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孔不入（一）

    三年很快就到了尾声。

    从那个奇怪的晚上起, 他们之间能说的话变得越来越少, 仿佛真的就变成了陆袖说的那种“炮友”似的不良关系。

    秦观已经俨然是一个合格首领的模样, 他脸上的表情不多, 态度却很强硬。陆袖记忆里初次见面时带着三分妖气的秦观就仿佛一场梦，她越是努力地想要记住，那梦境就消散得越快。

    她和秦观有时候会上床, 那是很原始很机械的生理冲动，床上的秦观却始终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他狂野又妩媚，像极了初次见面的模样。

    不过后来，战况焦灼，连这种运动他们也很少做了。

    至于那年秦观出现的异样表现, 则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本人似乎也没有再提起的意思。

    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可一切又好像不大一样了。

    到了第三年的尾巴上，齐澜很争气地将异能升级到了八级, 在一队站稳了脚跟, 而陆袖自己的异能也早就进入了九级。

    九级似乎就是封顶了, 到了这一步，陆袖的等级就再也没有升级过。但是很奇妙的，陆袖能感觉到自己的能量在增长。

    她对于水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强, 如果可以，她可以轻易抽干一个人身体里所有的水，也可以让它体内的水疯狂涌动，进而沸腾。

    实力增长到这一步, 陆袖反而懒散了起来。她对这个世界和那发布任务的灵纹空间都厌倦极了，除了偶尔还能见到秦观，她现在对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兴趣。

    偶尔，她也会想起灵谷子和她说的话，有关于那几句奇怪的批言还有修道之类的话，不过陆袖自问，自己还没有出家的那种高尚情操。她只是个俗人，就目前的生活来说，一切都还算顺遂，她还并没有看破红尘到那个份儿上，日子也就不好不坏地过着。

    等到三年的尾巴上，陆袖回了灵纹空间，就像之前的任务一样，她回到了和秦观合住的房间里。

    因为她是任务一结束就回来了，所以在她进入屋子的时候，秦观还没有来。

    陆袖百无聊赖地看起了郭芸的留言。

    据听郭芸说，之前遇到过的柳圆圆，她没有出来。

    第三年的时候，柳圆圆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为了一个已婚的凤凰男，奋不顾身地去进行所谓的“争取”。

    柳圆圆不过是一个什么本事的都没有的普通人，而她喜欢的那个男人的妻子，却是一个异能小队的小队长。那个男人看似有钱，其实也不过是个吃软饭的。

    男人的妻子知道柳圆圆的存在之后，动动手指头就将她给杀了，那个男人也被她妻子报复了。

    柳圆圆的死，是那么轻易，没有在乎她是否还活着，就仿佛没有人会在意一只蚂蚁是否活着。

    郭芸是在柳圆圆死后一个多月才知道消息的，她震惊了很久。她最后还是帮柳圆圆报了仇，但并没有要那女人的命。

    柳圆圆虽然罪不致死，但说到底是咎由自取，女人的报复虽然阴狠，柳圆圆的死状也确实凄惨，但她毕竟也犯了错，所以郭芸也只是尽到了一个朋友的责任后，就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生存者只能在自由城待30天就必须去参加任务，陆袖待到第26天的时候，秦观回来了。

    秦观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血，陆袖一开始以为是别人，等到秦观走进了，她才发现那些血是他自己的。

    “你去哪儿了？”陆袖迎上去，把扶墙站着的秦观扶到了床上。

    “杀僵尸王。”秦观上半身靠在床帮上，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单手拧开了床头的水瓶子，猛地往嘴里倒去。

    他喝得很急，水顺着脖子流进了被鲜血染得有些发黑的衬衫里，他喝干了一瓶子的水，才停止了喝水的举动，又给自己刷了两个治疗。

    “你精神力耗空了？”秦观的血还在留，但他却只刷了两个治疗，陆袖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这一定是一场恶战，但秦观却并没有告诉她。如果有她在，秦观的战斗应该能轻松许多，可他依旧任凭她去了，没有开口，这像是秦观一贯的作风。

    “嗯。”秦观倚着床帮休息了好一会儿，又给自己刷了一个治疗，然后又拿了一些自己调配的药糊在身体上，以求快速止血。这两步操作做下来，他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状态也不似刚才那般狼狈。

    “没事，还死不了。”秦观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死紧的陆袖，微微一笑，伸手将她的眉毛推开了。

