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孔不入（七）

    大家之前突然发现红发不见了, 逻辑都还不算清晰，加上这几个人之前都是从科技不打发达的副本来的，一时间也没有想到还有监控这种东西。

    而且这栋大楼本身的设备就很复杂，在得到这张地图之前, 就算是陈华这种精于此类的专家级别的人物, 也无法操控大楼的所有系统, 更别提什么监控了。

    监控室的位置很高，在顶层, 几人坐着电梯上去也足足坐了一分多钟。

    在陆袖的翻译和新地图的辅助下, 陈华成功地调出了监控。

    这个世界的监控视频像素很高，非常清晰，看得也很清楚。一个女人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休息室那一层的楼道里，众人从监控视频里可以确认, 那个就是红发。

    红发是从休息室旁边的更衣室出来的，她出来的很快，而且似乎并没有换衣服。红发的身上仍是穿着之前的服装, 而且还戴着帽子、口罩、手套, 那全副武装的样子，俨然就是打算再出门。

    红发是走下去的，因为众人每次上下电梯都要靠陈华的螺丝刀，他们并没有类似于员工卡这样的可以解锁电梯的卡。

    监控视频显示红发一层一层地从楼梯下去, 连着下了二十多层才止住。她就如陆袖推测地那样，进入了位于楼层中间位置的二号仓库。

    红发利用新地图上的方法，将二号仓库的门打开, 她进去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又出来了。

    然后她就一路向下，一直下到一楼，最后径直走出了大厅。

    红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楼外还安装有监控，但能看到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原本的监控视野还是很宽广的，但由于外界空气被严重污染，空气十分污浊，所以视野受到了阻碍。

    陆袖等人只能看到红发向着那条她之前就想去的第三条路走去，接着，她沿着那条路消失在了监控里。

    监控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机械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之前一直在想，也许她是被什么人抓了才会……”

    陈华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这些人中，就机械手这个大大咧咧的人和红发关系最好，他显然并不能接受红发是自愿离开的这个事实，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其实这也不奇怪，她之前就想走了。”陈华一边说，一边关掉了录像，“作为独立的个体，她是自由的，即便走了，也无可厚非。”

    “没错。”陆袖也说道，“或许我们都低估了那种紫色气体给她带来的持续伤害。如果她会一直觉得恐惧，那么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我们理应尊重。”

    机械手叹了口气，表示认同。

    赵明飞却打断了这种温馨的场面，有些犹豫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是我觉得我么还是应该先去二号仓库看看，看看那里到底少了些什么。我和阿袖还好，但是机械手和陈华的天赋点点的太偏激了，或许仓库里的东西会对你们有帮助。”

    陈华和机械手同时愣住了。是的，如果红发已经将二号仓库里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的话，那么他们很可能会失去很多东西。

    如果只是物资倒还好，如果有关键性的资料而他妈们有没看到的话，这事儿可就不是简单的一句“红发有权利拥有自由意志”能解决的了。

    这关乎着所有人的生死，单线信息的缺失，很有可能会造成后面多线的坍塌。

    机械手用人类的手臂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巨大的机械臂耷拉在旁边，显得有些沮丧：“老实说，我之前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知道，你们肯定觉得我太天真了，但是不瞒你们说，我之前的队友都是好人，我们一直相处地很愉快，这是我第一次考虑这种问题。”

    “我也一样。”陈华拍了拍机械手的肩膀，“因为我年龄小，之前在队里一直颇受照顾，说实话，我也没觉得红发会做出这种事来。”

    陆袖终于说话了：“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吧。”

    无论红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无论她到底有没有拿走所有的资源，他们总归是要下去一趟，做个确认才行。

    一群人原路返回，又去坐上了电梯。看得出机械手和陈华都心事重重，这一路上，他们都非常安静。

    陆袖也没有说话，她在想刚才赵明飞的表情。

    他刚才对陈华和机械手说出“红发有可能带走所有物资”的那番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很僵硬，虽然脸上还是一贯的柔和表情，可是却总让人觉得不大对劲。

    陆袖说不清楚是那种不对劲，但她仍旧觉得很迷惑，因为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直接传达到她精神内部的，也就是说，是精神力上的不快。

    赵明飞为什么说秦观有魔瞳，又为什么知道自己师从灵谷子？他的师父广明子到底是谁，为什么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么大的实力飞跃？

