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对峙(2)

    月色黯然,星辉明亮。

    下京区被一排排摇曳的火把点亮。

    靴底急急地踏在地面, 踩出一片急促的闷响。

    火光最明亮之处, 站着一名年轻的将军。

    才刚刚回到家中、尚未来得及上床歇息的平京刺史,骑马匆匆而来。他跳下马, 扶着没来得及系好的腰带, 奔向那名年轻的将军。

    “王将军”刺史急得嘴上燎泡, 心想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接连出事, “方才的异状难道是”

    “是外来的修士。”

    王玄将军一眼看来,目光比火更亮,比剑更利。头盔落下的阴影掩去了他的表情,只有轮廓起伏如锋利的剑刃。

    他冷冷说“也是杀害王留的凶手。”

    “什么”刺史瞠目结舌,“那还不赶紧拿下凶手不, 现在在里面的是九郎”

    刺史拍拍脑门,显而易见地舒了口气, 又带了几分奉承“九郎出手,我就放心了。”

    然而, 火光中的将军却更沉下了表情。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破败的小院, 右手握紧了天阳剑的剑柄。

    他不接话, 空气便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刺史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听横里插来一声冷哼

    “良弼,你可来得早这平京刺史当得还真是安逸。”

    刺史一听, 心火略起。他忙了大半天蝴蝶玉简的事,还要应付无理取闹的某些贵人,现在更是腰带都没拴好就飞奔前来, 哪里安逸了

    可再定睛一看说话的人,刺史心中的火就哧溜一下乖乖地灭了。

    盖因此刻那冷眼斜视他的人,是朝堂九卿之一,手握实权的卫廷尉。要说起来,卫廷尉还曾是刺史的老上司,积威深重,刺史在这位大人面前天然就要矮半截。

    “啊呀,廷尉也来了。”刺史忙赔笑。

    卫廷尉不耐道“可不止是我来了”

    刺史眨巴眨巴眼,一双被夜色与火光蒙蔽的眼睛左右一转,才注意到在卫廷尉身后,火光黯淡的阴影中,还站着一个个人影。

    沈、王还有其他一品世家的熟面孔。除此之外,攀附各家的人也都派了人来,按着各自的派系,在这不安的黑夜里分立排好。

    竟都是嫡枝的大

    人物。

    碌碌

    更有两架牛车碾压石板,缓缓驶来。

    珍贵的灵石灯亮起光明;柔和稳定的光源让清贫的下京区也显得矜贵起来。

    刺史注视着那两辆车架,微微瞪大了眼睛。那是

    其中一辆牛车的帷幔上绣了太阳纹路,代表谢家的嫡枝。

    另一辆绣了金莲图案的则属于沈家嫡系。

    太阳纹路的那一架牛车停在路边。而后,有一只手伸出来,指了指小院门口呆坐的谢妙然。

    “十一郎。”

    声音不高不低,青年却浑身一抖,捂着心口踉跄站起,回身朝牛车一拜“家主。”

    有随侍的仆从悄无声息上前,展开竹椅、扶谢十一入座,又为他包扎伤口,奉上温热的蜂蜜水。

    牛车中的谢家家主温声道“辛苦你引出贼人,接下来的事交给九郎便可。”

    谢十一蠕动一下嘴唇,张口想说什么,但他缓缓环顾四周一圈,忽地明白自己要说的事不能为人所知,于是他垂下头,应了一声“是”。

    他明白,自己才是被谢长乐利用去解开封印的那一个。但是,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世家可以暗中倾轧,却决不能在明面上迫害自家子嗣。谢长乐虽是泰州分支,她的外祖父却是正经的平京嫡系出身。泰州谢被平京谢害死,这件事足以让谢家被唾骂百千年。

    此时,另一辆金莲纹路的牛车里,有人缓缓出声“佑之真是事必躬亲。区区一贼人,不仅惊动了九郎,竟连你也来了。”

    谢家家主谢彰,字佑之。

    太阳家纹的车架里传出悠然一声笑,戏谑道“九郎是我孩儿,我怎能不挂心倒是静思,你来此处做什么,莫不是闲来无事瞧个热闹”

