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何必行此大礼, 我未必能救公主。”陆袖直接一个用力, 将晋阳郡主从地上揪了起来, 按回了座位上。
白晋阳的脸上露出灰败的绝望之色来,她的眼神有些呆滞:“你也想带我到塞北军队的官妓营去?”
“官/妓/营?”陆袖眉头一皱, “钱五要带你去那里?”
难怪晋阳郡主这一路上都在找机会逃跑,原来钱五竟是想把她卖到那等腌渍地。这样说来,她倒有些佩服晋阳的理智, 晋阳郡主时至今日仍在想办法逃脱,
“不是吗?”白晋阳迷茫地抬头, 苦笑一声, 说道, “我一早就知道当今圣上对我不满, 只是唯恐给家中带来灾难,便一味回避。可没想到仍是一个不察, 在宴会上被迷晕了。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圣上和他说,要把我……把我……”
小姑娘终是说不出那样的话, 她死死地抿着嘴,却有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把你被钱五抓来的原由说说。”陆袖说道,“最好别说谎。”
白晋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说到皇帝荒淫无道,看上了未来儿媳妇的时候,晋阳郡主因为羞愤不堪,说话都有些颤抖了。
陆袖之前大抵猜到了白晋阳的来历和被抓来的原因, 但还真没想到这理由这么荒唐。抢自己儿媳妇的皇帝,当真是荒唐极了。
陆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说道:“罢了,也不妨告诉你,我们虽不是和钱五一路的人,但也要带你去塞北。”
白晋阳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袖口。果然也是如此吗?这帮人也是宫里派来的……
不是皇上,难道是皇后娘娘出身的陈家?皇后娘娘一向对自己这个未来儿媳妇不满……
“放心,我不是要带你去军营。”陆袖捏住白晋阳的下巴,倒确实是个美人,也难怪被人看上,“不过你人必须和我到塞北,到了塞北之后,去留随你。”
“真的?”白晋阳心中狂喜,“你真的不是抓我去军营的?”
白晋阳这一笑,姣好的面容犹如牡丹花开,陆袖望着那笑容,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美。
“真的。我不是宫里派来的,你就当我们只是一伙带你去塞北看风光的护卫便罢了。”陆袖放开了她的下巴,“不过这一路上,你最好不要耍什么小心眼,否则你可能到不了塞北就会死在路上。”
白晋阳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真不是陆袖故意恐吓她,越往北走离王城就越远,不止粮食物资少,就连官府的驻军也会少,路上又多是山路,其中不乏匪盗。如果白晋阳硬是要逃,可能路上就会被山匪掳走,倒是怕是和去军营的下场一模一样。
陆袖搞明白了钱五的任务,便开始从白晋阳嘴里套话。她指着秦观,问道:“你之前在破庙的时候,曾提过‘修士’二字,你为何会觉得他是修士?”
白晋阳知道自己暂时不会被送去那种地方,情绪稳定了许多,于是便娓娓道来:“其实民间一直有修仙者的传说,说他们不老不死,可以飞来飞去。不过我知道,那不是单纯的传言。”
“哦?”陆袖来了兴致,“你详细说说。”
“其实贵族之间对于世上有修仙者的事儿是默认的,而修仙者那里有规则,不可以过度干扰凡人的事,所以只是每隔十几年和王族联系一下,其余是不管的。”白晋阳见她感兴趣,便又说了几个例子,“太上皇还活着的时候,曾经从一位仙长那里花费重金买过一粒仙药,使用过后确实返老还童了一百天,随后才含笑而终。还有,我九岁那年重病,府上也来过一位仙师,给了我一枚仙药后,我便不治而愈了。那人还可以凭空变出很大的降魔杵来,这是戏法绝对做不到的,那降魔杵比他人还高上许多。”
陆袖算是明白了白晋阳的逻辑,那个仙师应该是有什么空间类的法宝,这才能放下武器,至于神奇的仙药,陆袖不好评价。
“据说修仙者需要会点穴功夫的凡人?”陆袖想起那天钱五说的话,又问道。
