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沾血的刀抖一抖,再用叶子擦几下就能收归刀鞘。
谢蕴昭取下了覆盖在头颅上的面具。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不认识的、属于年轻男人的脸。边上倒地的无头尸体之中,残余的灵魂很快消散。
这只是个辟谷后阶的小修士,但在凡人中称得上身手高强,可以与最顶尖的武者媲美。
令谢蕴昭在意的是妖兽。
妖兽是五千年前魔气扩散的产物,是被魔化的野兽的后代。它们残忍嗜血、生性凶恶,绝不可能被驯服。修士们遇到妖兽,也只能一杀了之。
但刚才,这个辟谷境的白莲修士显然在控制妖兽,还在其他地方袭击了旅人。
她把尸体搜了一遍,找出几份不同的路引和证明文书。看样子,此人也打着伪装凡人混入平京城的主意。除此之外,还有些散碎金银、不记名银票,和几支沾了血的钗环首饰。
血迹新鲜,不超过一天。
谢蕴昭默然片刻,将首饰就地埋了。
她正要着手把尸体处理掉,面前却忽然弹出系统提示的面板。
检测到残余恶感值100,是否接收
残余恶感值是指这具尸体
谢蕴昭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提示,心中一跳。对白莲会,她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们组织分散却极其庞大,从凡世到修仙界都有他们的影子。
并且白莲会的妖修带有魔气。谢蕴昭早就从师兄和戒律堂那边得知了这个消息。
现在人都死了,还有恶感值情绪这种东西,应该是活人才有的。
谢蕴昭心里转过几种猜测,渐渐有了一个奇怪的、没什么根据的猜想。她不动声色,选择了接收。
恶感值接收成功,100
受托人本期积累恶感值321
她微微合眼,仔细感知了一遍体内的灵力。清正的仙家灵力在经脉中奔腾不止,丹田中蕴养的道种已经抽出细芽,识海也宽阔平静,清澈而深邃。
没有任何魔气的踪影。
她思索片刻,直到阿拉斯减自己洗干净了脸上的血,把尖嘴凑过来拱她的脸,达达也扑腾着翅膀想引起她注意,她才按下猜测,重新站起身。
火光始终在她背后摇曳,投来的光照亮了发黑的血迹。她身后一片竭力维持的安静,却又一直响着颤抖时才带出的窸窣之声。
谢蕴昭回头时,那三人齐刷刷紧绷了一下,带刀的护卫更是紧张得差点拔刀相向。
她挠挠头,清清嗓子“这人带的钱还挺多的哩,肯定是从别人那里抢的,现在被我们黑吃黑也是活该。”
“谁跟你黑吃黑”
快人快语的小丫鬟被女郎抓住手臂,立即噤声。
赵勇撑着胆子,沉声道“许云留,你究竟是什么人混到我们身边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一
个想要赚钱的乡下人罢了。”
赵勇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漂浮着血腥味和妖兽的腥臭味;他也怕,但是再怕,他也要把身后的两个姑娘护住了。
“白莲妖人是修士你能轻易杀死他,你一定也是修士。”他死死盯着谢蕴昭。
他的目光让阿拉斯减不高兴地“汪”了一声,又吓得对面一抖。刚才这只大狗一口就咬断了妖狼的脖子,这一幕谁也忘不掉。
“什么修士我没见过修士,你不要血口喷人。”谢蕴昭义正言辞,“刚才你们见到的是我的独门绝技倚天屠鸡诀,杀鸡杀贼不费力。这个人死得这么容易,怎么可能是修士还没我以前山头的老母鸡难杀。”
对面三人一脸“我信你的鬼”。
来自赵冰婵的无语值50
来自冬槿的无语值50
来自赵勇的无语值50
赵勇有些焦躁“你”
“勇叔。”
赵冰婵却站了起来,从他背后走出。她直视着谢蕴昭,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神色却已经镇定下来。
