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这是第四卷的尾声

    大梁嘉永四年, 平京世家与白莲会勾结之密谋败露, 因当晚有天犬呼唤红月,故史称“红月之变”。

    传闻群仙降临便是为了替天行道,当晚便将作乱恶首诛杀殆尽。余党也投入大牢, 等待发落。

    第二日, 宫门打开,皇帝降下旨意,将此前由王谢等世家把控的官爵尽数收回。

    沈佛心入宫面见帝后,并推辞了正式的国师任命, 拒绝接管平京大阵。

    谢九称病不出, 又言须替父赎罪,戴孝三年, 且终生不再出仕。只有传言猜测, 认为现在外头尽是谢九郎的负面传闻,皇帝也不好重用他, 所以他才低调蛰伏, 暂避风头。

    世家元气大伤,皇帝便出面与仙道盟签订盟约,约定十年内,修仙者未经邀请不得进入平京城。另外, 大梁国将以一百万灵石购买修仙界灵谷、灵植。

    此前由王玄等世家代表控制的玄甲军,也悉数由御林军收编,由皇室培养的修士统一领导。

    至此,红月之变的最大受益人成了刘氏皇朝。皇帝不仅趁机将权力收归中央, 提拔人才占领重要职位,更拟定旨意,打算废除九品中正制,推行科举制。

    世家才反应过来,皇帝筹谋科举制已有多年,只是苦于世家掣肘,不得不隐忍下来。

    科举制不仅为寒门学子开启了一条全新的晋升之路,更是新设了“女官”职位,宣布天下有才能的女性也可通过苦读和考试,担任治国要职。

    据说,这是因为皇帝感慨于“红月之变”由女性修士一力开启,又见修仙界多有才华横溢之女仙,便下定决心“天下英才无分男女老少,尽可入吾彀中”。

    一系列雷霆举措,大大推翻了天下对皇帝“优柔念旧”的印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故事也再度四处流传。

    甚至有人猜测,谢九郎与沈小国师谋划的变革背后,是皇帝的授意。

    但真相究竟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晓。或许到了后世,也有人能从出土的史料中窥得一二真相。

    而在嘉永四年这一年里,更多的人都只拥有猜测,和对未来变革的隐约感触、期待。

    其中就包括赵冰婵。

    她已经恢复了女装打扮,正独自

    站在天牢门外。因她满面沉思,赵勇和冬槿都只守在她身后,不去打扰。

    片刻后,狱吏打开大门,引出一位藏青色衣袍的青年人。

    七月上午的阳光照得他眯了眯眼。从潮湿阴郁的天牢走出,他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外面强烈的阳光,以及扑面的热浪。

    赵冰婵走上前。

    “林少爷还是,我该叫你卫六郎”

    卫六郎在一片蝉鸣声中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声音。他看清赵冰婵后,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一时无言。

    两人注视彼此,陷入沉默。

    还是赵冰婵先开口“想去街上走走吗”

    卫六郎起先摇头,想了想,却又点头。

    “去承云楼里坐一会儿吧。”

    等他意识到自己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疲惫和沙哑时,他已经和赵冰婵走在街边的树荫里,并在不久后来到了位于中京区的承云楼。

    二楼临窗雅座,街上蝉鸣不息。店家奢侈地端出冰盆,又在闲聊中透露出这是今夏最后几天用冰的日子。

    七月流火,再过不久,这个夏天就要结束了。

    卫六郎点了樱桃饆饠、烤鹿肉和素心莼菜汤,还加了一道应季的拌秋葵。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你喜欢吃这几道。”卫六郎说。

    他又问赵冰婵还有没有什么想点的,她说没有。

    两人又沉默了。

    赵冰婵打量着卫六郎。

    短短半月里,他消瘦不少,和善的圆脸上也有颧骨突出,眼睛就显得很大,深邃却又透露出一丝苍凉。

    卫六郎忽然说“对不住。”

    赵冰婵知道他说什么。

    “无事。我也没有告诉你我真正的身份。”她说,“卫廷尉如何了”