“是的。”白晋阳点点头,说道,“江湖传言,每隔三年,在大年初一那天,武林中会点穴的高手可以到塞北天泽峰去,可以被仙人收为徒弟并带往仙界。这个消息虽然是传言,但其实在贵族中是被证实了的。因为当年给太上皇仙药的仙人确实让圣上下令,将会点穴的人全部送往天泽峰,这才定下了三年一送的规矩。”
看来钱五说的是真话,陆袖眉头微皱,只是不知道这些所谓的修仙者要他们这些凡人去干些什么。她是不信那套收为徒弟的鬼话,要说寻找什么资质上佳、有仙根的还可信些,这般不看资质,只看会不会点穴收徒的,未免太可笑了。
“关于修士,你还知道什么?”陆袖问道。
白晋阳仔细想了想,说道:“我们虽是贵族,但知道的也不多,那些修仙者似乎有规矩,不可以总来人间闹事。不过……我私以为那些修士的话也不都可信,当年赐药给我的那位仙人曾经说过,要我不要轻易到北边去,尤其是塞北。”
白晋阳见陆袖盯着她,连忙解释道:“我说这话,不是刻意骗你带我离开,这话确实是那位仙人说的。我小时候,很崇拜修仙人,一心想着做一名修士。但那位赐药的好心仙长说,塞北就是我想去的仙凡交界,但那里对凡人却没什么好处,他让我这一生好好在人间安享荣华,永远不要到那塞北苦寒之地去。”
“我明白了。”陆袖倒不觉得晋阳会说这么低级的谎言,那位仙人说的,十有**是真的。只不过这塞北是必须要去的,生存点也必须要赚,只能随机应变了。
至于那些修仙者……陆袖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敬而远之便是了。
陆袖从白晋阳那里得了消息,便不再开口了。
众人也都在车中闭目养神,一时间,车内安静无比。
马车跑的太快容易伤马,强子已经接受了师父去世的事实,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如此一来,他驾驶的速度也趋于平稳,不再一味求快了。
而且从羊城出来之后,向北的路全是羊肠小道,完全不似之前那样有官府修建的平坦大路可走。如此一来,陆袖粗粗估算了一下,他们的行进速度,大约是五公里每小时,走走停停,大约一天能走六七十公里就已是极限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袖开始设计资源分配。既然收了钱,就要办事,她可不是什么奸商。
随着主线任务二和三的公布,一众生存者的灵纹界面都多出了“饱食度”和“温暖度”两个检测条,时时刻刻显示着众人的状态。
白天单凭强子发的那个饼子,只能勉强将饱食度维持在40%左右,不让它跌破到任务线以下,但是根本达不到能得到10点奖励的水平。
于是陆袖决定在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左右,给自己在内的七个人加餐。
加餐的内容并不丰盛,但是也有菜有肉的,这样能让众人不至于因为过度饥饿导致体质下降,从而患病。
牛肉就是陆袖之前囤的那些,但发放的时候却不像之前那样发这么多了。基本就是一人一片牛肉的程度,半斤牛肉,大概能吃两顿。
菜是强子停车的时候,众人在野地里挖的野菜。陆袖支起锅子,将这些也才都用水烫熟了,足足煮了两大盆。
现在强子对于这些人从奴隶变成挖菜帮手的事儿已经习惯了,他是搞不懂钱五到底为什么脑子一抽将这些人赎了身,但他也懒得想这些事儿了,只要人不死,自己拿了钱就完了,钱五愿意操心就让去。
生存者这五天的伙食,就是一个油酥烧饼,里面加一块肉和一些野菜。油酥烧饼个头挺大的,倒是挺饱肚子,加上肉和菜,能保证饱食度在百分之七十左右。
为了确保饱食度维持在百分之七十的时间足够长,陆袖每晚睡前还会一人发一个橘子。
起初她还担心橘子这种酸性的东西会不会促进消化,从而让众人更饿,但秦观却明确地告诉她不会。
橘子皮是促进消化的,但橘子对促进消化作用不大,吃了之后饱食度维持住了不说,还能顺便补充点维生素。
陆袖现在格外关注众人的身体状况,饥荒随时都有可能到来,如果因为出现什么疾病而消耗大量资源就得不偿失了。
身体是生存者最大的本钱,生存点没了可以再赚,但身体垮了一切都完了。
这样过了五天后,陆袖一行人到了另一个类似羊城的简朴城镇——凉山镇。