    对面车中端坐的沈静思乃沈老太爷嫡次子,也是沈佛心的生父。

    车厢之中,谢彰悠然说完,便低声吩咐妖仆,表情一片森冷“万一九郎失手,玉简出世,导致沈佛心脱困你就立即挟持沈静思,以胁迫沈佛心。”

    妖仆应下。

    对面牛车中,沈静思则不咸不淡回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平京被贼人侵入,我又怎能不关心”

    说罢,他也低声吩咐自己的妖仆“谢彰过分在意蝴蝶玉简,你且注

    意他的妖仆动向。”

    且不论大人物的言语交锋和暗地盘算。

    一旁站立的刺史早已吩咐人手,务必要加强守备,加强再加强。这里来了这么多重要人物,出事了可怎么办

    真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人物们怎么今天兴头这么高,全跑来看热闹刺史心中暗暗抱怨,却也知道这些人做事必有缘由。

    更何况王玄将军守卫与此,周遭更是伫立着无数沉默的玄甲兵卫。这些玄甲都身具修为,个个能以一敌百。

    刺史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玄甲同时出现。

    和沈、谢两家的带头人相比,出现在此处的卫廷尉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卫廷尉深深地皱着眉,似乎也很是烦心。他瞪了刺史一眼,没好气“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转移安置周边平民”

    修士交手,难免波及四周。下京区虽然住的都是庶民,但毕竟也是平京稳定的根基,若放任不管,必定引起动荡。

    刺史侧头听了属下的低声汇报,惊讶地眨眨眼,忙对卫廷尉道“正要叫廷尉知晓,下京区的庶民不知是何缘故,竟都消失了。”

    “消失”卫廷尉眉头皱得更厉害,“怎么回事”

    大人物们也有不少投来目光。刺史头皮微麻,只觉压力很大。

    唯有王玄将军默然片刻,忽说“中京区西侧居住的赵家人也消失了。”

    “赵家人那是谁”有人问。

    王玄将军又沉默片刻,才说“贼人的友人。我本想拿住赵家人,不想对方快我一步。”

    刺史不解“可下京区的这么多人难不成也是贼人的亲友”

    王玄摇摇头。他重新看向小院,望着那冲天的白光和四散的气流,神情有些复杂。

    “大概也是怕他们受到波及。”

    他以一种低得近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说“那人也并不是个坏人。”

    刺史没听清“王将军”

    王玄抬起头,表情冷然而坚定。他回头喝道“玄甲听令,护卫结阵”

    喀啦啦

    盔甲相碰,斧戟相撞。

    数百玄甲在沉默中抽出冷兵,在琅然脆响中结出阵法。

    灵力散发出微绿的光芒;光幕延展,将众人包围起来。

    狂风被阻拦在外,那凛

    冽似能割破人肌肤的交锋气息也被隔绝在外。

    刺史心中惊叹一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些从来神秘的玄甲。

    说来也巧,正好有一名玄甲的头盔歪了,留出条缝隙。光芒从缝隙中切入,也让刺史的目光得以窥见几分玄甲的真容。

    半明半昧的光线里,那张被漆黑盔甲包围的脸僵硬、青白、两颊凹陷,两只无神的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又隐约带着一股凶煞怨愤之气。

    就像含冤惨死的人化为的僵尸一般。

    刺史莫名出了一身白毛汗,忙转过目光,不敢再看。

    平京城里月色被大火侵吞,平京城外也同样如此。

    京郊的民居陷入沉眠,连蛙鸣也无,只一片寂静无声。

    正因为这格外的安静,才方便某人办事。

    荀自在依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纸笔,正慢吞吞地写一,二,三

    在他面前,堆满了无数人体。他们一一被用草席包裹起来,从天而降,挨着堆好。

    星光遍洒的野外,寂静无声堆叠的大量人体,以及一名从容自若的白衣青年

    在边上打下手的小川打了个哆嗦,凝重道“荀师叔,你好像变态杀手哦。”

    “变态是何意又学你谢师叔。”荀自在用毛笔的另一端戳了戳小姑娘的头,懒洋洋地抱怨,“唉,亏了。说好帮谢师妹转移三个人,这不连几千人都有了”

    小川捂头,义正言辞“这是荀师叔应该做的”