“刚才的事,我当没看到,冬槿和勇叔也当没看到。”她不顾其他两人的异色,冷静地说,“按你的身手,要杀我们三人不过举手之劳。刚才出手,也是为了救我们,我明白你没有恶意。”
“对的哩,我只想赚钱哩。”谢蕴昭笑眯眯,“他身上钱不少哩,我们二八分行不行”
赵冰婵摇摇头“你留着就好。说好的十两银我也会付给你,但我希望,进平京城后,你可以继续留下来保护我,月钱我一定给够。”
“女郎君”
“郎君”
“我听说平京戒严,不许外来修士进入,也许这就是你需要一个身份的缘由。和我们待在一起,能更好地掩饰你的身份。”赵冰婵竖起一只手,压下反对,“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我也很愿意被你利用,相应地你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如何”
沉默。
未尽的火光映亮对面人的脸孔。
年轻人一直弯着唇角,平凡的脸在深夜的光影中显出了一丝诡异。
赵冰婵面上镇定,心中打鼓。面对修士,她实在没有任何把握。
“也好啊。我原本就是去城里赚钱的哩,有钱赚当然好。”
那张微笑的面容看上去十分和善。
赵冰婵悄悄松开了紧攥的拳头,说“好勇叔,先把这一路护送的十两银给云留。”
“不用哩,等到了平京再说。”对方笑眯眯地,“虽然我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做人要讲信用的哩。”
会讲信义这句话让赵冰婵更加放松了一些。世家惯来看重声名、品质,赵冰婵闺中也读书,很听了些名士风流之举,下意识更信任讲信义的人。
“那便,”她深吸了口气,才觉得有点腿软,“交给云留了。”
平京位于中州心脏偏西的方位,北、西、南三面环山,东面向交州方向敞开。
平京隶属平郡,名义上是梁国皇室刘氏的封地。
“终于到了那就是平京城好壮观的城墙啊”
宽阔的官道上来回不少马车、牛车,另外还有许多挑着包袱的行人。
与其他城市不一样,平京外并非郊区,而是由许多百姓组成了另一片小镇、村落,进而衍生出一片市井的百态生活景象。
赵家主仆雇佣的马车隶属某家商行,到了平京城中,就要将马车还给商行据点,再取回保证金。
尽管面临妖兽的威胁,但这个世界没有战争,也几乎不见饥荒,其他自然灾难也可以请修士出手相助。平稳的土壤繁衍出了繁华的农业和商业,谢蕴昭面前的首都盛景更是达到了一个封建社会的顶点。放在她前世,这也能称上“盛世”。
“前面的就是平京。”赵冰婵也忍不住掀起车帘,看着那座被青山环抱的巨型城市,怔怔出神。
赵勇在前面赶车,熟练地握着缰绳。他双目平视前方,却又不时瞄一眼旁边的年轻人。
谢蕴昭叼着根干草,怀里抱着只鸭子。阿拉斯减跟在车边,不时往前跑几步,又回头看看他们,摇着尾巴等他们的马车跟上。
赵勇注意着那狗的表现,杂乱的络腮胡里出现了一个不明显的笑意。
“你的狗很喜欢你。”他瓮声瓮气地说。
“勇叔看出来了”
都被拆穿了,谢蕴昭也懒得再装模作样,只是口音里还保留着交州乡下的土味腔调。“许云留”这个身份就是交州乡下人,她得维持人设。
赵勇瞪了瞪眼睛,说“当然,我从前也有爱犬狗喜欢谁、不喜欢谁,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被狗喜欢的人不会是坏人,冲这点,我就相信你。”
谢蕴昭忍不住笑“坏人也能养狗啊。”
“总之,爱狗的人不是坏人。”赵勇有点认死理。
越靠近平京,那青灰色的城墙就显得越发巍峨壮观。垣墙连绵,青旗招展,城楼上有人持枪守卫,眺望远方;遥遥能望见城门守卫反光的铠甲。
谢蕴昭揉着鸭子头,眯眼瞧了几眼,若有所思“平京看上去真的很有钱哩。城墙比别处高大宽阔,官兵老爷穿的铠甲也光亮得很,一看就很值钱哩。”
“是呀。”冬槿探个头出来,耐不住寂寞地加入聊天,“平京那可是顶尖的世家豪族所在上仙京呢据说以前有外地的土财主去平京,在街边高楼往外撒碎银,想看居民们争抢钱财的景象取乐,结果谁都不理会,还报给官兵,说他意在破坏城市秩序,好好关了他三天”
