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紫薇决的运转不能停不,也不要分心破坏道法的流畅性。你是木灵根,顺着本能就能引导木属灵力的流转对,就是这样。”
微梦洞府外,佘小川握着飞剑,认真地学习新的道法。
她已经是和光境初阶的修士,也正式成为天枢的内门弟子。内门弟子没有固定的师父,但每月有三次大课,其余时间都自己修炼,如果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找前辈们解答。
佘小川自然往微梦洞府跑得勤,渐渐地,院子里的狗和鸭子都和她混熟了。
“嘎”
一只黄色的大头鸭子骑着一只大狗跑过来,扑扇着翅膀,一头撞向了认真感悟气机的佘小川。它张大嘴巴,一口啃上小妖修的手臂,眼里闪着饥渴的目光,嘴边还流下一点口水。
“嗷呜嗷呜”阿拉斯减冲它大喊。
“可尔必达跟你说了多少次,小川不是食物”
谢蕴昭嘴角抽抽,一把抓着鸭子的尾巴,把它倒拎在半空。
“噶”好香
阿拉斯减蹲在谢蕴昭脚边,也跟着义正言辞地指责鸭子“欧呜欧呜”
小妖修站直了,羞涩地笑了笑,一边说“没关系”,一边还去摸达达的头然后又被鸭子咬住了手。
鸭子还发出“吸溜”的声音。
小川另一手挠着后脑勺,傻笑道“达达真可爱。”
“孩子醒醒,她是想吃了你”谢蕴昭用力拖开达达,拎着它的尾巴在空中一通狂甩,面上却对小川露出和蔼的微笑,“小川修炼一上午一定累了,走,我们去吃些点心。”
啊嘎嘎嘎嘎嘎嘎
达达被甩得头晕眼花。
阿拉斯减蹲在地上,晃着脑袋跟着它转来转去,把自己也转得晕晕乎乎起来。
佘小川瞪大眼睛,认真地为鸭子求情“谢师叔,达达不是故意的,你别晃她啦。”
谢蕴昭扶额这鸭子自从见到小川,每次都要张嘴去啃人家。每每想到达达在水月秘境中大嚼毒虫的“伟岸英姿”,她就真担心达达会把小川当条可食用蛇给“吭哧吭哧”吃了。就小川是个实心眼儿,总觉得达达在跟她玩。
“谢师叔”小姑娘拉着她衣角撒娇。
谢蕴昭才又弹了弹晕乎乎的鸭子脑门,把她往阿拉斯减背上一放,再亲一口大狗傻笑的脸,揉揉它俩的头“好了,去玩吧。”
“嘎嘎嘎”达达要死了
“欧呜欧呜”
两小又高高兴兴地冲去别地儿玩了。
阿拉斯减已经是一只一岁出头的少年狗。它长得有半个谢蕴昭那么长,两只耳朵尖尖地竖起来,幼年时灰黑的毛皮变成了一种油亮的苍青色,眼睛也成了晶亮纯净的蓝紫色,宛如两颗宝石镶嵌在它漂亮的桃心脸上。
据说它还真的修炼出了一些灵气真是狗不可貌相
达达来到微梦洞府后,这一狗一鸭迅速成了好友。但依谢蕴昭之见,达达鬼精鬼精,把阿拉斯减吃得死死的,要往东阿拉斯减绝不往西。达达还特别会偷懒,绝不肯自己走路,就指挥阿拉斯减到处跑。
但也因为达达的到来,阿拉斯减终于能自己出去玩了。师父说达达的修为能与和光境修士媲美,而阿拉斯减也可以轻松跑过不动境修士,两只搭配,在微梦洞府周边也能勉强称王称霸一番。
洞府里的师父正端着盅枸杞养生茶慢悠悠地喝,听见门口的动静,也佝偻着腰晃了出来,问“有昨天新做好的山楂糕,你们俩吃不吃”
谢蕴昭愣了一下,愤愤“什么我昨天问的时候不还没有山楂糕吗师父您偏心,一看小川来了才肯拿山楂糕出来”
“去去,昨天山楂糕都没凝固好,能吃”老头子不客气地丢给徒弟两枚大白眼,又慈眉善目地对小妖修笑眯眯,“小川乖,来吃点心。”
“啊我失宠了”
佘小川听师徒俩斗嘴,听得又傻笑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赶忙说“不啦,谢谢冯真人,可是我还要去天璇峰。今天说好了要跟荀师叔读书的。”
“荀师兄”谢蕴昭心下一算现在是二月,距离从水月秘境回来已是三月有余,小川差不多也跟着荀自在念了三月书。
她心下念头一转,就说“也好,那我送你过去,顺便听听荀师兄跟你讲什么。”
“咦”