凉山镇里有一伙势力,就叫凉山帮,帮主手下有一帮膀大腰圆的壮汉,武功平平,但胜在人多势众。
强子的师父黎苦和这里的当家的素有交情,因此进城的时候并没有被为难。
强子只和凉山帮帮主说自己师父没和自己一起走是为了历练自己,让自己多熟悉行商的路线,对于黎苦已死的事儿只字未提。
而且,为了避免凉山帮众谋财害命,他并没有说车里这里这些是奴隶,只说是和他一起出来办事的兄弟。
强子现在的状态有些模棱两可,他主要的目标全放在了师父过世前的嘱托上。
他希望能快些完成这单任务,然后带着钱财,离开这是非之地。初期的盲目过后,他开始意识到没有黎苦的帮派注定是稳不住的,钱五更不是什么可靠的人。
他现在的愿望就是拿了钱,继承师父的姓氏刀法,然后出海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
陆袖倒是对强子的机警刮目相看,看来黎苦死后,强子确实成长了许多。
因为强子的草料耗尽了,食物也差不多告罄了,他需要在凉山镇进行补充,因此马车也就在这里停靠了下来。
当然,这补充物资的钱,还是钱五掏的腰包。
出去搞物资的,除了强子,还有陆袖一行人。
钱五身负武功,这事儿强子不知道,但陆袖却一清二楚。钱五的数据不低,不是这些普通生存者能应付的,即便刘山和潘大鑫联手,也不是钱五的对手。
于是秦观和陆袖被迫分开行动,秦观就负责和钱五形影不离,以防他搞些幺蛾子,而陆袖因为有临时仓库,负责去外出购买物资。
凉山镇和羊城差不多,都是又破旧又小,里面仍是有大量流动人口,却没有多少原住民。
卖东西的比羊城更少了,但却比羊城多了一个小型的交易集市。集市的买卖多是以物易物,银子算是稀缺物品,一丁点银子就能换到不少的物资。
这一日,陆袖带上暮云和刘山,到了之前打听好的地点开始采购。
马需要的草料是必须要填补的,否则后面的行程都要耽误。像是这一类所有人都会补充的东西,在镇子上有固定的店铺,和自发组成的集市并不在一个方向。
陆袖将这项任务交给暮云,还拿了银子,叫她买一些店里买的食物,多多益善。
陆袖本人则带着刘山去了小集市。
带着刘山也是为了避免他和潘大鑫凑在一起搞事,虽然刘山一路表现都很好,武力值也不如她和秦观,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再不起眼的小人物也有可能搞出大事件来。
小集市很热闹,但卖的物品大多是一些布匹、瓷器之类能拿到大城镇卖钱的货物,食物类并不多。
小集市的位置临近小溪,这里的水源很澄澈,陆袖添置了几个大铁皮桶,用来储水。又叫刘山把之前从其他生存者手里敛上来的水囊都灌满水。
水囊是食物礼包里自带的,这倒是省事了,陆袖在路上看了,城镇里根本没有卖水囊的。会拿昂贵的皮子包裹金属内胆做成水壶的人太少了,这种商品不是常规商品,根本卖不出去,军队才有可能配置这些。陆袖再一次感受到了食物礼包的重要性。
小集市逛到不起眼的角落里,才看到有人在卖米。卖的不多,也就是五十多斤,是商队剩下的,短时间内又吃不了,就想着换些有用的东西。陆袖把这些米全包了。
有钱没地方花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陆袖不死心,又转了一圈,最后也只买到了一些用处不大的东西。比如四五床棉被、一个炭盆以及一大堆木柴和炭。
剩余的有用物资就一样都添置不上了。陆袖叹了口气,也只得和刘山推着板车往回走。
她在羊城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今后囤物资的残酷了,只是亲眼得见,还是有些遗憾。
等陆袖返回马车旁边的时候,秦观和钱五两个人都没在,倒是暮云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她的旁边堆放着一些草料,手中放食物的包裹却很小。
见陆袖回来,暮云的脸色也有些差,她说道:“陆姐,镇子上一处卖食材的都没有,只有一个熟食店,还是官府开的,不肯多卖。我费了半天劲也只买到二十斤熟的羊肉、五斤鸡腿和十斤牛大骨。”
陆袖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也不太惊讶,她只问道:“主食呢?买到了吗?”