    陆袖正想着，赵明飞便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神情仍旧是温文尔雅，眼神也是一贯的善意。

    这次的目光很正常，让陆袖感觉到温暖，并没有刚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甚至和当初陆袖刚认识他的时候没有区别。

    陆袖除了在秦观面前会撒个娇，大多时候是个不喜形于色的人，她也礼貌地回给赵明飞一个笑容。

    然而无论赵明飞是何表现，陆袖都仍然觉得他的身上蕴含着数不尽的谜团，当然，这些她并不会直白地问出来。

    她会保持警惕，慢慢地一个一个将它们找出答案来。

    几人终于来到了二号仓库，仓库的门并没有被合上，他们直接就进去了。

    二号仓库里面也是一堆盒子，只不过这些都是白色的盒子，上面还用意味不明的字母写着一个单词。

    陆袖凑近一看，上面写的是“食用营养剂”。

    她打开了第一个盒子，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卡片，上面是营养剂的说明书，卡片下面是卡槽，里面有五支淡绿色的营养剂。

    根据说明书的说法，这些淡绿色营养剂和进副本前临时商店里卖的那种补充剂效果差不多，只不过没有灵纹空间出品的那么好用罢了。

    一只淡绿色的营养剂可以保证一个人四小时不饿，并提供四个小时的营养，大概就是一顿饭的效果。成年人一天要三到四支才能维持生活。

    陆袖心说，这倒是好事，对于像机械手和陈华这种本身物资就不丰富的人来说正合适。

    她刚想把自己的发现对身后的二人说一下，一回头，就发现两人都站在脚落里，手中拿着一张纸，在看着什么。

    陆袖拿着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她从陈华的背后看向那张纸，她发现，那是一张红发留下来的信。

    陆袖了一下那封信，内容如下：

    很抱歉，我现在去就要离开你们了，我没有遵守诺言，我真的非常抱歉。

    我很想和你们一起走，但是我真的做不到。不管你们相不相信，只要一进入这栋大楼，尤其是走到这里的走廊上，我就会感觉到恐惧，极致的恐惧。

    我知道你们很难理解这种感觉，我就好像嗑了药，就好像被谁控制了，无端的感到惧怕。

    我原本想当面和你们说一声，但我还是太害怕面对这一切了，害怕和所有人解释，害怕有人挽留我，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懦夫。

    我之前就想离开了，这次的紫色气体事件更是让我恐惧，我想，是时候和大家说再见了。

    希望你们能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最好能原谅我这一段时间一来的无理取闹和坏脾气。我不是一个好队友，我对一切都抱着怀疑和猜忌的态度，因为我之前遇到的生存者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我不得不这么做。当然，我也知道你们可能不会相信我的话，觉得这些都是我的借口……天啊，我又在怀疑了……

    物资我只拿了五分之一，剩下的都还在仓库里，这是我最后能为这个小队做的事情了——做一个有道德的人。

    总之，我要走了，祝我好运。也祝你们能顺利存活。

    ——红发

    红发的心不算太长，但无疑，这是一封让人读后很难过的信。

    几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机械手将这封信塞到了自己怀里。

    他扯出一个笑容，说道：“行了，知道这家伙是个好人就行了，开始搬东西吧，我们的时间也不算充裕。”

    几人都没有再提红发的事儿，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些物资对于几人都是一比不可小觑的财富，但四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笑意，心情也愈发沉重。

    生存者之中确实有许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也仍旧存在着真感情、真朋友。

    比如看似暴躁实则心思细腻的红发，比如陆袖之前见过的学生团十人组，再比如齐澜、郭芸，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都是让陆袖感到过温暖的人。

    甚至就包括新手副本里第一次遇到的赵明飞。那时候作为一号的他竟然傻乎乎地坚守着内心的善良，那种正义感虽然在最后险些被击碎，但那份最初的善意总是让陆袖难以忘怀。

    他们是生存者，他们有着近乎于超能力的本领，可与此同时，他们也只是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情绪、弱点和闪光点。

    陆袖一开始活着，是因为不甘心，后来是为了和秦观在一起。活到现在，她已经什么都不为了。

    陆袖想，或许就是因为人类之间还有这份真情实感，所以她愿意在这个世界上多闯荡一会儿。或许传递一点善意，或许袖手旁观，这都没关系，即便人类是如此脆弱，他们的感情是如此不堪一击，可陆袖仍然觉得，这些东西值得她多活一会儿，值得她为此付出努力。

