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这话一出, 刘山和潘大鑫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秦观接下来的话, 倒是有些出乎二人意料。
秦观说道:“你们从今以后, 要跟着我,直到任务结束。”
刘山心说,自己和潘大鑫本来就无处可去,如今能跟着秦观也算不错。他如今受困重枷, 胖子更是只剩半条命了,两人这样就算能跑, 也说不准要在秦观走后被官差重新抓回来。
刘山想到这一层危险后,马上就同意了秦观的要求:“我们愿意!”
秦观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青色的瓶子, 从里面拿出两颗药,喂进了二人口中。
钱五看得眼皮直跳,这药瓶里面装的是断肠丸, 是和十日散差不多的猛烈毒药, 都很昂贵。只不过断肠丸是需要定时服用解药保命, 而十日散是三个月后一次性毒发。
这姓秦的倒是方便,直接用从他这里拿来的毒药为自己所用, 这些毒药的价格,比卖身契可昂贵多了!钱五心中心疼不已,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想当初,他的十日散是用于威胁刑部尚书为他做事,如今这么轻易地就用在两个贱民身上,钱五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被冲进了大海, 顿时心如刀绞。
潘大鑫有些沉不住气,紧张兮兮地问道:“你……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秦观欣赏着潘大鑫脸上还没来及褪去的喜色和新增的恐惧,他笑了:“毒药。”
潘大鑫的脸色一变再变,活像一只爬在调色盘上的变色龙。刘山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想继续说话的举动。
潘大鑫有点懵,怎么自己大哥听说他们吃了毒药都不害怕啊?
他有些迟疑地拉住了刘山:“我们吃的是毒药啊……”
刘山瞪了他一眼,直接把他后面的话给吓回了肚子。
潘大鑫的胆子不大,一贯都是听刘山的,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刘山规规矩矩地在胸口抱拳,正色说道:“拜托了,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喂了毒更好,如此他二人短时间内就没有威胁了,总比直接送到衙门斩首要好。
秦观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回去,啧,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无趣。
他摩挲了一下手边的茶杯,手上一用力,将那杯子捏碎了。
杯子的碎裂十分安静,它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切口十分整齐,并没有多余的碎片。
高手!内功高手!
钱五的瞳孔一下子缩了起来。
吴立原本怀疑的神色在这一刻彻底收敛了下去,这种功夫,怕是在大内都很少见。
能捏碎杯子并不少见,但这样完整的犹如被利器割开的切面却不是人人能做的。需要内力深厚不说,还要破坏者对内力有足够的掌握能力,二者缺一不可。
吴立的头低得愈发谦卑了。这人是谁不要紧,只要不找上他索命就行。
秦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反手抽出了吴立的佩刀,运上内功,将刘山脖子上锁着重枷的铁链砍断了。
虎口有些久违的疼痛,秦观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他已许久没有这么弱过了。
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秦观的手上却没闲着,将潘大鑫的重枷也给卸了。
“这两人,我们带走了。”秦观的语气没有任何余地,仿佛再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儿,“怎么和上级交待,我想吴捕头应该明白吧?”
吴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心情却是格外地沉重。
道理谁不明白,问题是这活不见人、死不见的,让他怎么交待啊?拿小命交待吗?
见到吴立脸上的苦笑,陆袖笑了:“我想,钱公公应该有办法吧。”
她笑盈盈地看向了钱五。
钱五心中憋屈万分,但这两人的面子他为了小命也不得不给。
板着脸从腰间摸出一块腰牌,直接扔给了吴立,说道:“那我令牌到羊城县令处交差,就说这两人对我不敬,已经杀了,尸体沉了塘。”
吴立脸上的笑容这回真切多了,他忙不迭接过令牌,点头哈腰地笑道:“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眼看着这里有秦观和陆袖二人在场,钱五自然不可能和吴立再密谋什么,只能粗浅地交待了几句,让他像小福子报告自己安好的消息。
在吴立再三保证一定将消息带到之后,钱五只能悻悻地带着秦观和陆袖原路返回了。
陆袖在回程的路上不住打量着这个叫羊城的地方,她发现这里虽然看似人来人往,但其实街边卖东西的铺子并不多,街上的人也都是行色匆匆,极少有人停留在原地。
经过询问钱五,陆袖才明白,这羊城原来并不是什么大城镇,只是普通的小县城。
羊城基本卧在山里,前后都不靠近大城镇,原本是没什么人住的,是近些年因为开辟的新商路通过此处,才渐渐人多了起来。
即便如此,这里基本都是流动人口,常住居民少得可怜。羊城基本是作为路上行人停打尖的所在处,无人定居。
整个城镇都是个大型驿站,羊城内里卖东西的地方不多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儿了。
陆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为数不多的商铺,只有熟食铺子、成衣店之类的地方,并没有卖诸如面粉、大米、蔬菜之类的原材料。
回程的时候,又路过熟食铺子,陆袖的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
挑战书上说的“逃荒”二字总让陆袖十分在意,她觉得眼前这番平静的景象或许在不久之后,就会消失不见了。
作为一个生存者,陆袖对于这方面的信息捕捉得一向很准。羊城就是物资匮乏的开始,越走只会越匮乏。
眼下他们有钱五,这不就有了行走的钱包?此时不囤货,何时囤?