“不然把你带坏了怎么办。正所谓负心多是读书人咳咳咳,总之,就是在启明学堂念书,也准许师长探视呢师父,您说对吧”
谢蕴昭回头寻求师父的背书,却看见老头子眯缝着眼,口中嘀咕了一句什么,令花白胡子都轻轻颤动;他的神色中有一些说不出的意味。
“师父”
谢蕴昭心里一动,直觉老头子也许知道什么与荀师兄相关的事。然而老头子只挥挥手,洒脱道“去吧去吧,省得浪费我的山楂糕。都给阿拉斯减和达达吃,不给你留。”
就又抱着茶杯,慢悠悠地走开了。
谢蕴昭放下疑虑,和小川一起御剑去了天璇。
小川毕业后,所用飞剑就换成了一把名为“摘叶”的上品灵器,是宗门发给内门弟子的奖励之一。因剑身铸有精细的叶片纹路,十分漂亮,小妖修很是珍爱这把飞剑。
她们飞得不算快,路上还遇到了一名不动境的外门弟子。那是个眼睛很大的细弱少女,眼下泛青,有些病恹恹的,踩着飞剑还出神,心不在焉,差点往小川身上撞过来。
“阿藤”小川往旁边让了让,又叫了一声。
对方一个激灵,吓得“啊”了一声,瞪着眼直勾勾看过来。
“小川啊,还有谢师叔。见过谢师叔。”阿藤喃喃地说。
“阿藤,你要去哪儿啊”小川的神情十分亲密,快活地和她招手,“阿藤,你何时有空,我们再一起修炼吧谢师叔,这是阿藤
,是我在启明学堂结识的好友,她人很好呢。”
谢蕴昭便也对那少女微微一笑。然而她同时也发现,阿藤的神情很有些奇怪不仅没什么偶遇好友的喜悦,反而还显出了一丝惊恐,和更多的神思不属。
“嗯,好呀下一回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修炼。”阿藤勉强笑了笑,忽地又说,“小川,你是内门了不会嫌我修炼给你拖后腿么”
“不会啊。”小川不解道,“我们是好友,我怎么会嫌弃你呀”
“啊是,也是。”
阿藤呆了呆,又勉强笑了笑,便匆匆和她们道别,往别的地方去了。
谢蕴昭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再看小川一无所觉的、天真的神情,不禁问“你们最近闹不愉快了”
“没有。”小川摇摇头,“阿藤也许是担心毕业呢。她已经不动境后阶了,一定很快就可以破境和光,所以才更想早些突破。我当时也很慌的。”
她言辞间充满了对好友的信赖。
谢蕴昭回忆片刻“我记得你之前说是阿藤送了你道君像,就是那一位”
“嗯”小川笑眯了眼,“阿藤对我可好了,是溯长老、谢师叔、楚楚师姐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那她自己有没有道君像”
“有的呀,后来我们一起交给绛衣使了,阿藤还不大情愿,差点哭了呢。”小川提起好友时口吻亲昵自然,显然真的十分喜爱那位少女。
“谢师叔啊”
小妖修的声音突兀地转变为一声惊呼。她原本御剑行空,飞得很稳,刹那之间,她脚下的摘叶剑却突然发疯一样颤抖起来,带着她猛地往下俯冲而去;没冲多远,剑身竟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响,在半空中变得四分五裂。
“谢师叔”
小川才和光境,没了飞剑,陡然便栽了下去。
谢蕴昭已然踏剑而去,眼看就要抓住小川,不想横里伸出一只手,把小妖修拽了过去,稳稳揽在怀里。
太阿剑在空中一个急转,划出一道散落金色碎光的火红弧线;谢蕴昭也在这刹那间凝眸看去,正和一双眼皮耷拉的、懒洋洋的眼睛对视片刻。
风从海上而来,往海上而去。短暂的片刻里,两人的沉默宛如一种古怪的对峙。
“谢师妹,”终究是荀自在先开口,还是懒洋洋的、没精打采的声音,“带着小孩子遇御剑飞行,要更小心才好。”
被他抓着的佘小川急急抬头“不是不是,是摘叶出问题了啊,我的摘叶坏了”
她才反应过来,整个沮丧得差点缩成一团。
谢蕴昭往旁边一招手,刚才碎落的摘叶剑就被无形的灵力网给拉了上来。