    她已经不再是最初刚进入灵纹空间的那个小姑娘了，她不再会因为自己近乎于孤儿的悲惨遭遇而感到痛苦，也不再为自己过于肥胖的外形而感到自卑。

    她不愤世嫉俗，也不渴求情感的慰藉，她补全了自己性格里的缺陷和弱点。女孩终于在荆棘中斩出一片路来，她成为一个独立的女性，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陆袖，一个自由的人，一个完整的个体。

    *

    陆袖一行人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在今天将三号仓库也去了。

    三号仓库是最下面的那个，它很隐蔽，里面的东西却最少。

    当陆袖一行人将门推开的时候，他们发现里面只有少量的透明盒子，里面似乎是一堆剑柄一样的东西。

    墙上还挂着一张海报，上面写着“为帝国战斗，为生存战斗！”

    陆袖几人分头实验了一下，最后证实那些剑柄确实是武器的手柄，打开之后，前端会呈现出两种形态。

    这是一种类似于光剑的武器，打开之后可以形成一条长长的发光体，似乎是某种高科技的武器。

    切换后可以变成光盾，硬度还是挺高的，陆袖试过用手/枪扫射，完全打不透，估计要是换上重型热武器应该可以破防。

    这些剑盾两用武器被剩余的四人分了，比例是完全一样的。和之前一样，多余的可以售卖。

    这东西在新手中绝对有市场，即便是老手，那些过得不好的，也绝对需要。就算有武器，也不见得有盾牌，陆袖敢断定，这种两用武器肯定是畅销货。

    整栋楼就这三个仓库，剩下的都是一些冬眠舱，资料库更是一个都没有。

    而且陆袖几人之前分层去看过那些冬眠舱，里面都没有人。这么大的一栋楼，竟然所有的冬眠舱都没有人。

    这事儿太奇怪了，如果说这些冬眠者都随着大部队离开了，那么那些人为什么不把陆袖他们也弄出来？如果不是所谓的“帝国”做的，那么为什么冬眠者大批量地失踪了？

    陆袖思考着这些事儿，不由得感到头痛，这个副本的谜团太多了，不搞清这些细节，她没办法安心出去。

    “这就奇了怪了，这么大个地方，全都没人？”当机械手得知其他三人也没有发现有人的冬眠舱后，他显得非常惊讶。

    陈话说道：“倒是有几个像是刚打开过的，因为他们的冬眠舱都没有关闭，看样子像是和我们一样的生存者。不过我刚才又调了一下监控，我发现一共有三批人，比我们醒来的时间要晚一些，所以我们没能遇到，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那些人全都走光了。”

    “回头把那几个人的录像剪出来，发给我。”陆袖对陈华说道，“即便我们很大概率不会再遇到了，但记忆一下对方的脸总没错，什么事儿都有个万一。”

    陈华点点头，四人就又回到了休息室。

    又在这里待了几天，一个月的时间就彻底过去了。

    “恭喜各位生存者成功度过第一个月，死亡条件已解除，请努力存活！”

    伴随着提示音，死亡条件终于被破除了。

    “娘的，这破玩意终于被解除了！”机械手长叹一声，四仰八叉地倒在椅子上，“憋死老子了！”

    陈华也附和道：“虽然只过了一个月，但是真的好难熬！每天出去和细菌接触也太恶心了！”

    陈华一骨碌从椅子上跳起来，兴致勃勃地问道：“我们是不是明天就能离开这里了？”

    陆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真实地想法说了出来：“我一直觉得，这个副本很奇怪，红发有一点说的很对，一直不移动位置就能通关的副本我们至今还没有遇到过，但是这个副本就好像是故意这么做一样，故意不想让我们离开。”

    陈华想了想，说道：“的确如此，而且这里谜团太多了。且不说这里成千上万个冬眠舱都没人的事儿，就外面这漂浮的东西我们都搞不明白是什么。还有第三条路到底是不是安全的，到底有没有原住民，我们都弄不清楚。”