    陆袖刚想说几句教训的话，秦观就吻了上来。

    这是一个不由分说的吻，陆袖只得放弃了说教，专心品尝起这份温存中混杂的血腥和杀戮。

    秦观毫无顾忌地亲吻着，他又开始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了，越是靠近陆袖，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可他如今也不怎么烦恼了，因为他渐渐习惯了这种痛感，痛得越是彻底，越是强烈，他对于陆袖的记忆就愈加清晰。

    他有时候会从中感到欢愉，因为这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

    “你他妈也太野了。”陆袖无法相信地重新看了一眼日期，发现确实已经和秦观鬼混了整整两天了，整个人都懵了。

    秦观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还行吧。”

    陆袖已经很久没有见他笑过了，或者说，她其实也常常见不到秦观。因为她就像队里的隐形人，她什么也不干，就是在这里白吃白住，只有重大战役她才会出手。

    秦观早已经剪掉了长发，现在的他短发且干练，有时候她会觉得他有些陌生。

    秦观这声轻笑里带着三分痞气，像极了19岁的他，陆袖看着他的脸，不由得有些发愣。秦观却“啪”地一声把灯关了。

    陆袖看不到他了。

    她觉得有一只手把她箍进了怀里，秦观抱得很紧，几乎要把她弄碎了。她也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听见秦观淡淡地说了一声：“睡吧。”那声音又变得十分冷淡了。

    “你半途跑回来的吧？”陆袖忍不住翻到他身上，在黑暗中去观察她的眉眼。很黑，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触摸到他长长的睫毛。

    秦观不可能打无准备的仗，更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差点死亡的绝境，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没有按照计划进行战争。他为了提前回来，打破了原定的计划，提前对僵尸王开战了。

    过了好一会儿，秦观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叫我？”陆袖觉得自己开始弄不懂秦观了，她摸摸他的耳朵，“如果有我战局会轻松许多。”

    秦观没有回话。他不想打扰陆袖的生活，也不想让队员打扰到她。尽管陆袖如今在小队里的人气已经很高了，但又时候过高的知名度也会带来困扰。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但是我们之间，还没有生疏到那种程度。

    可陆袖转念一想，这种相处模式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也是她要遵守的，秦观确实没有什么求助的余地，她叹了口气，说道：“下次要叫上我。”

    “嗯，好。”秦观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将她箍在怀里，抚摸着她光滑的腰线，闭上了眼睛。

    他这几年一直躲着陆袖，除了作战，没怎么同她碰面。

    陆袖太真实，也太炽热，而他却太薄凉了，这对陆袖不公平。可他今天还是来了，任性又嚣张。

    下一次副本或许就碰不到了，一次副本就是好几年，如果今天不回来，那么也许接下来的五年、十年、甚至百年，他们之间都不会再相遇了。

    那么那样漫长的日子，他要怎么熬呢？

    他想过要陆袖留下来，不顾一切地和她说，要她留下来。但他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陆袖呢？他连最基本的爱意都无法完全地给予。

    他试着给了，但终究是做不到，他只得尽量躲避。

    很快，陆袖和秦观都双双进入了副本。

    秦观用卷轴和小队一起进的，陆袖是自己进的。

    这次的副本是危机四伏（四级难度），完美通关是朝不保夕（五级难度），陆袖选这么一个副本，目的有二。

    一是要提前接触高难度副本，心里有个底；二是要看看在高级的副本中还有没有提升实力的机会。

    陆袖在出发前重新理了一遍自己的数据，她目前的能力主要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她的各项数值很高。

    第二，她精神力很强，并有重力缠绕、飞星等精神力异能。

    第三，有霁月这种清除负面状态的技能。

    第四，有强大的水系异能，并且能控制水分子，能守能攻。

    第五……钞能力，咳咳。

    临走之前，陆袖还从秦观那里拿了一些成品的药，并把自己仓库里富裕的食物给了秦观一些。双方交换了物资，正式的副本就开始了。

    陆袖刚选了进入副本，就听到了提示音。

    “欢迎来到危机四伏等级副本~”

    “您将有半个小时准备时间，请合理规划。”

    “倒计时开始！”

    明明不是新手副本，也不是特殊副本，陆袖却还是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纯白色的空间。

    又来了，准备时间又来了。

    这种进副本前被拉入准备空间的经历陆袖有过两次，但都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这种经历往往与“高难度副本”挂钩，预示着在接下来的冒险中，将有意想不到的危机。

