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红衣的眼里, 陈妈妈一贯是个会做生意的人。说详细点儿, 就是她在接待客人的时候, 那姿态、身段都很到位,等客人走了, 她对待底下的人也是一板一眼, 绝不会寻什么私情。
不过陆红衣倒不会因为这一点而怨恨或者讨厌她, 在这个世道下,就得这么着才能活得下来。也正是因为陈妈妈这么干,所以她们所有人才能活得下来。
不过陈妈妈今天的话异常地多,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倒有几分像是真的对着家里的晚辈:“那秦二爷虽然是秦家赶出来的, 但到底出身大户人家,规矩应该不少。你虽然是处子之身就跟了他, 但是可千万别太矫揉造作。这男人啊, 情情爱爱的也没个准信儿,今天宠你明天就不好说了。我知道你一贯傻乎乎的,到了人家家里, 说话做事都小心些, 明白吗?”
陈妈这一番话说得很是中肯,她虽然拿姑娘们挣钱, 但到底她自己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也没有太亏待她们。
陆红衣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陈妈,我必然谨言慎行。”
“既然你要走了, 那咱们之间也没什么纷争了。”陈妈妈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上面那一番话,无论谁走,我都会说一番类似的话,但看在你这几年老老实实的份儿上,我还有几句话同你说。”
“这位秦二爷和芙蓉的事儿,你想必也听过一些传闻。但传闻总归是传闻,芙蓉这妮子确实是和秦二爷见过几面,二爷也确实给了她几首曲子唱,但也就到此为止了。”陈妈妈说道,“芙蓉论姿色、论才情,那都是数一数二的,若不是家道中落,那嫁个王孙公子都是绰绰有余,这话我就敢这么说。”
陆红衣对这话倒是没什么意见,她曾经听说过,李芙蓉原本也是名门望族的后人,后来听说她祖上受了冤屈,爹爹那一辈就一蹶不振了。再后来,又为了供家里唯一的男丁读书,便把她从家里除了名,发卖至此,算是挺凄凉的。
不过陈妈妈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陆红衣却并不清楚,毕竟李芙风的身世在这迎缘楼乃至京城都不算是什么秘密,现在突然说出来,又是为何?
见陆红衣不明所以地望着自己,陈妈妈当即便将话挑明了:“我说这些,倒不是为了拿她和你比,我是为了告诉你另一件事。芙蓉十分爱慕秦二爷,你可知晓?”
“啊?”陆红衣有些迟疑,“我原以为,只是逢场作戏……”
陈妈妈摇摇头:“确实本该是逢场作戏,可那丫头竟然动了真心,一心想要秦二爷把她带回去。她提过一次,不过秦二爷给婉拒了。”
陆红衣有些吃惊,要知道,有一次尚书府的小公子有一次想把芙蓉带回去做偏房,她都没同意。那身份地位总是比秦二爷要高的,可李芙蓉却连这都不动心,只想着秦二爷,这恐怕还真是有真感情了。
“那……”陆红衣有些迟疑地说道,“您想叫我将她一起带去?”
“傻啦吧唧的玩意儿!想什么呢?我要叫你这么干,那不是害了你吗!”陈妈妈气得用手指猛戳陆红衣的额头,“你要嫁去秦二爷府上的事儿,除了刘猛子这些伙计,楼里的姑娘我一个也没跟人说。”
陈妈妈见她还不明白,于是说道:“你动脑子想想,一个女人,美艳、才情如芙蓉一般,且还一心一意地爱着他,要说一般的爷们儿,不管好赖,为着那种虚荣,也得把人给接到府上去。可那秦二爷却不为所动,你倒是为何?”