陆袖当即止住了脚步,对秦观说道:“你先和钱公公回去,我买些东西。”
她一说买些东西,秦观就知道她要去囤货了,自然不会反对。
陆袖十分厚脸皮地对钱五伸出了手:“钱公公,拿些钱来吧。”
钱五气得脸色铁青,短短半日,他已消耗了上百两银子不说,连腰牌都交出去了。然而他还能怎么办?也只能交钱。
陆袖垫了垫钱五给的银子,说道:“只有这一百两?”
钱五不得已,只得又拿出四百两来,凑了个整数。
“这是五百两银子,够了吗?”钱五拿了银子,心疼得不行。
陆袖“嘿嘿”一笑,回道:“够了够了,多谢钱公公慷慨解囊。”
我去你妈的慷慨解囊!钱五觉得自己修炼多年的温文尔雅在这一刻尽数消亡了,要不是死亡阴影时刻笼罩着他,他现在就想和这两个王八蛋决一死战!
陆袖从钱五手里拿了钱,便和秦观分道扬镳了。
她刚才观察过了,这里常驻的铺子里,就只有两个熟食店,一个打铁铺子,以及刚才买棉袄的那个成衣店。
陆袖先是在方在买过东西的熟食店里又买了十斤熟牛肉和五十个油酥烧饼,又在隔壁卖素包子的熟食店买了五十个包子。
熟食铺子不过是小本生意,陆袖买了这些之后,老板说什么都不再卖了,说是要给傍晚做活回来的汉子们留一些。两个铺子的老板的理由都是一模一样的,陆袖也无计可施,只得作罢。
没有卖米面这等食材的,这些熟食就是陆袖能卖到的最多的食粮了。她不想硬逼着老板卖东西,一来太惹眼容易招来麻烦,二来这两个老板的存活也确实不多,打劫了也完全没有意义。
食物就是这些了,水资源更是没有卖的。陆袖只能在熟食店买了两桶米酒,度数很低,勉强可以充作水资源。
这里都是来往的商队,因此陆袖在板车上推着这些东西也并不显眼。她将板车推到巷子后方没人的脚落里,将熟食和米酒都放入了临时仓库。
临时仓库只有一立方米,两桶米酒就将陆袖的空间占上了一大半。
放好了食物,陆袖又重新走进了人群。在逃荒中,有这些吃的是完全不够的,物资越多越安全。更何况主线任务中还明确提到了饱食度和温暖度的问题,达不到可是要倒扣积分的。
陆袖返回集市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刚才去过的成衣铺。
“客观,您又回来了?这回想买些什么?”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
陆袖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你给我准备十五双冬日用的皮靴,十五件挡风的皮袄,内里穿的小衣也要男女各二十件。”
这里大批量买东西的顾客不在少数,伙计也并不稀奇,他问道:“这位贵客,您看这皮靴、皮袄,您想要什么品质的?我们小店的东西种类不多,但分为下等、中等、上等,价格也不等,您看……”
陆袖问道:“下等的皮袄,防风否?保暖度如何?”