    陆袖依然用她惯用的方式，原地坐下以便于思考，然后用手抚摸灵纹，打开了灵纹界面。

    刚打开灵纹界面，提示音就又响了：“在四级以上副本中，新添置了‘高难度副本商店’。商城中的商品数量有限，单人购买数量有限制，请仔细条例。商店将在进入副本的第四天消失，请生存者务必抓紧时间购买。”

    前两次的购买经历告诉陆袖，这个商城绝对是个好东西，尽管会伴随着高价，但售卖的物品往往都和副本设置的陷阱相关，有能力的话，最好都购买上。

    陆袖点开临时出现的高级副本商城，认真地选购起来。里面的物品依然不多，但东西的种类有些奇怪。

    第一例上面写着“食品”，但售卖的食品并不是面包之类的实实在在的食物，而是几种药剂，价格倒是还行，不算太贵。

    它们分别是：

    1、能量补充剂（小）*1：补充12小时内身体所需能量，抵制饥饿5小时。

    售价：45生存点。

    2、能量补充剂（中）*1，补充24小时内身体所需能量，抵制饥饿10小时。

    售价：80生存点。

    3、能量补充剂（大）*1，补充4时内身体所需能量，抵制饥饿24小时。

    售价：110生存点。

    4、能量补充剂（超大）*1，补充240小时内身体所需能量，抵制饥饿240小时。

    售价：300生存点。【大促销，超值！】

    这四个能量补充剂，明显是买大的比较合算，不仅需要的生存点少，能抵制饥饿的时间还长。

    第一个小型补充剂，明明能够补充12小时的能量，却只能抵制5小时的饥饿，看上去十分鸡肋。而最后那个超大的补充剂，就像它后面写的那样，确实是超值，价格便宜不说，效果也最棒。

    按理说，像陆袖这样囤了一仓库食物的人，是没必要再去花钱买这种东西的了。但是陆袖总觉得空间不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儿，这东西既然出现，就一定有用。

    陆袖想了想，还是一口气囤了一百个超大的能量补充剂，花了足足三万生存点。不过这对于生存点多得要命的陆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

    一个超大补充剂能维持10天，一百个就能维持三年多的时间。

    一般来说，正常副本的普通通关在一年到三年之间，这些超大补充剂已经足够陆袖完成基础的任务了。

    如果连完成基础的普通任务都很困难，那么陆袖自会知难而退，也就不必再浪费时间和物资了。

    第二大项是防具，但是里面的商品却不是常规的装备，而是一堆口罩。

    1、3罩*1：有效阻隔雾霾，居家旅行好帮手，还您一份清新空气。

    售价：5生存点。

    2、3罩（升级版）*1：就是比普通的更厉害！

    售价：10生存点。【购买十个打八折，购买一百个打七折，购买一千个打五折！欲购从速！只卖五万个！】

    陆袖看了一会儿，大手一挥，买了一千个3罩（升级版），花了5000生存点。

    买完之后，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个副本又是补充剂又是口罩的，该不会是高度发达的世界吧？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需要口罩，下个副本很大概率会遇到那种因为过度发展而导致空气污染的世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口罩这种东西就必须多囤一点儿了。

    陆袖想到这里，又非常土豪地卖了一千个口罩，这才觉得安心了。口罩一共花了一万，补充剂又花了三万，这随便买买就四万出去了，陆袖看了看自己骤然减少的钱，刚才那种“老子不差钱”的想法有了一点改变。

    虽说她确实不差钱吧，但要是照这个幅度花下去，那全都花光也是早晚的事儿。灵纹空间真坑人啊！

    最后一项是“杂货”，这里面的品种虽然不算多，但好歹不像前面两项一样全都是同种货物。

    1、迷雾灯：无需插线，可照亮方圆两米，持续照亮时间可长达30天。

    售价：50生存点。

    2、红色药丸：服用后，你的大脑将拥有自解译系统，可以自动将陌生语言翻译成你熟悉的语言。

    售价：3000生存点。

    3、蓝色药丸：服用后，你将拥有自动翻译能力，可以自动将你的语言翻译成对方熟悉的语言并说出。

    售价：3000生存点。

    4、消毒湿巾特别版（一盒五张）：用消毒湿巾擦过的物品，5分钟内不会被任何病毒、细菌等有害物质感染。

    售价：200点。

    灯是肯定要买的，因为陆袖之前囤的物资里以食物为主，所以生活物资不多。她倒是也有灯，但都是需要插线的，手电筒她虽然囤了，但是照亮的范围并不是很广，相比之下这个迷雾灯的实用性还算挺高的，买了也不亏。