荀自在看了几眼,就作出了结论“内部崩碎。玉衡峰出炉的上品灵器里,每一万五千把中就有一把可能发生类似的事故。这是意外。”
话虽如此,当他念到“意外”这个词时,目光却有些
阴沉。
“是不是意外,还要研究后再做定论。”谢蕴昭收起碎片,原本想给戒律堂说一声,但再看看荀自在牢牢护着佘小川的动作,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荀师兄怎么舍得出门了不看书了”
“偶尔散步,有利于更好地集中心神,提高阅读速度。”荀自在抓住小川的肩,默默地将她检查了一遍,才振袖转身,踏剑往天璇而去。
谢蕴昭跟在他身后,只看得到荀自在的背影小川被他扶在前面,整个被挡住了。
荀自在的洞府在天璇峰高处一个首徒应当具备的高度。
这是一座依山而上的三进院落,牌匾挂在第三层的大门入口处,曰立命堂。牌匾右下方有落款,落的正是荀自在本人的名字。
“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荀师兄很有天下为公的风范。”
荀自在放下小川,又仔细将她上下查看一遍,才慢吞吞地看一眼谢蕴昭,俊秀的侧面带着点老人才有的、接近冷漠的无所谓。
“那个啊当年写的时候年纪小,随便一写,让谢师妹见笑了。”
佘小川抗议才不是呢,荀师叔很有很有很有学问,教了我好多好多好多东西
外表年轻的修士笑着叹了口气,说“我要是真的教会了你很多东西,你现在该更多一些言辞来表述自己的心情。”
说得佘小川不好意思,又傻笑一下,说“我会继续努力的呀。”
但在他们跨进第一重院落时,谢蕴昭忽听上方传来一丝响动。她站在原地不动,拿眼睛往上一瞄;目光上抬时,正好斜上方一片青瓦急速坠下,几乎与她擦肩而过,最后重重砸在地上。
啪嚓瓦片碎了。
三人的目光都在那堆碎片上一定。
谢蕴昭若有所思“如果我是个凡人,被这么砸一下要是正好砸中头部要害,说不定就意外身故了吧”
荀自在静静地看了片刻那不起眼的碎瓦。
“意外”他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将这两个字反复咀嚼了几遍,忽地微不可察地吐了口气,“通知戒律堂吧。”
佘小川还没反应过来,茫然道“戒律堂”
荀自在伸出手,像是想轻轻抚摸一下她的头,最后却只碰了碰她头顶最蓬松的那几丝头发,就缩回了手。
谢蕴昭注视着这一幕,问“需要我把小川带走吗只告诉他们摘叶剑碎裂的意外事故,也足够了。”
修士抬起目光。在他看似惫懒的眼睛里,藏着一种格外的幽深和坚韧的安静;有时谢蕴昭会产生一种直觉,认为这目光和师兄有些像。
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笑,有些满不在乎地说“说得像是我怕戒律堂一样。哎,我唯一怕的就是麻烦,不过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也不是不能管管这些麻烦。”
“听荀师兄这么说,我倒是放心多了。”
一个熟悉的、有些沙哑的女声传来。仅凭这话语里
的强硬,就不会让人错认她的身份。
谢蕴昭一回头,果然看见执雨院使落在不远处,身后还带了三名毫无辨识度的绛衣使。作为院使,她身上的绛衣颜色要格外深些,在阳光里几乎发黑,宛如鲜血凝固后的色彩。
她转动眼珠,也同时转动缺少瞳仁的右眼,将立命堂门口的三人一一望去,活像能只凭目光就分辨出他们每个人身上隐藏的秘密。
工作中的执雨,看着好像一只对任何人都保持高度怀疑的猎犬。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谢蕴昭身上,并露出一个还算友好的笑容。
“谢师妹,”她怀着一分显见的期待,“你有什么要同戒律堂说的”
这分期待让谢蕴昭想起了去年的某个时候,执雨私下来找她,在微梦洞府吃了一碗没给钱的牛肉面,再抹着嘴角的油渍,塞给她一块红色的玉简,让她注意佘小川身边的人,并暗示她尤其要多多注意荀自在和溯流光。