伙计笑道:“您放心,这暖和都是一样暖和,只不过呢,这下等皮袄的料子不如上等,但以这几年的年景来说,下等足够了。”
陆袖想了一下,说道:“这几样东西,上等都是每种要四件,其余都要下等。”
伙计应了一声,麻利地从店后向前搬运起东西来。
成衣铺的东西都是成品,样子也大同小异,就是为了实用,基本没有样子货。很快,陆袖要的东西就凑齐了。
陆袖还是照旧将东西都推到了偏僻处,然后将所有东西都收入了随身仓库中。
皮袄并不厚,而是靠上面的绒毛取暖,靠皮子防风,所以并不算太占地方。但即便如此,这一立方米的仓库还是被塞得满满当当。
陆袖收拾停当,走向了当天的最后一个地方——打铁铺。
她在铁铺里定制了一些一米来长的刀剑,一共十五把。又买了些许半米左右的锋利短刀。最后,陆袖还在铁铺买了一些野外用的小锅子。
好在衣服都是软的,酒桶和仓库边缘也有很多细缝,陆袖把这些武器都竖着方在边缘,总算是塞进去了。
临离开集市的时候,陆袖遇上了一伙卖橘子的小贩,她直接包了对方小半车的橘子,大约有二三百个。
东西是好东西,但是问题是她没地方放了。
陆袖头一次体验物资过于充足的窘迫。
她看了看被塞满的仓库,食物是绝对不能拿出来的,拿出来容易坏。兵器都拿出来太扎眼,那么唯一能拿出来的就是衣服了。
上等品的皮毛很厚实,占地地方大,陆袖从里面拿出来两身上等的皮袄、皮靴,仓库立刻就腾出一大块地儿。
她用从成衣店那边拿来的碎布,将这两套衣服连同十个橘子给裹成了一个包袱,系在了身上。
又塞了三十多个橘子到随身仓库里之后,仓库是真的什么也放不下了。
陆袖盯着自己仓库里的战果,成就感油然而生。她望着手边剩余的百十来号橘子,还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从一户商贩手里高价买下了对方的两匹马和一辆大马车。
仓库不够,马车来凑就是了。买个自己的马车跟着强子后面不是一样?
买了马车,陆袖干脆就把所有的下等品衣物都掏出来,放在了马车里,还买了毛毯、木炭和暖炉放在其中。
鉴于有了马车,陆袖又去了一趟成衣铺,从伙计那里又订了一批皮质的厚披风。越向北就会越冷,如今这羊城离京城没多远都冷成了这个样子,谁知道塞北会不会满城冰雕?
这样一折腾,手中原本的五百多两银子,也就缩水到几十两了。
因为要买东西,陆袖回到马车附近的时间比钱五和秦观晚了一个多时辰。
时间逼近中午,强子正在道观门口坐着,只见远处驶来了一辆双马拉着的马车。
他警惕地站了起来,把佩刀拔了出来。
马车的外观是深棕色的,不怎么显眼,但强子认得出,这种构造的马车,内里是非常宽敞的,坐十几人也富裕。这种车不便宜,便宜的也要几十两银子。
马车在道观门口缓缓停下,一双白皙的手将马车的帘子撩开,下车的是一个披着灰白色披风的女人。
女人的脸有些眼熟,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个秀气女人正是他们买来的奴隶。不过在今天早上,钱五已经抽风地把她给买了。
强子心中的那点好奇在意识到陆袖已经被那个老太监买下之后,便尽数消磨殆尽了。
他潜意识里讨厌钱五,也讨厌一切和钱五有关的人。
强子这些天总是在夜晚重复梦到他师父去世的那一天发生的事儿,他总觉得师父死前对他说的话有哪里不对。
钱五说,他要继承师父的事业,维护师父的名声。可是师父的遗言明明是让他完成这单活儿就赶紧出海。
出海,是他小时候的梦想。但师父总是和他说,出海是不安全的,出了海,搞不好就回不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师父死前要他出海?他不想要自己回到这里来了吗?
强子想不明白,他只能先完成眼前的任务,只能对这些人摆出一张不近人情的脸。
他瞥了陆袖一眼,转头进屋了。
外面有了声响,钱五闻声而来,看到陆袖的马车的时候,钱五差点没气死!
他这图的什么啊?花钱给仇人买马车?这趟任务的目标岂不是越来越大?
钱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陆袖身前,低声嘀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袖笑脸迎人:“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坐的舒服点。”
“你知不知道这趟任务需要隐蔽!你……”钱五都快急疯了。
陆袖的脸色也冷漠了下来:“关我什么事?”