    赵明飞也说道：“还有三号仓库的海报，根据上面的文字和数量很少的武器给出的信息推断，这表明这里之前经历过一场大战，这场大战是否和外界的状况有关，我们必须搞清楚这点。”

    机械手有些懵逼：“这……我们有必要弄这么清楚吗？”

    陈华反问道：“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在外界怎么活？”

    机械手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不打算出去了。”

    “什么？”陈华吓了一跳，“你不准备出去了？为什么？！”

    机械手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对于解谜一窍不通，我还是擅长直接一些的副本。我自己什么水平我知道，我打算等六个月一过，我就立刻返回灵纹空间，虽然只能完成完美通关，但我手里拿到的物资也能卖上一笔钱，足能填补我在临时商城的花销了。”

    “兄弟，你也别觉得老哥怂，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是真不想在这儿待了。”他仔细地对陈华分析着自己的处境，“就目前的情况看，这屋里还挺安全的。这个副本我虽然实力上没有得到什么突破，但我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到二级或者三级副本去获得新的技能，不亏。”

    机械手说的确实有理，与其盲目地冒进然后丢掉性命，倒不如稳扎稳打，懂得知难而退永远比贪心要强。

    一直沉默的陆袖突然说道：“我觉得机械手说的很对，事实上，我也打着相同的主意。”

    这回连赵明飞都惊了：“什么？你也要走？”

    “那倒不是，我是打算在剩余的五个月里，就眯在这里，一直到普通通关结束再出去。”陆袖解释道，“因为如果刚才你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些冬眠舱里的人应该是去参战或者被转移了，我们为什么没有被带走？”

    几人面面相觑，都给不出答案。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陆袖坦然地说道，“我不想走，完全是因为我不喜欢冒险。外面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我不想出去送死。而且……”

    她有些犹豫地说道：“我总觉得我好像忽略了什么事儿似的，我想不出来，在我想出来之前，出去是不明智的。”

    而且有一件事始终让陆袖耿耿于怀，那就是黑影事件。她一直觉得她的冬眠舱并不是因为出现故障才自动开启，她明明看到了一道影子！

    尽管她很在意这件事，但在刚才叙述理由的时候，她故意将这一条隐去了。

    陆袖是所有人里面武力值最高的，连她都这么说了，其余几人也彻底打消了提前出去的念头。

    再说陆袖说的没错，出去的危险性比留在这里高多了，等到大楼出问题再走也不迟，何必急着出去送死呢？

    陆袖一行人彻底在大楼里住了下来。

    这回因为几人打算常驻，所以他们干脆把休息室搬到了顶层。

    顶层的走廊是可以被彻底封闭的，而且内置有空气净化、循环系统，杀菌杀毒的设备也非常完善，短时间内的居住是完全没问题的，而且可以保证那些微生物完全进不来。

    陆袖四人就在这里住下来，除非必要，他们几乎完全不出门，甚至不离开这个休息室。

    白天，陆袖就在屋子里研究手里那本《灵谷子机关术》，陈华在研究这里留下的科技资料，而机械手缠着陈华给他改造一个更强的机械手臂。

    赵明飞比较佛系，他真的一心一意地在念佛经。

    据他所说，这就是他修炼内功和精神力的方式。

    陆袖对这一点倒是并不怀疑，因为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赵明飞在念佛经的时候身体周围有一股能量场。

    这是一种正向的能量，因为连续几天他都在念诵佛经，这种正向的能量场很足，待在他周围的人也都感觉到一种祥和之意，非常舒适。

    陆袖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舒适，这和她前几天在仓库时感受到的赵明飞周身的气场完全是两种感觉。

    眼前这个充满善意，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之前总有几个瞬间，陆袖觉得赵明飞的精神力中带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杂物，不过因为那东西藏得很深，陆袖觉察不到那具体是什么。

    陆袖又在这里苦思冥想了几天，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没想过的事情。

    她一把抓住陈华，问道：“你能调监控对不对，那么监控到底能调到多久之前？”

    陈华一时没反应过来，显得有些呆滞：“什么意思？”

    “去调监控！”陆袖急忙说道，“我真是傻透了！只要调出来监控，我们不就能知道这栋楼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奉劝各位小伙伴不要去外地上班，家里真的太快乐了！（今天也是不想回去上班只想赖在家里的我）感谢在2019-12-21 20:04:23~2019-12-21 22:2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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