“殿下,夫人, 前方是绿髓城, 今夜是否要在此休息”
少魔君睁开眼“停下吧。”
他并未流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谢蕴昭却忽然意识到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
他特意绕路,就是为了来绿髓城为什么
她问“夫君来这里, 莫非是为了什么宝物”
青年笑了笑,只道“一时兴起。”
我信你个鬼。谢蕴昭心中嘀咕,他绝对是另有目的。
她又想了想外头赶车的陆昂。如果她的感知没有出错, 陆昂的年纪不超过40,这个年纪的神游中阶也能称一句天才。
这种人又不是满大街都是,可师兄一到云英城就收服了陆昂,而且对方还一副感激又佩服的模样,似乎受了颇大的恩惠。
现在又有的放矢,来了绿髓城
未卜先知、棋先一着,这不就是典型的重生者行动模式嘛
师兄果然是有超过“一世”的记忆,就是不知道他现在以为自己是第几次轮回
谢蕴昭若有所思地看着师兄。
在她肆无忌惮的打量之下,少魔君淡然自若。
他正在回顾“苏醒”以来的得失他已经经历了九次人生,每一次都重生到叛变师门之后
。
这是他的第十次经历,一睁眼已经身在魔域,但这一次还多了一个人。
卫枕流看了她一眼。她也看着他,眼里映着灯火,是一种天真无畏的明亮。
天真无畏必定是伪装。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她的伪装。
在前九次生涯里,他不止一次遇见过类似的情景自称是北斗仙宗出身的弟子,奉命来接应他,与他一同承受十万大山的苦寒。
他曾相信过。
相信的代价是他堕入十万大山中的极寒地狱,险些死无葬身之地。当他杀尽深渊中的魔兽,披着一层层粘稠腥臭的血液,从地底爬回来,重新站在惨白凄凉的月光中时
他发誓,永远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看似满腹热忱、愿意追随他的人。
那些殷切的言行、看似真诚的神情,都只是千日莲、柯流霜、溯流光、魔君是每一个敌人派来的探子,是魔族的爪牙,随时想逮住他的要害,给他致命的一击。
她也不会例外。
她也不可能例外。
想到这里,少魔君垂下眼眸,用薄薄的阴影掩去眼底的冷然。现在不急,他还需要她的能力,况且不知底细的变数,留在身边反而更好防备。
她是假的。他想。
“夫君。”
她在叫他,并先一步掀起了车帘、跳了下去。朦胧的月光给她镀上一层冷色,令她的背影看上去与其他魔族无异,但当她回过头、伸出手,面上笑意如涟漪荡漾开,四周的颜色也倏然生动明艳起来。
错觉。他想。
少魔君端坐车上,看了一眼她摊开的手掌。
他问“夫人这是做什么”
“不懂”她笑得有些顽皮,“我瞧夫君柔弱得很,遇到敌人还要我保护,现在恐怕也需要我搀扶一把,才能顺顺当当下来这马车。”
明丽的颜色。明丽的笑意。让人无端生出的对阳光的联想。
错觉
他抬起手,抓住了那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掌。她是温暖的果然。
少魔君注视着两人交握的手,喉头滚了滚。她是假的他再一次这么告诉自己。
至于此刻心中的惊异必然只是因为他惊讶于一个事实原来沐浴着十万大山的月光的人,也能保持着日光般
的融融暖意。
温暖得
让人想杀了她。
他微微咬住牙,压下心头翻滚的无数阴影和躁动。陡然之间,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情绪,令他想在这里撕碎她、吞了她,将所有虚假的伪饰一一揉碎,露出血淋淋的真相,把虚假的温暖还原为真实的阴冷。就像他当年从极寒地狱中爬回来后所做的那样。
“夫君,你发什么呆”
她微微一笑,在漫不经心之中,她的眉眼显露出一种清爽动人的美。像沉沉夜幕中划过一点流星,如污浊的泥淖中滚落一滴晶莹的露珠;他的心神被这份光彩慑住,连带他心中翻涌的杀意也像化成了清泉,悄然流走直到一滴不剩。
少魔君有些僵硬地移开目光。
她还在笑,还凑近了调侃“莫非你被车颠坏了,还是说突然发现走错路,又拉不下脸来承认”
他不去看她。
不去看她,才能笑一笑,不咸不淡地回道“夫人心情忽好忽坏,才是叫我疑心是否该为夫人延请名医。”
谢蕴昭一愣,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
她嘴角一抽“你说我有毛病”
少魔君不答话,只往前走,丢了陆昂和双角犀牛拉车在后头,背影颇为孤高。