“你!”钱五面色不善,口气也恶毒了起来,“呵,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最好不要这么嚣张。不过就是个靠脸依附男人办事的……”
陆袖冷笑一声,突然出手,直取钱五咽喉。
钱五一肚子火,秦观是高手,敢欺辱他也就罢了,一个小娘们也敢动手,实在是欺人太甚。
钱五不敢得罪秦观,从理智上来说,他也不该得罪陆袖。但此刻钱五已被怒火弄昏了头,顾不了这许多了。
秦观给他喂了毒药,他就不能反手给这女人喂点什么,好骗她去给自己偷解药吗?那姓秦的还在屋内,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和这女人做了什么交易呢?
钱五这么想着,便开始出手还击。
陆袖的数值打了折扣,速度低至10点,而钱五足足有20点速度,陆袖的动作在他眼里,已是慢了。
钱五颇有信心地用手掌去抓陆袖的手腕,想擒住她,给她喂下一颗断肠丸。他还有一包藏在里衣,所以当初并没有被秦观搜走。
钱五的五指直直地抓向陆袖的手腕,眼看就要抓住,陆袖却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
只见她的手腕却以一种奇异的角度一扭,然后“唰”的一声,一刀银光晃在钱五的眼上,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的手指已经被深深地划出了一道口子。
钱五“啊”的惨叫一声,他这才看清,陆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起多了一把刀,就是那把刀,割破了他的手指。
若不是他运起了内力到手指上,形成了一层保护,只怕现在他的手指已经齐根断掉了。
怎么会这么快?!钱五不敢置信地看着陆袖。
钱五自认自己功夫不错,尤其是以轻巧明快见长,这方面,他还没输过。s上次被秦观点了穴道,他也只觉得是因为自己大意了,是因为没想到江湖人还有人会点穴所致。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比他还快?!
陆袖当然不会比他快,但打架如果只凭实力,这就太蠢了。
这是陆袖早就谋划好的,在她出手的一瞬间,整个计划就已经成形了。
这是近距离的打斗,钱五又极端自负,陆袖只需要在钱五伸手抓过来的时候,从仓库里直接调出一把刀就够了。
微距操作,钱五再怎么快,又怎么能想到会有一把一米长的刀,挡在他的前面呢?
“钱公公问我,我也想问你。”陆袖拎着血淋淋的刀,冷笑道,“公公这是何意?”
无论是秦观还是他身边的陆袖,一个人他也惹不起。钱五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的脸上立刻挂上了讨好的笑容,甚至还有了些方才吴立的影子。
“都怪我一时冲昏了头脑,冲撞了姑娘,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绕过小的吧!”钱五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这样,这里是一千两银票,您拿去,买些点心吃。”
说罢,钱五竟真的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大额银票来,递了过去。
陆袖倒也并非打算立刻杀掉钱五,她还要借着钱五的差事,到塞北去,这一千两银子,不要白不要。
钱五代表官府白道,强子代表江湖黑道,有了这两个人,她就能畅通无阻地到塞北。
她刚才突然出手,一半是为了教训钱五,一半是真的动了怒火。
钱五的那句靠男人成功激怒了陆袖,这是埋藏在她和秦观之间的一条□□。
她愈发厌恶任务,秦观却愈发享受,这本就是矛盾的根源。而眼下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挑衅了,可真是好极了!
她的总实力或许真的不如秦观,但若是两人对战,她单是重力缠绕一个技能就能和秦观打个平手了。在数据差不多的情况下,纵使秦观有深厚内力,又怎么能保证次次都能逃过远程技能呢?
陆袖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她真的太佛系,才给所有人都造成了一种她好欺负的印象,这真是叫人不爽。
陆袖收下了钱五的银子,盯着钱五已经渗出冷汗的额头看了一会儿,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丝笑容:“公公若是真想活命,等会儿就要照我说的做。”
既然是一个小队,也不能什么事儿都推给秦观不是?
钱五从善如流:“您说,小的都照做!”
陆袖接下来的话,让钱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会儿,所有的奴隶都到我的马车上来,包括晋阳郡主。”
钱五一愣,陆袖又接着说道:“去吧,将他们带出来。”
钱五向后望去,之间秦观已经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即便再不愿意,钱五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小命留着,才能办事不是?
秦观的视线穿过钱五的肩膀,落在了陆袖身上。乌黑的发丝泼墨一般洒在那张白嫩的脸上,透过发梢,那双不羁又叛逆的杏眼显得格外明亮,竟完全不似以往的澄澈。
终于浑浊起来了啊……
秦观倚着门框,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不要双更呢?【狗头】
PS:抵不过你们天天换花样偷存稿,二更今天下午三点发。(都这么勤奋了也不去收藏一下我预收的新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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