    陆袖买东西都是按照三年的量进行囤货，所以这个灯，她囤了四十个，花费2000生存点。

    红蓝药丸不用想，肯定是要买的，这种东西在哪个世界都有可能需要，虽然在目前的副本中，大家都是说一种语言，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遇到不按套路出牌的情况，这6000个生存点花得不亏。

    前面的物资，作为土豪的陆袖已经都买了，那么最后那个消毒湿巾，安全起见肯定也要买。而且这个湿巾一盒只有五张，但却卖到500生存点，这个价格不算便宜了，肯定有特殊作用。

    陆袖想了想，囤了一万点的湿巾，共计五十盒。

    至此，陆袖已经花了6万生存点了，忍着心痛，陆袖关掉了商城，安静等待着进入副本。

    等陆袖再次恢复意识，她发现自己的四周一片漆黑。她似乎躺在什么全封闭的东西里面，这里黑咕隆咚的，像个棺材。

    她刚想暴力破除这个“棺材”，但想了想，还是从随身仓库里拿出了刚买的口罩糊在了脸上，然后又戴上了帽子和手套，最后，她又在最外面套上了一身黑色雨衣。

    进副本前商城售卖的东西太奇怪了，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多做点准备总归是没错的。

    雨衣是自由城买的，是上下身分开的那种，只要念头一动就自动穿戴好了。雨衣的上衣带有兜帽，可以戴在头上，相当于陆袖带了两层帽子。

    装备好了一切，陆袖才尝试着推了推前面的硬物，出乎意料的，这个门一样的东西一推就开了，并没有花费陆袖多少力气。

    她推开了这扇门，走了出来，这才看清了自己到底出现在了一个怎样的机器里。

    这个像棺材一样的东西，其实是某种小型的封闭舱室，外面的壳子上写着“E2265号冬眠舱”几个字。这些字并不是用汉字写的，而是某种陆袖并不认识的符号。

    不过由于陆袖已经服下了刚买的红色、蓝色两颗药丸，已经在脑中搭载了自解译系统，这些符号的意思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就和普通的文字没有任何区别。

    单纯从字面上理解，陆袖认为自己应该是被“冬眠”的人，大概就是将一个人冷冻起来，然后到某个时候再唤醒的一种系统，这在一些发达的位面并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高级技术。

    她的周围还有几个舱室，都是关闭的，说不定一会儿还会有生存者出现，但陆袖并没有打开它的意思。

    这些冬眠舱都是被放在同一个屋子里的，但屋子是封闭的，陆袖不知道外面是否还有走廊，暂且也不敢出去。这个陌生的环境让陆袖久违地产生了一些不适，她并不喜欢这种高科技的世界，这让她不由得回忆起了她死亡的那个世界。

    陆袖透过光滑的冬眠舱金属门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看着自己带着口罩的脸发起了呆。

    自从进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空间，她就再也没遇见过比口罩还熟悉的现代物品了。

    在坠机来到灵纹空间之前，陆袖生存的世界已经因为联邦政府过度发展科技而产生了一些隐患，比如空气污染。

    无数个雾霾阴沉的冬天，陆袖就戴着这样的口罩独自走在路上，从上学到上班。

    她奔波于学校和自己开的甜品店，口罩是她最好的伙伴。

    口罩不仅隔绝了外界的风尘，也掩盖了陆袖对世界的感情。

    无论是旁人对胖子的异样眼光，还是工作生活的压力，这些会让陆袖感到失落的因素，都被口罩隔绝了。

    在口罩的遮掩下，她那副漠不关心的神情不会被顾客发现，她也不必刻意露出讨好的微笑。

    这副口罩为陆袖的心灵装上了一副铠甲，让她能假装成一个坚强的人，别人看不出的难过，是陆袖最心酸的坚强。

    这口罩让陆袖突然想起了秦观，想起了最初进入灵纹空间的自己。那个充满防备，那个对爱情明明很憧憬却又十分自闭的自己。

    耳边传来了“咔嚓”一声，陆袖快速收回了目光，身后又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开启了，裸更开新也太绝望了QAQ

    PS：上一章的秦陆有关于爱情的部分探讨，致敬电影《钟无艳》，老电影的台词还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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