几天相处下来,小丫头觉得“许云留”的确没坏心眼,就又恢复了活泼的性格,也敢跟她嘻嘻哈哈,心大得很。
赵冰婵忍不住点点小丫鬟的脑袋,笑道“又是你打听来的”
“是哩咦我才没有被许小郎带偏口音”冬槿捂住嘴,
皱着眉头嫌弃交州乡下口音。
其他人不禁都笑出声。赵冰婵偷偷看了一眼那神秘的年轻人,心里对他的品性也更相信了几分。其实不信也没什么办法,不如干脆相信,还能让自己心中安定些。
随着与城门距离的缩短,马车的速度也减慢下来。马车、牛车、行人,一个个地都在城墙外排起了长队,沿着官道蜿蜒出去。
“怎么这么慢”赵勇勒紧缰绳,嘟哝着发了几句牢骚。他也是四处走动过的人,有些见识,对其他人说“虽然入城要检查路引和身份文书,但也不至于这么慢。平京有四座大城门、四座小城门,哪里就至于慢得跟老牛拉破车一样”
谢蕴昭则往道路两旁看了看,说“我去问问。”
“云留”
她已经跳下了车。阿拉斯减赶忙跟紧她,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靠近东城门的位置,官道两边都有当地百姓支起的小摊,大多卖些水饮、果子、吃食。不少人被堵在路上,腹内也空空,再看到鲜果鲜食,哪里还想啃干粮
看摊主们动作麻利,就知道这拥堵的一幕并非突然发生。
谢蕴昭走到一个卖鲜果的摊前。鲜果被晒得有些发蔫,摊主生意也不好不坏,正适合闲聊和打听。
“老丈,来四个大桃哩。”
“好嘞,小哥稍等。”
鲜桃用宽大的叶片包好,交给谢蕴昭。她捧了鲜桃,不急着走,笑嘻嘻地说“老丈,打听个事情哩,都说平京城是天下第一城,可是进城怎么比别的地方还慢哩”
老丈虽然并非城中富贵居民,却也很有点城市荣誉感,忙笑道“小哥,话可不是这么说。以往咱们平京大道可以随便跑马,也就近些日子才这样。”
“这是为什么哩”
“好像是之前有外来的修士想混进去干坏事,被官兵抓住了,所以查得严。连我们进城买卖东西,也得这么查。”老丈端起一只粗瓷碗,喝了口茶,舔舔干裂的嘴唇,才继续说,“小哥,听你口音,是交州山里来的吧”
“老丈听出来了哩。”
摊主得意“我家婆娘也是那边出来的我还能猜到,小哥你进城是想去苍蝇书院碰碰运气,是也不是”
“是苍梧书院哩。”
“瞧,我猜中了”老丈颇为健谈,“小哥听我一句劝,那修仙的人才有几个啊平京城里住一晚可费钱了。你要是没那个运气,不如来城外定居,只要有力气、肯干活,日子也好过我看就你这大狗神气得很,要是能天天抓猎物,小哥你也能娶个能干的新妇,正好我家闺女”
“好的哩,祝你家闺女早日找到良人,多谢老丈哩。”
谢蕴昭溜了,留摊主在后面遗憾叹气,觉得放跑了一个十分不错的青壮力。
她回到马车,将事情和赵家主仆说明了。那三人文书齐全、身份真实,并不担心自己,只忐忑谢蕴昭的身份,却也不好说,只各自点头,按捺着
心中焦灼。
车多人杂,谢蕴昭也不让阿拉斯减蹲地上。她挪了点地方,让狗子坐在她和赵勇中间。赵勇很乐意,还很垂涎,在得到谢蕴昭首肯后,这汉子迫不及待地薅了两把阿拉斯减光滑的皮毛,连连赞叹“减减长得真好”。
达达就不乐意了“嘎嘎”
赵勇一愣,居然也反应过来,立即说“达达和减减都长得好”
挤在车辕中间的两人一狗一鸭,交流十分和谐,引得车厢内的主仆二人闷笑不止。冬槿手里捧着擦干净的桃子,小声说“女郎,许小郎不是个坏人吧”
赵冰婵捂嘴笑了会儿,轻声道“应当不是。”
车队缓缓前行。
随着距离的缩短,门口负责检查的官兵的身影也越发清晰。检查的几人穿着轻铠,手持兵刃守城门的士兵穿着威风的重铠。令赵家人意外的是,除了官兵外,竟然还有两名身穿浅灰道袍、手拿拂尘的道人站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看着进城者。
被他们的目光扫过,皮肤就像被刺了一下,心中也生出自己的一切事情无所遁形的心虚之感。