谢蕴昭也朝她微微一笑。
“小川的摘叶剑在遇见过程中无故碎裂。”她爽快道,“摘叶剑是上品灵器,却在几息之间崩碎,要说是意外事故,我可就要去玉衡峰砸他们的炼器炉了。”
她没提刚才的瓦片坠落事件,只将收集的摘叶剑碎片交给执雨。
荀自在又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
执雨看了一眼碎片,便随手丢给身后的下属。三名绛衣使里最高的那一个捡起碎片,挨着看了,很快说“是内部自行崩坏,没有外部损伤的痕迹。玉衡峰偶尔会出现此类意外。”
执雨哼笑一声“意外嘿嘿,128例意外中的又一例。”
不无讽刺。
“废话不多说,我正是为佘小川而来,却不是为了摘叶剑的事。自然,这事我们也会处理。”执雨的目光盯住了佘小川,像苍鹰即将抓住一只奔跑的兔子,“佘小川,有人举报你私藏道君像,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们手中,你还有什么好说”
小妖修根本没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迷迷糊糊一声“啊”
她“啊”的时候,谢蕴昭已经断然说“我和她一起去。”
荀自在也说“我和她一起去。”
执雨嗤笑“你们说要去,我就让你们去无关人士自行回避。你们当戒律堂是什么地方”
她右眼有异,常年里又带着煞气,如此凶神恶煞一番,往往会将旁人震慑得说不出话。谢蕴昭面对她的冷脸,却仍旧不紧不慢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怎么是无关人士我也是人证。”
执雨一愣,面色更是冷中带煞“人证我看倒是该抓你个伪证罪还差不多”
谢蕴昭保持微笑“不要这么说嘛执雨师姐。如果你的人证恰好叫阿藤,恰好和小川是过去的同学兼好友,又恰好是在约莫一刻钟前同你们举报的这件事那我真的是人证。方才来时路上,我同小川遇见了阿藤,之后不多时,就发生了摘叶剑崩碎的事。说不准,我还要反过来告那位阿藤
捣鬼,叫摘叶剑崩碎了呢。”
执雨露出深思之色,嘴上却讥笑说“阿藤一个不动境,能当着和光境后阶的谢师妹的面,毁了佘小川的摘叶剑”
“她不可以,道君像也不行吗”
执雨便眯起眼,半晌冷笑连连,恼怒却又不出意外,道“卫枕流还真是什么都同你说戒律堂的保密条令,他干脆是全忘个干净得了”
当下也懒得再装,挥挥手表示同意,却又斜眼去看荀自在,嘲笑道“荀师兄,你又要给个什么理由总不能你也知道道君像的秘密还是说你要自首,说道君像背后主使就是你”
“我只是有所猜测,不敢当背后主使的名头。年轻人,多读读书,你就会知道世界上没什么新鲜事,所有的现在都能找到类似的过去,有什么好惊讶的”荀自在抬了抬眼皮,声音跟梦游似的,一点紧张感都没有,“我之所以是人证,我想想嗯,因为刚才我这儿掉下来一片瓦,险些砸着谢师妹,这一定是另一桩值得怀疑的意外,执雨师妹,你一定要严查到底,不然卫师弟跟你没完。”
一本正经,有模有样,头头是道。
执雨一噎,黑着脸骂道“你倒是会拿着别人的名头耍威风”
却也悻悻地挥挥手,同意了。
小妖修有些害怕执雨,却不吭声,只悄悄抓住谢蕴昭的衣角,还抬头挺胸,嘴里念念有词。谢蕴昭一听,原来她念的是“我不怕,我不怕不是阿藤,不是阿藤”
眼睛里还有一种天真的信任在闪光。
这份天真的信任,在她于戒律堂中见到阿藤本人的一刹那,终于碎了。
“阿藤”她犹自不敢相信,还着急地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说清楚好不好,我不怪你的。”
那细瘦的少女一眼都不看她,反而将脸扭向一边,只剩个豆芽菜似的背影。
小妖修呆在原地,半晌才“啊”了一声,讷讷无言。