“从前还可说是秦家家规甚严,但他能娶你,可见根本不在乎世俗偏见。我这一辈子见的男人多了去了,可说真要说,我倒觉得这秦二爷比那些达官贵人还要让人心悸上两分。”陈妈妈握住了陆红衣的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说道,“一个男人,若真不在乎名声、权利,只顾着自己的喜好来,还能在这世道上混这么久而不倒,那就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足见其手段。对美人不假辞色,更是足见其冷心冷情。老婆子我将你交到他手上,说不清是对是错,我也没甚选择,往后的路,你自己掂量着。”
“我知道你是个稳重的,你命好,可得珍惜着过。”陈妈妈又说道,“我只和你说一句‘人言可畏、小心旁人’,想来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了。”
陈妈妈说完那句,便不再说这些贴己的话,只嘱咐了一番规矩之类的套话,便留下一身大红的喜服出去了。
陆红衣摩挲着自己手里好缎子做的大红喜服,又靠着枕头坐了好一阵,才慢慢琢磨过味儿来。
陈妈妈这一番话,绝不只是来和她说秦二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在这市面上混得头脸的,基本都没有简单人物,更别说秦二爷还是个被族里赶出来后还能过得风生水起的人。
陆红衣琢磨了一番,总觉得陈妈妈是在和自己说,要小心旁人。她那番话,开头就提了要小心旁人,末了,还在最后一句里又提了一遍,这行事作风倒是符合陈妈妈的一贯表现。
这个旁人,可能包含秦二爷的仇人,或者像是芙蓉姑娘那样的爱慕者,但凡她行差踏错,都有可能进入万丈深渊。
想到这儿,陆红衣心里有些打鼓,老实说,她对这些事儿并不擅长,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秦画景说的是转天再来抬她过门儿,这么说,她就还有整整一天可以准备。
陆红衣打算稍微松快松快,让自己冷静些。不过很快,诡异的事儿就接二连三的来了。
当晚,陆红衣在屋中洗澡,她泡在浴桶里,白花花的蒸汽有些太潮湿了,她瘫软在浴盆里,有些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属于男子的脸,轮廓看上去和秦画景有些相像。不过她们之间似乎有着什么障碍,像是两层透明的膜,让她看不大清晰。
虽然长得相似,但陆红衣还是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的脸似乎棱角更分明一些,而且那人的眼角似乎还有一颗红痣,勾人得很。
很快,那场景就在她面前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纯白的纸。紧接着,那纸上显现出一行血红色的大字——
“杀掉他们,共有八人。”
陆红衣被这突兀的场景一惊,顿时从梦中被惊醒了。她发现自己似乎睡在了浴缸里,还没等她从惊讶中缓过劲儿来,就听得走廊里传来一阵尖叫,紧接着便人仰马翻了起来。
她叫了两声“向暖”,那是她们这些末流姑娘们的小丫鬟,大抵有那么两三个姑娘,共用一个。不过并没有人回应她,陆红衣也就不再喊了,向暖一向巴结红一些的姑娘,不来也是常事儿,她懒得耽误时间,便自己匆匆从浴桶中爬出去,穿上了衣服。
等陆红衣从屋里出去的时候,楼外的喧闹已经稍微平息些了。从进进出出的人群中,陆红衣发现刚才的尖叫是从李芙蓉那间屋子发出来的。
那边人挺多,她不想去扎堆儿,便顺便问了旁边屋同样出来看热闹的姑娘:“香兰,前边怎么了?”
香兰脾气一向好,是个和气的姑娘,她给陆红衣解释了起来:“嗨,刚才啊,芙蓉姑娘那边似乎被梦给魇着了,在梦里惊叫了起来,所以才闹这么大动静。要知道,芙蓉姑娘明儿个是要到尚书府凌公子举办的宴席上唱曲儿的,大伙儿怕她出事儿,这不就都去了嘛。”
李芙蓉是头牌,受人重视是应该的。陆红衣点点头,便打算回房间去。
香兰去拉了她一把,说道:“哎,红衣,我问你个事儿呗!我刚才听陈妈妈路过的时候说,你要嫁到秦二爷府上去了,是不是真的呀?”
陆红衣也没什么可瞒着的,当即便点了点头。
香兰那表情就像是听间了什么好玩的话本了似的,连声恭喜道:“嘿,还是你有福气!恭喜恭喜!”
陆红衣忙谢过她,然后叮嘱道:“你别声张,这事儿陈妈既然没往外说,想来秦二爷可能不想叫人知道。”
香兰一摆手,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香兰什么时候干过这不靠谱的事儿?”
陆红衣又和她调笑了两句,才回到房里。
她脱去外衣,躺到了床上,打算小憩一会儿,然而脑中却不自觉地会想起刚才睡梦中看到的那张纸。
“杀掉他们,共有八人。”
这几个字来得莫名其妙,要说他刚才梦到秦画景还可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猛然间梦到这八个血字,实在令她惊恐不已。
而且陆红衣还意外地发现自己对这一段记忆非常清晰,并不像一般的梦境。
按理说,寻常的梦醒来后都应该模糊了,唯独这几个字还留在她脑海里,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她突然想到方才李芙蓉也做了噩梦,难道……
“不可能,不可能……”陆红衣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事儿要再往下想,那就一心朝着中邪去了。
她越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往楼里传的那些鬼怪故事就越能在脑海里捣乱,陆红衣吓得够呛,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闭上眼睛,不停地想着秦画景来转移注意力。她对自己说,今天太累了,等明天醒来,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不管有什么邪魔外道,都不会再影响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关心,其实我的手腕还好啦,如果不左右横移手腕其实也不是很痛。已学会横移手臂打字,说不定再过些自己就可以去练毛笔字了,反正都要玄肘哈哈哈哈!而且管用的容易抽痛的无名指也逐渐用中指分担一部分按键了,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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