赵冰婵心中打鼓竟然有修士云留真的混得过去吗
可看年轻人满脸轻松,也许真的没问题
车马密集,四周的议论也听得更清晰。
“平京果真戒严了。”
“听说是因为七月的花会。”
“吓,那么多厉害的仙长,万一在平京闹起来,我们可怎么办”
“怕什么,我们平京难道没有厉害仙长”
“可”
“不光有仙长,还有阵法”
这句话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那是个乘坐牛车的人,衣料精致、行李众多,约莫也是地方上的世家。他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捻须笑道“这平京城历史悠久,历朝历代都是首都城池,据传乃十万年前的大夏国初代国君修建而成。”
“喔”周围响起一片赞叹。
中年人继续道“据说平京城修建之初,还布置了相当厉害的阵法,可攻可守,据说连真仙也能防御住”
“真的”
“那可厉害”
也有人质疑“不对吧,如果真有什么厉害阵法,历朝历代怎么亡国了”
“那自然是国君昏庸无道。”中年文人先说了一句标准答案,又说,“并且,这阵法早就破损,后来更是连开启方法也失传了。”
“那岂不是不能用”
“非也。十年前,名震天下的无名公子谢九郎,找到了失传的阵法图纸,更是设法修复了大阵。从此平京城固若金汤,哪里怕什么外来修士”中年人对着城池一拱手,“若外来修士想在城中捣乱,无需旁人出手,城中大阵就能诛杀此僚”
四下又是一片赞叹。
赵家人却听得心脏乱跳,一个个都去看谢蕴昭。
谢蕴昭心中也有些凝重。她从未听说过
平京有何阵法,更不知道谢九做的这许多事。
她闭上眼,试探着放出神识,往城墙探去。
神识的世界里,凡世的喧嚣被过滤为一片静默。青灰色的城墙隐去了颜色,化为沉寂的灰黑。
灰黑没有灵光。
谢蕴昭放出一丝细微的神识,轻轻地碰了一下城墙
呼
这不是实际的声音,但对放出神识的人来说,却像一阵强风吹过
一抹耀眼的灵光在她的识海中闪亮一瞬,也就在同一时刻,遥远的地方像有什么人的神识追寻而来
谢蕴昭的神识飞快后退,果断斩断了和城墙的联系。
一抹强大的神识从门口扫过。谢蕴昭忍着反击的本能冲动,垂着头,牢牢按住达达和阿拉斯减,装作无知无觉的普通人。
她心中微惊她的神识比同境强大许多,堪比无我境修士,但现在她不过碰了碰城墙,竟然就引来了高阶修士的注意
她再看面前的平京城。
灵光尚未散去。巍峨的城市中,俨然有千丝万缕的线条交织着,刻画出了一座超乎想象的、巨大而复杂的法阵。
城门口的两名道人似乎得了传音,对视一眼,也各拿神识扫荡一番,却什么都没发现。
“大约又是谁在窥视。”
“那些仙门修士,最近来得还少”
他们习以为常,以为是大能隔空交手,也不以为意,交谈两句便作罢。
“云留。”
赵冰婵不知道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只以为谢蕴昭在垂头思考对策。
“无妨。”谢蕴昭对她笑了笑。
车轮轧在平整的地面,发出一声声的闷响。人类和牲畜的汗水滴在泥土中,又被日头蒸发。
终于,轮到了赵家的马车。
赵勇交出一沓文书。这是全车人的身份文件,包括赵家的世家证明书、租赁车马的凭证。
谢蕴昭的路引也在其中。
官兵粗暴地翻看文件,那两名道人则用神识检查马车上的人。
“交州赵家没听过,又是哪儿来的小家族。”官兵嗤笑一声,目光刺向谢蕴昭,“你叫许云留,交州固章郡河口县沟头村人”
“回官老爷,是的哩。”
“你一个乡下庶民,怎么会和世家的人在一起”
赵冰婵忙说“军爷见谅,是我们路上缺人手,才”
“没问你再多话,就认定你们是妖人细作,当场拿下”
官兵吼了一声,震得其他人噤若寒蝉。
“许云留”也吓得发抖,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答“老爷,老爷我是山里的,想出来赚钱的哩你说的我不懂哩,就是这个郎君要找人护送,我有把子力气,不懂的哩”