这是一间比别的地方都更开阔的屋子,天顶也做得更高。四方梁柱围出一间长方形的明堂,地上铺着青灰色的方砖,即便有阳光从天窗漏下,也改变不了屋内的森冷。
明堂深处高悬牌匾执雨院。
堂中主位无人,两边分列一队绛衣使,中间地面堆了一大堆道君像。雕刻得仙风道骨的木像横七竖八重叠在一起,在阴森的屋子里,这许多的道君仿佛也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还有一个道君像被单独放在一边,已然剖成两半。这道君像比别的都更高大一些,雕刻的线条却更粗糙,像凡人的手笔;木像内部,贴了一张朱砂黄符。即便不走近,也能闻到空气中一片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道君像旁,有两名格外显眼的青年。一人正在检查这座道君像,身着绛衣,病容苍白、眼神沉稳;另一人一袭金丝白衣,正坐在旁边慢悠悠喝茶,一派轻松惬意,与明堂中的森然格格不入。
但当白衣青年一眼看来,却立即
变了脸色。他把茶盏往边上一搁,温雅笑面就冷了三分,连开口说话也像雪风从北方倒刮回来,丝丝地让人打个寒颤。
“原来执雨院使说去逮人,竟是将我师妹逮回来了”卫枕流语气真是再和气不过,笑容也俊丽温润至极,令人不禁晃一晃神。
执雨却非但不晃神,反而大为警惕,立即撇清道“谢师妹自己要来,关我何事”
那亲手检查道君像的绛衣青年也抬头看来,有些无奈“卫师弟,你别吓执雨。”
执雨却更恼怒“你说谁被吓着了”
执风低头咳嗽,假作没听见。
谢蕴昭将堂中景象尽收眼底,又对师兄安抚一笑,却并不离开佘小川身边。她指着那单独的道君像,问“这就是阿藤告发小川私藏的道君像”
“正是。”执雨一谈公事,便连自己的私人情绪也忘了,目光炯炯地看着佘小川,“这是从你洞府中搜出来的,你可有话讲”
修士洞府是私人禁地,旁人轻易不得入内,唯一的例外便是戒律堂。如果戒律堂手里持有初步证据,能说明某修士洞府中藏有赃物或什么能证明其罪证的证据,戒律堂就能前往搜查。
很少有修士能忍耐旁人闯入自己洞府,佘小川也不例外。只是她现在被好友牵住了心神,只很茫然地看着执雨,又去看那边不肯看她的阿藤,喃喃说“我没有阿藤,我没有私藏道君像。唯一的道君像还是你送我的,说祝愿我破境成功。后来我们一起把道君像交给绛衣使了,你忘了吗你一定误会了对不对”
阿藤浑身颤了颤,不说话。
执雨懒得理小孩子之间的纠缠,直接说“罗藤,你当着佘小川的面,把你控告她的话再说一遍。”
院使发话,阿藤不得不转过头,却不敢看小川的眼睛,只低头匆匆说“就是,之前戒律堂收缴道君像后有一天我看佘小川偷偷摸摸地又拿了什么东西回去。我知道,辰极岛上虽然买不到道君像了,凡世里却能买到,所以”
“我没有”小妖修终于愤怒起来,“我什么时候”
“你肯定是因为许愿成功,破境和光,尝到了甜头,舍不得道君像肯定是,我猜到了”罗藤豁然抬起头,不知从哪儿的勇气,近乎尖叫道,“肯定是这样不然怎么会在你洞府里找到道君像”
执雨看向佘小川,喝道“从实交代”
佘小川结巴道“我没有我不知道啊我从没有”
执雨问“有旁的人能不经允许进入你的洞府吗”
“这个,没有的”
“那你有何解释”
“我真的,我没有”
佘小川惶急不已,下意识求助地看向荀自在。天璇的首徒垂眼看她,这一次终于摸了摸她的头,就想开口说什么。
谢蕴昭看了看师兄。她没过去,他自己能走过来,早就若无其事地来牵她手了。
她一眼过去,也不知
道他自己理解成了什么意思,只见他倏然一笑,笑意真切而充满欣喜,好像得到了什么十分想要的东西。
他抓着她的手不放,抢在荀自在开口之前,说“这有何难用真言术一试便知。”
旁人不知道“真言术”是什么,两位院使却侧目看来。执风眉毛一动,执雨则实打实地露出惊讶,那见了鬼的神情似乎可以解读为你今天怎么见鬼地这么勤快
天枢剑修昂首挺胸,宛如开屏的孔雀,悠然走到罗藤身前,伸手在那惊惶不安的少女额前一点。