    荀自在眉眼更是耷拉“总归在你眼里,谢师妹哪里都好。”

    “因为谢师叔就是哪里都好嘛。”

    荀自在笑了一下,正要再说话

    一抹令人惊艳的雪白剑光,自东方而来。

    金色碎光飘散,好似星光摇落。

    一声剑鸣过后,星光笼罩的平野上多了一道白衣如雪、黑发如墨的修长身影。

    “荀师兄,小川师侄,多日不见。”

    青年面带微笑,音色温润柔和,眼眸却清冷如寒星照白雪。

    “你们可曾见到我师妹”

    荀自在定定看他片刻,收了纸笔,姿态变得郑重一些。

    “卫师弟,你终于来了。”

    他抖了抖衣袖,推开小川,右手已然握住那柄造型如棱锥的白沙剑。

    “可惜我不好

    直接退开。”荀自在提起剑,懒懒指向他,“就只能麻烦卫师弟,硬闯一番平京大阵了。”

    此言刚出,大阵亮起。

    整个京郊地面、上空,忽然升腾交错无数银亮的光线。

    无数微小却奇异的符文在其中流转,造就无声杀气。

    荀师叔你为什么

    “不急。”荀自在轻声说,“很快的。”

    卫枕流深深看他一眼,微微摇头。

    “你实在不必做到这一步但是,我不会留手。”

    京郊的光亮更加耀眼起来。

    当京郊的大阵发动时,下京区中的某个小院里,仍然只有榕树缓慢解开封印的光芒。

    谢蕴昭问“是你杀了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黑衣青年站在小小的院子里,周身冷风肆虐。

    他没有回答,像是有些失神,问“你为什么偏偏是谢长乐”

    “为什么杀他们”谢蕴昭也像没有听见他的问题,“是因为我”

    谢九看着她,慢慢闭上眼“是。”

    像是影影绰绰多年的猜测终于成为现实,又像悬挂梁上的石头终于落下。谢蕴昭握紧剑柄,心中最后一点谨慎和犹豫也被彻底抹去。

    她抬起剑,指向谢九。

    谢九两手空空,长发垂落又被狂风吹拂。他以一种奇异的目光一点点地描摹着女修的容貌,仿佛终于见到久仰其名不见其人的某个谁。

    他像在自言自语“原来如此你是谢长乐,你是灵蕴。我早该想到,你必定是她。”

    平淡无波的语气,又似有点一闪而逝的伤感和自嘲。

    “灵蕴是谁”谢蕴昭觉得那个名字有些耳熟。她冷笑一声“你该不会找错人也杀错人了吧”

    谢九轻轻摇头。他身周的狂风已渐渐平息,正如他神情的波动也终于不见。

    然而他却又忍不住低声一叹“你却偏偏是灵蕴。”

    下一刻,他抬起眼,一步步走过来。

    “让开,灵蕴。”他淡淡道,“不要碰蝴蝶玉简。”

    他微微抬手,做出一个讨要的手势;黑色的衣袍上有金羽白鹤振翅欲飞。

    那副冷漠笃定的姿态,看着未免让人讨厌。

    谢蕴昭瞥一眼天空。

    空中的满月已被大火“啃噬”小半。二者重新分离之

    时,就是蝴蝶玉简重现世间的时刻。

    也是沈佛心脱困之时。

    她必须将时间拖过去。

    尽管她知道自己不是谢九的对手。

    甚至于,她也知道自己最好等待师门前来。

    但沈佛心说,蝴蝶玉简的封印只能在满月与大火相合时破开。而今夜过后,下一次满月与大火相合,要等到五年之后。

    谢九毕竟是谢九,给他五年的时间,他很可能破开沈佛心设下的困局。

    如果想找到蝴蝶玉简,就只能在今夜冒险。

    冒险

    冒险又算什么

    能比追寻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仇人更艰难

    能比努力平衡内心仇恨的煎熬和对生活的乐观更艰难

    打不过也要打。

    杀不了也要杀。

    她努力让自己理智了这么久,就任由怒火主导一次又能如何

    五火七禽扇出现在她左手中;羽扇掀动,眨眼放出熊熊火龙。

    她说“该让开的是你。”