暮云小心翼翼地看着陆袖的脸色,回道:“买是买到了,不过只有葱油饼,连五十张都不够,店家只有四十九张饼,我全包了。”
“没事,我还有存货。”陆袖让暮云把东西都搬上车,又叮嘱道,“这很正常,物资会越来越少,能买到这些已是幸运了。”
暮云是第一次做三级难度的任务,前两次虽然物资也少,但毕竟可能放到随身仓库,而她还可以靠武力值强取,也没觉得太难。如今这般,她才明白自己之前是多么坐井观天。
亏了提前体验到了三级难度的副本是何模样,不然日后进入强制副本,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像那些新来的生存者一般,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真理了,抱着思维定势生存,在千变万化的灵纹空间里根本就行不通。
陆袖把暮云弄来的食物放到临时仓库保鲜,将原本放在仓库的两桶米酒拿出来一桶,也就腾出了地方。马车又大又宽敞,放其余的物资正好。
陆袖刚把这些物资弄到车上装好,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却看到秦观跟在钱五后面进了门,见二人平安回来了,陆袖也松了一口气。秦观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钱五毕竟是原住民,听晋阳君主说,他手里还有调动近卫所人员的权力,不得不防。
只见钱五的嘴角带着一丝恶意的笑,右手抓着一个人的后脖颈子,推推搡搡地走进来,向前一推将她掼在了地上。
难怪秦观和钱五都不在,陆袖心想,大概是钱五出去办事,秦观为防他使诈所以贴身跟随吧。
看身形,被扔到地上的是个女人。她浑身脏兮兮的,长长的头发挡住了脸,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身上还有鞭痕。
待她抬起头来,陆袖吃了一惊,这不是之前逃跑的冯蔓吗?!
“哼,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跑?”钱五盯着冯蔓,眼中布满了冰冷的恶意。
他蹲下来,捏住了冯蔓的下巴:“跑什么呢?白白遭了这么多罪,何苦呢?”
陆袖记得初见冯蔓的时候,对方的脑子不大好使,但神情中的自信还是有的,尤其是后来骗走胡亮的刀的时候,脸上更是飞扬着得意之色。
然而现在的冯蔓,脸还是同一张脸,但那副惊恐万分的表情,却生生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冯蔓的眼睛睁得很大,钱五的手在触摸到她的脸时,冯蔓眼中的恐惧格外旺盛,但她却丝毫不敢躲避。她只是颤抖着,惶恐着,像一个受了惊的孩子。
强子补充草料回来就看到了摔在地上的冯蔓,他把手中的东西一扔,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一脚蹬在冯蔓的侧腰上。
冯蔓尖叫了一声,眼泪猛地飚了出来。她害怕、疼痛,却不敢反抗。
太可怕了,这个副本和这个世界的人都太可怕了!
这些太监有的是折磨人的办法,他们打她,让她疼得死去活来,却又不给她致命伤。他们要她活着,作为一个没有尊严的物品,被送回他们的上司那里。
她太天真了,竟然以为自己逃得掉。自己逃了,拐带郡主的秘密也有可能泄露,那些太监又怎么会让她逃掉呢?
强子并不知道冯蔓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他的眼中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个女人的样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就是这个人,因为她和胡亮的逃跑让他分了神,所以他才没能及时回去救援黎叔,所以黎叔才会死……
“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强子抄起腰间的马鞭,对着冯蔓就是一阵抽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救不到黎叔!”
他又想到了黎叔的惨死,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冯蔓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用后背去迎接鞭子,好让自己的重点部位不至于受到重创。
她绝望地睁着双眼,这鞭子很痛,但那又如何呢?让他打,他打累了就会放手了。
陆袖觉得这一幕很讽刺。
黎苦作恶到老年,死于敌手,这是恶果,如果不去发苦难财,未必有这一步。他是恶人,但他对强子的感情和养育也是真的。
另一方面来说,即便是强子去救援了,也未必能赢,把这一切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又有什么用呢?但她也没有立场去救冯蔓,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强子的恨确实不是毫无理由,冯蔓和胡亮的作为放大了强子的遗憾。
而冯蔓也不是完全无辜的,她想着让胡亮替她送死,自己却拿着别人的物资逃命,如今这般,也是恶果。
陆袖没有任何立场去中止强子的行为,因为这很难分辨对错,只能让当事人自己做出决定。
强子的动作越来越慢,眼泪也越流越多,无论他现在怎么鞭打这个不会反抗的女人,黎叔都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扔掉了鞭子,抹了一把脸,木然地去搬运起了草料。
强子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这一切也都仿佛没有什么意义,他只能麻木地做着这些工作,麻木地以完成这单任务作为唯一的目标。
他想,或许完成这单任务,像师父说的,离开这片土地,一切就会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忙,没法日六,为了维持日更,存稿箱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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