若他手里不曾牢牢抓住某个人,或许还能显得更加孤高一些。
谢蕴昭跟着他,有点气哼哼的,所以每一步都故意去踩他的影子。
“你才是有毛病的那一个,你知不知道”
“你脑壳真的有点问题的,我没骗你。”
“其实你失忆了,你这个傻子”
她说了一大堆,他方才泰然自若回一句“夫人想象力颇佳,想来看过不少话本。”
谢蕴昭
她重重踩了一脚他的影子,板起脸,一声不吭了。
陆昂牵着犀牛,在他们二人身后跟着。青色短发的男人暗暗感叹殿下与夫人真是恩爱十足。
绿髓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
说是“城市”似乎不太恰当,因为这里并没有一位魔君认可的城主,更没有云英城那样威风的堡垒府邸。
街道凹凸不平、宽窄各异,两旁房屋参差不齐,大多破旧得厉害,只有少数光鲜一些,却也只说得上坚固整洁,难说气派。
现
在是十万大山中的深夜,四下寂静无人。暗处有眼睛在悄悄观察他们,带着疑惑与不安。
谢蕴昭也在观察四周。
她此前觉得云英城混乱破败,现在才发现,云英城已经算是豪华的大城市。像绿髓城这样破破烂烂的地方,才真正说得上凄凉。
她压低声音问“师兄夫君,这里是什么特级贫困区么”
她脱口而出的称呼被很快掩饰过去,却还是引起了少魔君的注意。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丝古怪的念头她无疑是个目的不明的骗子,假装他是她的师兄,可她叫得这么顺畅自然,是否真的存在一个什么师兄
她与那位师兄的关系,是否又极为亲密
这个念头像盘旋在湖面的阴风,立即又卷起了他心底那一团躁动不安的阴暗情绪。
他下意识屈起指尖,在她手腕处的血管附近游移。
她却像只懵懂无知的幼兽,还毫无警惕心地左顾右盼。
少魔君暗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阿宁怕是太高看魔域了绿髓城这样的情形,才是十万大山中最随处可见的。”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他就会露出一点微笑;笑意可以粉饰一切,连杀机也能巧妙地包裹为甜蜜的笑意。
“有修为、有头脑的魔修,都会涌去云英城这样的大城市,要么参军,要么贵族和强者的招揽。普通的魔族则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
他说“有的会困守于贫瘠的土地,寄望于收获几粒干瘪的粮食。有的则会寻找并贩卖军队、贵族需要的产品,比如绿髓矿石。”
“绿髓矿”谢蕴昭问,“绿髓城就是”
“对,这座山里生长有一处绿髓矿。”
在师兄的讲解下,谢蕴昭渐渐明白了绿髓城的情况。
绿髓矿是一种较为常见的矿石,广泛用于锻造兵器、铠甲,城主等贵族修建府邸、宫殿,也常常要用到这种矿石。
因此,就有人以挖掘和加工绿髓矿为生。
这座山原先只有几户贫困的山民,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挖掘绿髓矿,并定居在此。随着时间流逝,绿髓城才渐渐扩展到现在的规模。
但即便有矿产傍身,这座城市的居民依旧贫困,甚至无法得到
正式的“城市”认证,也没有分得一个城主进行管理和建设。
因为军方、贵族等人收购绿髓矿石的价格实在太便宜了,只勉强足够众人果腹。
谢蕴昭本能地感到反感,皱眉问“那为什么他们不去做别的营生”
少魔君扑哧一笑。
当人们听到什么荒谬的、显然违背常识的事情时,他们就会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笑声。
“所以我说,阿宁太高看魔域了。”他说,“十万大山与人类的世界截然不同。这里没有阳光,更没有四季繁盛的作物和家畜。到处都差不多贫瘠,也没有多余的货物,道路都十分崎岖,能做什么除了修炼,剩下的都是挣扎求生。”
谢蕴昭沉默了。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贫瘠。无论是地球还是这个世界,她虽然也经历过艰难的时光,却总是不需要太为吃饭发愁的。
的确十万大山中没有阳光。这里生存的也不仅仅是修炼恶念的魔修,更多的还是实力微薄、需要吃饭的普通魔族。他们是怎么活下去的她竟然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突然,她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谢蕴昭看向师兄,眼睛微亮“夫君,难道你要做的事就与此有关”