    曾经的九卿之一,在外头威风不已、在家里对老婆伏低做小的卫廷尉,因与谢彰等人牵扯过深,虽然在“红月之变”里侥幸活了下来,却被剥夺官职、投入大牢。

    卫六郎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才低声说“我找遍了关系,但是连银两都没人敢收最后还是谢三爷出面,道父亲任上尽职尽责,也为谢九郎出力甚多,只是被谢彰蒙蔽,所以会尽力保下父亲性命。不过,官职肯定别想要了。母亲打算风头过后就回交州去。”

    卫家是交州地方上

    的世家。

    赵冰婵默默点头。她并不了解那位卫廷尉,更不知道那个人在位高权重时曾轻慢地考虑要了她的性命。她只是觉得对卫六郎来说,父亲性命能保,这终究该是一件好事。

    她安慰道“能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是啊”卫六郎喃喃道。

    他心中的情感复杂远超赵冰婵。

    因为赵冰婵不知道的事,卫六郎都知道。

    他知道父亲背地里滥用过权力,知道他打算暗害赵冰婵、只为让他这个儿子和谢家联姻,还知道兄长间接死于父亲之手。

    他原本怀着强烈的义愤去声讨父亲,甚至打算和他决裂,哪怕自己一辈子当个普通平民也没关系。

    但顷刻之间,局势翻覆,卑劣却强势的父亲成了阶下囚,还很可能性命不保。

    他回想起大牢中瘦成一把骨头的父亲

    卫六郎捂住脸,将叹息压在胸腔里。

    那终究是养育教导他多年的父亲。

    他可以和父亲的权势割裂,但现在父亲蒙难,他怎能弃之不顾

    “等父亲出来,我会随他一同回交州。我是家中独子,要照顾父母晚年。”他抬起眼,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深深凝望着赵冰婵,“你呢”

    赵家也是交州世家。赵冰婵来平京,原本是为了借卫家的势力,惩治那些谋夺她家产的人。

    现在卫廷尉虽然蒙难,但卫家势力还在,依旧是交州第一大世家,也许

    他在期盼什么他不知道,或许也不敢知道。

    在家人做出了卑劣之事后,他有什么资格

    对面端坐的少女有一双清澈宁静的眼睛。她的目光里似乎有了然,但更多却似晴空万里。

    “我”赵冰婵抿唇一笑,“我要留在平京,考科举。”

    卫六郎一愣。他虽然听说了科举的消息,也知道今上开科取士的对象包括女子,却从未将之与赵冰婵联系起来。

    “你要考科举”

    “不错,我要凭自己的能力当上官员。到时候,为母亲讨回公道也好,取回家产也好,我都能凭自己的实力做到。”

    赵冰婵托着腮,望向窗外天空。白云悠悠,晴空万里,飞鸟在无垠的自由中飞翔。

    “云那个人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力

    量才是最重要的。从前我是闺中女儿,毫无作为,在家依靠父母,父母出了事便想上京依赖其他人。路上遇到意外,也全靠那个人照顾才能活下来。”

    她说“我不想这样。既然现在有了女子作为的机会,我就一定要去争取。自己的命运就要自己把握在手中。”

    “那”卫六郎顿了顿,声音变轻,“嫁人呢”

    少女舀了一碗汤,小小地喝了一口,并为这份夏日美味而满足地微笑。

    “我没什么考虑。也许会嫁人,也许不会嫁人。但无论如何,我首先要做好自己的事。”她用澄明的眼神望着青年,“这是我的选择。就像你也有你的选择一样。”

    卫六郎的双手渐渐紧握。他感到有情绪在心脏中跳动,蛊惑全身的血液,生出一句很想说出的话;那话语就盘桓在他喉咙中,想急切地吐露而出。

    但是,他忍住了。

    过去他不懂事,明明知道自己的亲近会给阿兄带来惩罚,却还是赖着阿兄一起。现在不会了。

    现在他长大了。他要照顾父母,哪怕他们做了错事、背负孽债,他也要承担身为人子的责任。

    不错,这是他的选择。

    他笑起来。用笑意让眼中的些许模糊消失。

    “你一定可以。你那么聪明,又坚强一定可以成为大梁第一位女官,流芳百世。”他真心实意地说,“我希望将来会在交州也听到你的名字。”