乡音浓重,说话颠三倒四、含糊不清。这表现让官兵暗中点点头,又摆着威风恫吓几句,吓得年轻人更加说不清话。
赵勇有眼色,赶紧掏出点碎银子,陪着笑塞过去,低声道“军爷行个方便,我主家也是落魄了,这实在没法要是被扣了同行人,主家名声也受损,军爷见谅。”
官兵掂量一下银子,不大满意,但看这几人也缺失是没几个钱,也就那狗还挺威风,鸭子也肥。
他心中起了贪念“这狗”
“咳,”旁边的道人咳了一声,“勿要多事。”
官兵有些遗憾,不得不罢了话头,悻悻一挥手,示意他们进城去。
车轮“吱呀吱呀”地响。
走出好长一截了,直到车马都顺顺当当还给商行了,冬槿才抓住赵冰婵的衣袖,颤声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赵冰婵拍拍她的手,再对谢蕴昭点点头。
谢蕴昭问“郎君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赵冰婵抱紧包裹,想了想,说“去客栈投宿,休息一日,明日便去拜访卫府。”
“郎君可知道卫府在何处,卫老爷又是何官职”
赵冰婵点点头“家父还在时,卫府曾来信说明。卫伯父乃当朝廷尉,府邸位于衣冠巷,应当很好找。”
“廷尉这是九卿之一,十分显赫。卫家本就是交州名门,现在卫老爷位列九卿,门庭光耀,怕是门房一关就难过。”
此言一出,赵冰婵就是一呆。她虽然知道“许云留”来历神秘,却没想到对方不仅官话标准,还知道卫家和九卿,难道修仙者都这样熟悉凡世的事情
“那云留有何想法”
“世家和官员都以名声为根基。郎君既然手中有信物,也无需太过担忧。”谢蕴昭说,“今日正好休沐,卫老爷很可能在府中。郎君不妨直接上门拜访,递上赵氏拜帖,言明来商议赵卫婚事,想来卫老爷也不会将郎君拒之门外。”
“可,就这么风尘仆仆”两名仆人犹豫了。女郎男装打扮也就罢了,现在车马劳顿、满面尘土,怎么好意思去卫家拜访
赵冰婵却认真想了想,果断作出决定“原来如此。卫老爷在府中,此事成与不成,都能直接与家主商议,不必辗转他人之手。而我既然已经无依无靠、落魄狼狈,难道梳洗整齐上门去,人家就会认下我怕还以为是我涎着脸上门要成婚呢。”
“就这么去。”她郑重道,“云留,不怕你笑话,卫府仆从众多,我若只由冬槿、勇叔陪同上门,心中也打鼓,害怕他们强行抢了婚书和信物去,我也无可奈何。若是有云留助我”
“郎君说什么哩,这不是应该的么。谁让我收了郎君银钱哩”
年轻人又恢复了笑眯眯的、土里土气的和善神态。
“其实我只是不想花钱住客栈哩,可贵了。要是卫府能让我们住下,那可省了好多钱哩。”
“云留你”赵冰婵被逗得扑哧一笑,神态明朗不少。
“郎君,太好了,有许小郎在,我也什么都不怕了”冬槿也很开心。
赵勇瓮声瓮气“你这小丫头,难道你勇叔我不可靠”
冬槿眼睛一眨,笑嘻嘻“可靠可靠,就是有许小郎在,就更可靠了呢”
赵冰婵自家中变故,心中便十分煎熬,一路也满怀忐忑和对未知的恐惧。现在站在繁华的平京城里,明明什么都还没定下,未来命运还如飘萍莫测,她却忽然生出一种坚定和勇气。
“云留”
“郎君,话不多说,银钱管够就行哩。”
她又被逗笑了,笑得差点掉下眼泪。
“嗯,我们走吧”
衣冠巷,卫府。
庭院深深。
“夫人,夫人”
青衣襦裙的大丫鬟疾步行来,掀起珠帘。
低低的话语声在似有若无的沉香中回荡。
片刻后
啪
茶盏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要说退婚剧本展开中。
让大家等待了接近五十万字,终于真正的女主上线了
action
感谢在2020042323:03:082020042423:0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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