他看着她,挑了挑眉,似有疑惑。
谢蕴昭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不由雀跃起来。她笑眯眯道“我懂了,夫君是不是眼见民生艰难,又瞧得高位者不谋其职,反而压榨百姓,所以决定挺身而出,参加传承之战,取得魔君之位,然后掀起一场改革,让所有人都过上共产主不是,过上好日子”
没错,肯定是这样她就说师兄为什么突然要参加传承之战,还收服了看着很得力的手下,原来是志向高远
她这一串话说出来,却叫少魔君面色愈发古怪。
最后,他忽然大笑起来。
“阿宁果真是话本看得太多。”他笑够了,便来捏了捏她的脸,动作颇有些轻佻。这位少魔君带着笑,眼神却闪着冷漠的、嘲讽的光芒。
他慢悠悠问“普通人过得如何,与我何干”
“魔族过得如何,又与我何干”他轻笑一声,“阿宁,莫要将我想得太好否则我恐怕,你会受到惊吓。”
最
后一句,他是贴在她耳边说的。
谢蕴昭默然片刻,这才感叹一声“夫君,你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变态是何意”
“夸你英俊潇洒聪慧绝顶。”谢蕴昭严肃道,“真的,你真是变态极了。”
少魔君心中皱了皱眉,暗忖这倒不像什么好话。
两人继续朝前走。
既然绿髓城很穷,绿髓矿也不是什么绝世珍宝,师兄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谢蕴昭跟着他一直走到了城市的最高处。说是最高处,其实也不过是一处较为平整的崖台,上头修了座三层的屋子,看着要像样子许多。
这大概就是绿髓城的豪华建筑了。
陆昂已经带着双角犀牛去另一处休息,为了明天的赶路恢复体力。
现在,山上就只有谢蕴昭与少魔君站在人家的家门口。
少魔君也不去叩门,只站在门外。月光沉去了青山背后,黯淡的光晕里,他银白的长发好似在发光。
半晌,寂静的崖台上想起了窸窣的响声门开了,有人谨慎地探出了头。
一名满脸皱纹的中年男子推开了大门,走出来,跪倒在地,深深叩头。
他背后还跟着几个老老少少,似是他的家人,也与他一同叩首。
“见过殿下。”
他们畏惧的声音在夜色中起伏,像干枯的麦秆被风拨弄,发出不安的声响。
少魔君不说话。
安静总是能带来最大的压力。
谢蕴昭分明看见,他们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她左右看看,清清嗓子“哎呀,你们怎么知道他是殿下他脑门上也没写字嘛,还是说你们认识他”
她一开口,少魔君便凉凉瞥来一眼,却也并未阻止。
对面的人显然摸不清情况。为首的中年人谨慎地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连忙又将目光压下去,道“殿下银发如月,必然是血脉纯正、力量深厚的大人,我等万万没有这个荣幸结识。”
少魔君一笑,声音很凉。凉得让中年男人额头“唰”地出了一堆冷汗。
他悠悠道“你是城主”
“不、不敢,小的并未经过陛下册封”
“但你是这里实际的头领。”少魔君打断他,“你住在这里,视野辽阔。我进
城并未掩饰,你应当立即有所察觉。为何不来迎接”
“小,小的”
“你对魔君有什么不满”
“小的绝无此意殿下请”
“还是说,”少魔君勾起唇角,眼中血色浓郁近似夜色,“你有什么东西想隐瞒不报”
中年男人冷汗涔涔。
按照魔族的规矩,十万大山中的一切珍宝都属于魔君。普通人可以依靠绿髓矿等物资谋生,但这是魔君的一种“恩赐”;谁若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珍宝,必须往上敬献。
虽说献给城主之后,这珍宝究竟能不能到魔君陛下手中还是两说可,规矩毕竟是规矩。
谢蕴昭见中年魔族汗滴不断,其家眷也瑟瑟发抖、几近昏阙,便知道少魔君所言非虚。
发现珍宝必须孝敬,不得私有这是什么破规矩。谢蕴昭憋住了没吭声,却觉得魔族的统治者实在霸道。她暗想看来无论在哪儿,底层百姓都是被压榨的对象。像这些普通魔族,他们连生存都困难,更不消说去人类的地盘烧杀抢掠,她厌憎的对象实在不必包括这些人。
她对魔族的恶感,隐约集中在了魔族修士和统治者身上。
她在一旁沉思,少魔君却已经施压足够,施施然道“将东西交予我,我便为你掩下此事。”