    赵冰婵有些害羞地摆摆手“你夸得太过了。”

    “一定可以的。”卫六郎几乎哽咽,却还在笑,“等老了以后,我就告诉我的孙子,那个名满天下、堪为天下女性楷模的赵冰婵,是我年轻时认识的友人。”

    是他在过去多年里不知道存在的未婚妻,是一个聪明坚强、让人心折的女子。

    当然也十分美丽。

    他们曾有婚约,婚约也并未解除,但终究是错过了。如道路的交汇点,短暂同行过后,就是天各一方和渐行渐远。

    他会回到故土,会成亲,会儿孙满堂,最后会垂垂老矣。历史不会记得他,不会给他腾出一角。

    但是历史一定会记下他曾经的未婚妻,记下他喜欢的姑娘。

    到了那时候,也许他会点亮一盏灯,在星星

    满天的夏夜里乘凉,拉着懵懂不知世事的孙儿,说在很多年前,你爷爷我是平京里的一个傻小子,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姑娘,后来她选择去走一条艰难却光荣的道路,而我在这老宅子里为她默默祝福。

    这就够了。

    滴

    窗外有谁吹响了哨子,吹出清脆的乐音。

    很奇怪地,明明是有些尖锐的声音,但这调子却舒缓悠远,让人不知不觉心神宁静。

    这段时间以来,城里每一天都会响起这个调子。

    “啊,那是”赵冰婵望了望窗外。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唇边的微笑如涟漪扩散。

    卫六郎抹了抹眼睛,说“那是镇魔歌吧。”

    “是啊。”赵冰婵笑着说,“是那个人吹响的镇魔歌呢。据说可以净化白莲会带来的魔气每次听见,我都觉得心情舒畅。”

    “是啊。”卫六郎有些感慨,“修仙者的手段真是神鬼莫测。和他们相比,凡人的生命短暂又脆弱,想来不禁让人叹惋。”

    赵冰婵点点头。她仍看着窗外,有些悠然神往,却更多的是坚定无畏。

    “就因为仙凡之别有若天堑,我们身为凡人,才更要把握自己的命运。”

    “把握自己的命运”

    “你不这样想吗”赵冰婵认真说,“红月之变里,满城的命运都只由世家的几个人、由修仙者决定。可是真正生活在这里,过好每一天生活的是我们,是每一个凡人。为什么要让世家或修仙者来决定我们的死活”

    “我要考科举,也是这样的缘故。世家会为了大义牺牲平民,修仙者虽然有品行出众之人,可他们志在长生,不会久留凡尘。就像那个人不会永远为我保驾护航,她也有她的事要做。”

    赵冰婵说“作为凡人,更要努力把握自己的命运。”

    卫六郎看了她良久。

    他让人上了一壶酒,敬她一杯。

    “我敢保证,”他哑着嗓子说,“你一定会成功的。”

    谢蕴昭收起哨子。

    “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了吧”

    她点头“嗯。”

    皇室与仙道盟签订契约后,修仙者们还能在城中暂留半个月。趁此机会,她翻出了很久之前系统抽奖用上的“镇魔歌”。

    虽然五音不全,但陈楚楚之前给了她一个矫正声音的哨子,所以她居然也顺利地用出来了镇魔歌。

    每天都有一些淡淡的恶念被消除。所谓的魔气,原来就是恶念。

    “修善念者为佛,修恶念者为魔。佛魔一体,由此而来。”他说,“恶念具备极强的侵蚀力,因而魔族才是人人喊打的对象。”