    火龙汹涌,转眼咆哮奔至谢九面前。橙红的光芒映亮了他面无表情的脸,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只轻轻一拂袖

    谢蕴昭默不作声,早有准备。

    五火七禽扇再展,鸿鹄幻象振翅飞出鸿鹄金羽,能让所使用的法术威力翻倍。

    谢蕴昭是和光圆满,灵力深厚远胜同辈。她的倾力一击威力翻倍,几乎相当于无我境中阶的全力一击

    “天生日月,其行昭昭”

    辉日映夜,剑气无双。

    比以往哪一次都更加炽热、更加坚定、也更加明亮的剑光,爆裂开来,直朝谢九斩去

    剑光所到之处,草木飞灰、青瓦破碎;院墙倒塌,一路坊市都被斩出一条一往无前的剑痕

    外头观战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呼,玄甲结出的保护阵法也裂开碎痕。

    但是

    首当其冲的谢九,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对着剑尖轻轻一点。

    水波般的淡金光芒轻轻荡漾,凌厉剑光顷刻化为无有。

    只是在这一瞬间,日月剑法第二式也已展开光华。

    “日月盈天地,万物生光辉”

    太阳般灼热的光芒变得柔和起来,但那光却更加广阔,如润物无声的春雨,悄然便占满天地。

    刺啦

    青年衣角撕裂几分。

    一丝血痕出现在他

    眼角。

    谢九眼睫一动,抬手抹去血珠。

    他迈步朝前,一步步走近谢蕴昭。

    “灵蕴,让开。”他轻声说,“如果你不想后悔,就让开。”

    谢蕴昭一点点后退,直到脊背贴在树干上。

    她捏紧符纸,面上淡淡“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原来你也会说些动摇敌人心志的话”

    他乐意多花时间说话,她自然也乐意拖着。

    谢九的目光变得更加奇异。那一丝自嘲更明显,却又带着更深沉的情绪。

    他张口想说什么,却又闭口不言。那双冷然无波如深潭的眼睛,就在不远的距离里,静静凝视着她。

    沉默之中,天空中的大火星已经划过满月的中心,开始缓缓远离那轮完满的月亮。

    此时,榕树背后的屋脊上有玄甲悄然匍匐前行。他们拿着封印的符纸,正要伺机将蝴蝶玉简重新封印回去。

    谢蕴昭眼神一动,刚要动作,谢九却已经抬手劈来,逼得她执剑招架。

    趁此机会,两名玄甲悍然扑下,直欲将封印符纸贴上树干中隐约露出的蝴蝶玉简

    然而

    “呜噜噜嗷呜”

    “嘎嘎嘎呕”

    一道红色的锋芒重重劈在玄甲身上,另有一团银色的不明粘稠液体裹住另一名玄甲。

    鸭子和狗从角落蹿出、跳起,凶狠地抢走符纸撕个粉碎。

    毛色柔润的大狗更是威风凛凛地又嚎叫一声,吐出又一道红色锋刃,朝着外面的人砍去。

    那是什么

    “当然是我们贼人的一份子了”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站在屋脊上,抓起那两名玄甲,大喝一声,用力扔出墙外。

    “我虽不能动用灵力,收拾几个玄甲却还不在话下”

    外头有人认出了老者“郭衍”

    “沉香阁原来的东家”

    “他果然和贼人是一伙的”

    郭衍抓着剑,用力插在屋脊上,戳碎几只青瓦。

    “你们这些蠢货”他高声斥道,“沈家人何在你们可知道,沈佛心被谢九等人囚禁在平京大阵,距今已有半年时间”

    突然之间,下京区陷入了极度的安静。

    沈静思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帷幕,厉声道“果真”

    “接着”

    郭

    衍抬手丢出一方印信。沈静思身边的妖仆接过,奉于主家察看。

    沈静思翻来覆去匆匆一番确认,面颊肌肉便用力跳动几下“是佛心的私印。谢彰”

    “静思,勿要被人言语蛊惑。佛心修为高明,我等如何能悄无声息将他囚禁反而是这贼人郭衍,你乃北斗修士,而北斗是天下第一修仙门派。”