一只半透明的白色泡泡忽然从他指间生出,又在半空破裂。
“你是否亲眼看见佘小川买了道君像”
少女不由自主“没有。”
她眼里冒出惊恐的光。
“你是否亲眼看见佘小川将道君像带回洞府”
“没有。”
“你为什么认定并告发佘小川私藏道君像”
“我我只是试一试而已”她喊叫出来,这声音里的愤愤不平和她眼神的惊恐绝望形成对比,“她的道君像还是我送她的,凭什么她就那么灵验,就能顺利破境,我却突破失败,还要继续当个外门弟子她肯定是舍不得道君像的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觉得她偷偷藏了我就随便告发试一试,我也不知道真的会有,所以我的猜测是对的她就是作弊靠道君像才能破境和光她被戒律堂惩罚就是她活该”
卫枕流回头一笑主要是对着谢蕴昭并柔声说“问完了。”
执雨背地里翻个白眼,扭头客客气气“还有佘小川要问。”
卫枕流却看师妹,等她点点头,他才又用同样的法术,问了一遍佘小川。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一连串的“没有”。
执雨便兀自陷入思索,显然开始思考究竟是谁有这个本事,可以悄无声息把道君像放进佘小川的洞府里。
“可这是为什么陷害佘小川一个小小的和光境初阶弟子,有什么可陷害的挑起门内人与妖的矛盾哼,渣滓那么多,天天捧高踩低恃强凌弱,哪里需要挑起,早就处处是矛盾了”
执雨的碎碎念清晰地在室内回荡。
执风一阵咳嗽,低声对其他人说“执雨师妹有思考时小声自言自语的习惯。”
佘小川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而后,她也不再去看瘫软在地面的阿藤,只仔细看了看那害她被怀疑的道君像。
阳光落在道君像上,找出道君面容上的一点泥土。
忽然,她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打开灵兽袋,从中捧出一条双头小蛇,问“阿花,是不是你”
双头小蛇“嘶嘶”几声,从她手中弹跳出去,摇身变大许多,当着众人的面游过去,想用尾巴卷那道君像。执风挥手将它赶走,它还示威性地冲执风吐着蛇信。
佘小川忙将阿花叫了回来。
众人相互看看,迟疑道“所以是这双头蛇把道君像带回你的
洞府”
卫枕流说“何必麻烦。”
又对双头蛇用了一遍真言术原来对灵兽也能用。
经过一番沟通,众人最后才搞明白,原来是阿花在外玩耍时,于后山某处找到一个被丢弃的道君像,就当做自己的私有物品,堂而皇之带了回去。它原本就可以任意变换大小,速度还快,居然也没被人发觉。
执雨悻悻“还以为找到真凶了。”
“执雨师姐,”谢蕴昭松了口气,重新露出笑容,试探道,“不如把道君像的这事跟我们说一说我们反正不该听的也都听了,你让我们平白吓了一跳,总要让我们知道来龙去脉吧。”
执雨瞪着她。她抱着戒律堂的保密条令,一点都不想跟她说,可是再一看卫枕流,立即改变了主意,觉得与其让卫枕流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还不如让她现在来说好歹其他人也在,总要听听她的版本
“道君像不能实现人的心愿,真正起作用的是天一珠不,也不能说是天一珠。根据我们的调查,开年以来一共有五粒天一珠被偷走,分别是总之有五个人就对了。都是外门弟子。”
“这五人都被白莲会策反,以为可以让天一珠实现他们的心愿,殊不知许愿的那一刻,就启动了白莲会在他们体内事先种下的恶毒法术。”
“真是可笑天一珠虽然可以承载愿力,却不能凭空产生愿力。只有拥有灵智的生命,才会产生愿力。所以,白莲会骗了他们;他们的许愿实际是将自己的愿力和整个生命力注入到了天一珠中,把天一珠变成了一种可以吸收他人愿力和生命力的阴毒法器。”