    在荀师兄用出恶念二重身后,以谢九的修为竟然都不能阻挡。

    而身为少魔君的师兄,究竟又有怎样的实力

    谢蕴昭走在街上,神游天外地想着。

    事变之后,她就恢复了装扮。此时正是原本的天枢真传打扮一身月白长裙,以太阳火棘作簪。

    但因为服用了“厚积薄发丹”,她正处于修为被封印的状态,此时是一名真真正正的凡人。

    大概因为这个缘故,师兄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师兄。”

    “嗯。”

    “我还以为你会责备我。”

    听了这话,他略有疑惑“为什么”

    谢蕴昭有些惭愧,声音也变小了“我趁你不在,一个人来了平京,也才变得这么狼狈”

    她虽是无愧道心,但终究让关心的人担忧了。

    师兄这才明白过来。他摇摇头,唇角抿出一个笑,又温柔地为她拂了拂鬓发。

    “我却觉得是我的责任。若我早早和你说清我知道的一切,你也许会更明白怎么做,不会落入谢九的设计。而且终究是我不在你身边。”他说得很柔和,也很平静。

    “我总把师妹当作小孩子,想着你什么都不必担忧,尽管无忧无虑地站在我身后,让我为你遮挡风雨便好。我却忘了,师妹从来是聪敏坚强的修士,有自己的道心,如何会为我所困”

    “嗯说得也有道理。”

    谢蕴昭想了想,立即坦然自若,将愧疚全数抛弃。她又凑近过去,有点狡黠地问“那师兄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约定”

    “就是在水月秘境的时候说过的,我会告诉师兄我的秘密,师兄也是。”谢蕴昭说,“我的秘密就是我和谢九他们的仇怨,现在师兄都知道了。”

    卫枕流垂眸沉思片刻。阳光斜照而来,更让他显得面色如玉,还有长长的睫毛在肌肤上投下淡影。

    天然一段风流俊美,眉眼间又有清冷如雪之意,只让他显得温雅却庄重,令人想亲近又有些无从走近。

    只是当他抬眼一笑后,雪色清冷化为春溪潺湲,一点点流淌进人心间。

    “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他说,“我知道许多师妹不知道的事。若你想知道,我就一一告诉你。”

    “什么都会说”

    “你想知道的,什么都会说。”

    谢蕴昭笑了。她背着手,轻快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

    “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家长一样的保护。”她说,“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安全感最喜欢师兄给我的安全感。”

    这是七月,夏天还未完全结束。

    有明媚的阳光,有路边的鲜花,有沙拉啦低吟的绿叶。

    但夏日风光再好,好不过她笑起来时的绮丽无边。

    卫枕流呆了片刻。

    也许不止片刻,也许是呆愣了很久。一个凛冽的剑修,像个发呆的呆头鹅。

    等他回过神,他看见师妹在注视什么。

    那是路边的风车。一个个精巧的风车经由匠人的手做出来,在风中欢快地旋转。

    师妹向来喜欢凡人的热闹。他心想。

    “想要风车吗”他问。

    她以往不会拒绝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但这一回,她却摇了头。

    “不要风车。”谢蕴昭背着双手,迈开步伐,“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不喜欢风车。”

    “师妹”卫枕流追上去,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里的风车似乎很有名,围满了孩子和少年人,很快就卖得差不多了。

    “师兄,我想到一件事。”

    “是什么”

    “我们当时约定的是,成亲过后再袒露秘密对吧”

    谢蕴昭斜去一眼,有些坏笑“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说出来了。”

    卫枕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师妹,竟然显得有点眼巴巴的,和小孩子一样。

    果然,师妹笑眯眯地说“所以,成亲就取消了。”

    剑修微微瞪大眼,甚至有点鼓起脸颊,一瞬间委屈极了。他也不去想这话是真是假,就垂头丧气、亦步亦趋地跟着。

    “师妹。”

    “啦啦啦”

    “师妹。”

    “啦啦啦啦”

    “师

    妹你又跑调了。”

    谢蕴昭停下脚步,陷入沉默。她一点点扭头,面无表情“哦。再见。”

    然后加快脚步往城外走去。

    卫枕流本来只是想逗逗她,一见她这样,又有点心急,以为她真生气了。

    他懊悔“师妹。”