此言一出,中年魔族猛地松了一口气。他自觉死里逃生,虽然一想到那宝物,心中仍是不舍,却更多了一丝庆幸好歹是抱住了自己和家人的命。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没有经过魔君承认的“城主”、“城市”,一旦惹得哪位大人不快,就算被杀个干净,也没人会多说一句。
他战战兢兢爬起来,又用眼神示意家眷退后,自己一个人上前,颤声道“二位殿下请随我来。”
他并不知道谢蕴昭的身份,干脆都用了敬称。
少魔君懒懒道“怎么,那东西不在你这儿”
简单的一句问话,吓得人家又是一个激灵。男人忙道“殿、殿下,那东西拿不出来,一直好好地放在矿洞深处,并非我有意”
“好了。”少魔君懒得听他结巴,挥挥手,神情漠然中带着点不耐,“带我们去。”
谢蕴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说“别抖啦,我这位夫君是个外冷内热的好魔,就算找不到东西,他也不会杀你的。”
男人一愣,将信将疑,却又不敢表露情绪,不得不低下头。
少魔君却哼一声,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阿宁又知道了我在阿宁心中竟是这般的好人,着实叫我感到恶心。”
“我当然了解夫君。”谢蕴昭情真意切、发自肺腑地说,“谁让夫君是个真正的大变态呢。”
少魔君
他还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算了。
绿髓矿在城市的背面,也就是需要穿过弯曲的山路,走到山的另一侧。
少魔君方才上山不嫌路长,这会儿倒是嫌麻烦起来,袖子一甩,就带着谢蕴昭和绿髓城城主到了山的背面。
十万大山植被不丰,稀疏的草木大多呈现出铁锈般的灰黑,或者死人脸似的灰白色。这里也不例外。
翻过山,谢蕴昭才发现此处别有玄机他们上来的那一面山势平缓、草木生长,这一面却陡然化为悬崖绝壁,寸草不生。
突兀的陡峭,就像是谁用一把剑将山劈成了两半似的。
在光秃秃的崖壁上,凿有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窟窿;有的窟窿中隐约有暗绿色的幽光。那里面就是礻果露的绿髓矿体。
中年男人凭空悬在空中,四肢僵硬。他指着某个洞窟,声音抖得更厉害,干涩道“殿、殿下,就是那里”
云气相送、长风相接,少魔君带着人飘然而落,顺手丢开了城主。
他抬腿朝前,银发飘逸如一道飞起的云影。
“且在这里等着。”他随口道,“若你说得不对,我就将你从这儿扔下去。”
吓得男人抓紧洞口突出的石头,又看了一眼下方的万丈深渊,只敢连连点头。他身上只有相当于辟谷境初阶的修为,平时来这里采矿,都要带够绳索、凿子,即便如此也有失足的风险,何况双手空空地给丢在这儿
谢蕴昭看了看男人瑟缩的模样,提步追上师兄。
“你吓他做什么”她谴责道,“你这个变态”
少魔君步伐一顿。
他若有所思“阿宁,变态果然是个骂人的词,是也不是”
谢蕴昭;
哦呼,一不小心暴露了。
她假装没听见,继续义正言辞“就算没找到东西,我也不会让你把他丢下去的”
“不让”少魔君有些感兴趣了,“若我偏要如此,阿宁会如何”
谢蕴昭立刻摆出穷凶极恶的表情,威胁道“宰了你”
这个凶恶的表情一点都没吓到少魔君,反而让他笑起来,还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阿宁真是心地善良。善良到让我觉得”
他含着笑,面容却被绿髓矿映出一种森然鬼气。
“阿宁总有一天,会因为这份善良而死无葬身之地。”
“那又如何”
他没料到她回答得这么快,不由朝她看去。令他意外的是,她也在笑,却是明丽活泼的笑意,一点都不被阴森冷然侵扰。
“我宁愿在大多数人都很善良的世界中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愿意在奉行冷漠残忍的世界中独善其身。而且,我还有个想法。”
她突然靠过来,亲了亲他的面颊。
“我想要夫君与我一起,生活在善良的世界之中。”
她的温度与笑意也像随着这个轻吻烙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怔住了。
而后嘲讽地移开目光。
他漠然地想果然是假的。
太过完美,太过符合他的心意,则必然是虚假。
作者有话要说天哪我竟然赶出来了今天的更新本来以为来不及了
夸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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