“我们追查到的那五人都被吸成了人干。从他们的死亡时点往后,便陆续有弟子死于意外,而同时,也有人同样是被吸成人干。”执雨露出鄙夷的神气,冷笑了一下,“许愿要别人去死天一珠却要他们先去死,这可是公平得很”
“吸收生命力”谢蕴昭微微色变,去看执风,“那楚楚,还有小川”
执风说“她只许了个弹好琴曲的愿望,不过损耗些许精力,不碍事。”
谢蕴昭看着他沉稳又略带放松的神情,忽然醒悟到这案件明明是由执雨负责,而执风之所以独自出现在这执雨院里,说不准就是为了楚楚而来。
她又去看小川。小姑娘低着头,这时对她笑笑,白着脸说“我没有许过愿。”
地上瘫着的罗藤猛然抬头“你”
“我没有许过愿。”佘小川狠狠擦了擦眼睛,却忍不住声音里的哭腔,“我的目标是成为谢师叔那样自立自强的修士怎么会去依靠其他力量”
罗藤下意识说“不可能,那你为什么收到道君像那么开心”
“因为那是阿藤送我的礼物是好友送给我的礼物”佘小川提高声音,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过她眼中的泪水,“我以为我以为那是我们情谊的第一份见证”
她喘着气,再也说不出话,干脆转身跑来,一头栽
入谢蕴昭怀里,无声地哭起来。边上的荀自在默默收回手,垂下眼眸。
罗藤怔忪半晌,惨然一笑“好好,你真是光明磊落,是我心思阴暗,是我嫉妒你可你是天灵根啊,你不懂,你不懂,也许我只是需要一个光明正大陷害你的理由”
她垂下头,再也不说话。
谢蕴昭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脊背。
“执雨师姐,就算是白莲会主使,也不能无缘无故将手伸到辰极岛上来。岛上有谁和白莲会有关,你们是否已经锁定目标”
此言一出,堂中至少有两个人目光浮动。
执雨板着脸“戒律堂查案,旁人莫要过问。”
“哦,那就是还没有。”
执雨
来自执雨的憋屈值20
“那么那五颗失窃的天一珠又去了哪儿为什么这些道君像都能实现人的心愿”
“那五颗天一珠被磨成粉,掺进了每一座道君像里。”执雨松口气,赶紧说,丝毫没发觉自己被套路了原本她是连这也不会说的,“制作道君像的人我们都已经控制住,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岛上的安全且不必担心。”
“那便多多劳烦执雨师姐善后了。”谢蕴昭笑眯眯,一手揽着佘小川,一手牵着师兄,转身就往外走,“我们就不耽误执雨师姐查明案情了,执雨师姐辛苦,下次再来我给你煮牛肉面啊”
剑光飞起。
好半天。
执雨院里响起一声怒吼
“卫枕流你的工作还没做完还有佘小川你应该做一个案情讯问记录”
ata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晚了一点,但这章很肥因为不想把这个情节砍成两章,还是一章搞定比较爽。
么么么
罗藤告发佘小川,背后的动机就是“我怀疑我闺蜜作弊,我去试着告发一下,要是她清白那肯定没事”为自己的嫉妒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合理化自己的行为。生活中挺多的,遇见这种人请一定小心,不要圣母原谅,这是真的阴暗。
引用注明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著名的横渠先生。
不要追究为什么异世界也有我们的文化就当成这是异世界同位体们的作品。不然所有架空古代都不能看了,总不能还要自己写一遍异世界版圣人经典唐诗宋词元曲八大家散文李杜再世也完不成这个任务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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