    “您拨打的师妹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卫枕流

    平京东城门的门口,有人早就等在那里。还有一只狗,和一只长着四白眼的鸭子。

    “师父”

    谢蕴昭加快脚步,最后干脆跑了起来,一把抱住老头子有些佝偻的身躯。

    就像在外面打架的小孩子雄纠纠气昂昂回了家,一见父母就眼睛红了一样,谢蕴昭也莫名有些眼睛湿润。

    她把头埋在老头子怀里“师父,您怎么来了。”

    老头子拍拍她的背,不大高兴“我听说你被王伯章欺负了。气死我了,我迟早要给你讨回公道。阿昭不怕啊,受委屈了,看现在修为都被封印了”

    他心痛半天,又不高兴地瞪卫枕流“你就这么照顾的”

    剑修好声好气“是我不好。”

    老头子嘟哝半天,又哄徒弟“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对了,那那个谢九”

    谢蕴昭身躯一滞。

    “我总会和他算清这笔账。但是,我不会再被他困住了。”

    她抬起头,灿烂一笑“师父,我们回家吧。我要吃糖醋鱼和莲子羹。”

    “都做都做。”

    鸭子跳进她怀里,狗子摇着尾巴跳来跳去。

    她回过头,伸出手。

    卫枕流稳稳地抓住她。

    而后,剑修回过头。

    他的目光掠过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掠过平京城的重重楼台,掠过楼阁上飞扬的轻纱帷幔。

    帷幔背后,有人闭上双眼,微微握紧酒杯。

    一只风车插在桌边,顾自旋转。

    “无量寿佛。”

    另一人低诵佛经。

    谢九看他一眼,漠然道“你还要念多久的佛”

    佛修睁开眼。

    屋内的诵经声也停了下来。

    沈佛心淡淡道“为了她,你十年内掌不了权。这些年里你大费周章,终究毁于最初布下的棋子。”

    谢九平静道“我不在乎权力。权力并非我所愿。”

    “确实非你

    所愿,因为你原本也没有自己的所愿。”沈佛心说,“或者说,你这些年的所愿只有一个”

    两人的目光平静冷漠到极点,也相似到了极点。无善无恶,无光无暗。

    佛修的唇边忽然泛起一点笑影“你每年都蒙起双眼、不用修为,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命运你想控制灵蕴,想得到她的愿力珠,让她对你言听计从,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他站起来,在桌案上投下一道阴影。

    谢九沉默不语,只有握着酒杯的骨节发白。

    “我不管你,只是因为不需要管。一切终究会走到这一步,你以为你算计天下人,但你也在我的算计中。因为”

    沈佛心脸上有无数纵横的疤痕,传闻是十万厉鬼啃噬而成。

    但现在,它们都淡去了,直到消失无影。

    他有一张俊美到极点也清冷到极点的面容,如世上最高的山巅覆了雪,又处于亘古不变的永夜中。

    这张脸

    和谢九一模一样。

    “你只是我的一道分身而已。你对她的感情,正如我对她的感情。”沈佛心的声音比夜色更寒凉,“既然我都不会为了她放弃大道,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

    谢九看着他。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缓缓道“如果我不可以,为什么你可以”

    沈佛心伸出手,放在他的头顶。

    “因为我是道君,你只是我的三尸之一。”他平静地说,“我归位之时,就是你消失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更新

    赵冰婵和卫六郎的故事就到此为止。

    他们是凡人的代表,也是那些充满正义感和革新精神的人的代表。

    人道的未来不在世家身上,不在修仙者身上,而是在他们身上。

    我喜欢逍遥自在的修仙者,也喜欢踏实肯干的实干家。

    写卫六郎的心理那儿我居然眼睛一红哎,老了老了不是

    话说你们怎么猜出来沈佛心和谢九一个人的,就因为我配角栏吗

    可恶,我当初还想了想,决定不写谢九,因为写了好容易被看出来是一个人哦

    所以我机智地决定不写

    现在事实证明

    我是个智障,读者都是大佬

    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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