    谢彰也掀开一角帷幕,镇定自若,甚至带了一缕淡淡微笑“若说你们害了佛心,又反过来陷害我等,想挑起平京内乱才是顺理成章。”

    他走下牛车,木屐敲出清脆响声。大敌当前而悠然无惧,一派风流名士风范。

    沈静思皱眉不言。

    谢彰背负双手,望着郭衍“院中可也是北斗修士你们三番两次在平京作乱,盗窃我谢家至宝,欺凌王家幼子,现在又要挑起世家纷争,究竟是何居心”

    郭衍瞠目“你血口明明只要玉简出世,沈佛心就能脱困”

    谢彰却已神色一凛,对着院中呵斥“九郎,你还等什么当务之急是速速开启大阵,夺回玉简,将贼子拿下,以慰冤死之人在天之灵”

    旁边的王六老爷已是泪流满面,双目充满仇恨。

    其余世家众人则目光闪烁。当务之急唔,确实,沈佛心的事可以容后再议。

    反正不管谢九领头还是沈佛心领头,对他们来说差别都不大。

    个人的命运不如家族的命运重要。而现在,里头的蝴蝶玉简关系到各家名声,还是能保全就保全的好。

    沈静思感觉到了众人微妙的倾向。他瞥一眼王六老爷,再看看霁月光风的谢彰,心中仍有疑虑,却是重新坐回车中。

    只对妖仆耳语“去知会父亲一声。”

    院中。

    一面银镜光芒闪烁,将淡金光芒反射回去。

    谢九看了看手上深可见骨的血痕,淡淡说“不错。”

    谢蕴昭手中的宝镜是她师父之前给她的上品法宝,是老头子年轻时收集的好东西,也是他为数不多没有变卖的宝贝之一。

    银镜能将敌人的攻击反弹回去,连归真境的修士的攻击也不例外。

    然而,谢蕴昭只用了三次,却不过给谢九造成了三道不轻不重的伤势。而镜子本身

    已经出现裂痕。

    大阵的灵光若隐若现;无数灵脉与谢九相连。

    他是平京大阵的执掌者。谢九本就是神游圆满的修为,而在平京大阵中,他能发挥出归真修士的实力。

    但是,他始终只守不攻。连仅有的几次出手,也像随意为之,目的只在将她逼退。

    哪怕院外传来他父亲的命令,他也置若罔闻。

    “灵蕴,退开。”

    “灵蕴灵蕴我不叫灵蕴”谢蕴昭收起镜子,冷笑,“我过去叫谢长乐,现在叫谢蕴昭。”

    “你他妈是连受害者的名字都叫不对是吗”

    火焰与剑光袭来,再次让谢九停下脚步。

    他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毫无瑕疵的面容也像毫无生气的木偶傀儡,始终只会那么无波无澜地看着她。

    “你是灵蕴。”他说。

    月光渐渐充足起来。

    大火已经移动到了满月边缘。

    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九少爷,家主有令,请九少爷即刻开启大阵,诛杀贼人”

    谢九也抬眼看了一眼月亮。

    他摇了摇头,而后展开双臂。

    一道黑白太极虚影从他怀中浮出。

    太极流转,阴阳相生。流动的黑白二色至纯至简,却又似隐藏了无穷奥秘。

    天地间透润的空气忽然变成了深海。

    无穷压力陡然压下,令谢蕴昭一声闷哼,喉头血气上涌。

    不独是她,屋脊上的郭衍、阿拉斯减和达达也都顷刻被压得跪倒在地,连喘气都艰难。

    太极图案缓缓相衍,带着谢九飞上半空。

    长风吹拂,他衣带当风,星月光辉下的面容清冷无尘,垂首时好似漠视人间的仙君。

    他抬起手,从太极中心抽出一柄长剑。

    长剑光华奇异,一眼看去似是雪白,再看便像漆黑,如果再看又像什么都没有。

    那是九郎的徒妄剑

    他竟连徒妄剑都用出来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整个平京都被点亮了。

    无穷的星光在这一瞬间纷纷落入凡尘。天上群星与地面大阵相连,绘制成为一个立体而复杂至极的图案。

    “这是”谢彰微有惊色,喃喃自语,“九郎竟将平京大阵全部开启难道是为了消耗,,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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