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局（二）

    “嘴上说着要扶持,其实是在算计吧”赵明飞挑挑眉，那纤长的眉毛微微上挑，与嘴角的弧度平行,显得嘲讽意味实足。

    黑刹的表情一瞬间就阴冷了下来，方才那种嬉笑打闹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

    黑刹的眸子里瞳孔的比重很大,瞳孔中还透着一层淡淡的血红,配上这副阴冷的表情,看上去恐怖异常。

    绕是赵明飞与黑刹相处多年,这个表情也让他不由得警惕了起来。这就好像一名方才还与你的少女，突然将脸上的红粉面具撕扯下来，露出一副骷髅骨来,着实令人恐惧。

    “怎么戳到痛处了，连我也想一并宰杀了”赵明飞神色阴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一根降魔杵。

    那根降魔杵隐隐透着一股淡金色的能量，但赵明飞的身上却散发着阵阵魔气,两者明明是彼此排斥的东西，但赵明飞不知用了何种办法,竟将那降魔杵拿得稳稳的,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黑刹却突然笑了,她的手指朝着赵明飞的脸颊抚摸过去，赵明飞厌恶地向后仰了仰头,黑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任凭他躲避,而是以一种奇快无比的速度，狠狠地掐住了赵明飞的脖颈。

    赵明飞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怼在了墙上,随后又磕在了桌角上，后背撞得生疼。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赵明飞抄起了降魔杵,直接向前捅去。

    然而那降魔杵带来的金光也只是在虚空中一闪而过罢了，黑刹的身体在那降魔杵触摸到她之前，就化作了一团黑雾。

    蓦的，赵明飞感觉自己喉咙一紧，一只手锁死在自己的咽喉上，那属于黑刹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嘘别动”

    “怎么”赵明飞将那降魔杵朝着地上一扔，伸手扣住了黑刹的手腕，“打算杀了我，好去讨好秦观那魔星了”

    赵明飞嘲讽地笑着“你现在后悔也不晚，毕竟那秦观才是正经的魔星降世，你身为此界妖魔，原本的使命就该是供魔星驱使，不是么与我在一处，倒真真是本末倒唔”

    黑刹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手沿着赵明飞的喉咙向上滑动而去，纵向划过整个咽喉，一直到下颚赵明飞的话也戛然而止。

    一道鲜明的血线出现在赵明飞的脖子上，仅仅是划过皮层，还不到割裂喉咙的份上，但其中威胁的意味实足。

    闻着那血腥的味道，赵明飞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极其扭曲的快感。那是来着他躯体的血液，但是黑刹动的手。黑刹的身体时时刻刻散发着魔气，他觉得那是一种很美妙的味道。

    赵明飞是这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

    他手上一用力，一把将黑刹从背后扯到了身前。黑刹似乎也没有真的和他决裂的意思，顺着这力道甩了过来，躺在了赵明飞的怀里。

    赵明飞瞧着那白皙的脖颈，猛地埋头狠狠咬了一口。那皮肤触感很柔软，与人类的皮肤如此相像。

    赵明飞在对方的脖颈上看到两个黑色的孔，那是他的牙穿破的地方，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一些黑色的气体隐隐向外流出，就像是破了一个洞的洋娃娃，内里塞进去的黑色棉絮露出来的样子。

    “你实在不太像个人。”赵明飞盯着那两个空洞的黑孔，如是说道。

    黑刹则无所谓地答道“当人又有什么好脆弱、多情、充满，无趣得紧。”

    赵明飞似乎是对黑刹彻底失去了兴趣，他双手一松，黑刹就骨碌碌地从他的双壁间滚了下去。

    在和地面触及的那一瞬间，黑刹化作了一团黑雾。那团黑雾又缓缓升腾，最后在空气中凝实成一个实体。

    虽然还和刚才是一样的面容，但脖子间被赵明飞咬出的那两个黑孔却已经消失了。

    “瞧，这就是你和人类不同的地方了。”赵明飞低下头，小声地呢喃着。

    那声音似有似无，像是说给黑刹听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

    黑刹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面上流露出某种不解的神色。可赵明飞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继续修炼了起来。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陆袖在一条街的街头口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回头说道。

    秦观微微垂下眼眸，他没有回应一句话，眼睛却固执地盯着陆袖。

    陆袖觉得心底升起了一股烦躁，她不能避着秦观，又没有办法去直面这种事，只剩下了纠结和踌躇。

    “你是非要把我逼得不仁不义你才能高兴吗话一定要我说的那么明白吗”陆袖终于爆发了，她感觉在她心头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彻底被引爆了，“我不明白你还跟着我干什么我说了我不可能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我已经有别的任务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秦观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冷静地回应着“你是管理员，不能轻易出手伤人命，而黑刹手里有大量的像李芙风一样可以利用、可以控制的人，他们会一批一批地来找你，这样下去你永远不可能找到黑刹和赵明飞。”

    “那你跟着我又有什么用”陆袖的声音很冷漠，“你难道觉得你能直接杀掉黑刹吗”

    秦观丝毫没有在意她话语中的嘲讽，只是冷静地分析道“我不能杀掉黑刹，但我能杀掉所有身负魔气的生存者。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在世界上真真实实存在的人，都被法则所保护。”

    秦观说的是实话，但陆袖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却觉得脑子里有某根弦一下子被点燃了。

    她一把抓住了秦观的衣领，将他摁在墙上，低声嘶吼道“你杀掉那些人，然后背上杀人的业债，随后你就可以在我面前炫耀，是你救了我，是你奋不顾身来帮助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能再抛开你，不能离开你，否则我就是个人渣，是不是这就是你的目的对吗”

    “秦观你可真行啊从开始到现在，每一步都在算计我。”

    “我看你才适合当这个管理员，又薄情又决绝，当真是举世无双。”

    “你”陆袖暴怒地抓着秦观的衣领，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当她看到秦观的眼睛，那些话却又全部都卡死在喉咙里了。

    秦观的眼里全都是错愕、惊讶和不可置信，他看上去是那么无辜，像一个被人冤枉了的孩子。

    陆袖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非常肮脏，非常龌龊。她似乎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肆无忌惮地挥霍着秦观的情感。

    她知道秦观喜欢她，又或者说，她知道秦观欠她的，所以她发泄得无所顾忌。即便是面对黑刹那样大奸大恶之徒，她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面对秦观，她的情绪就会失控。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让她感觉窒息的地方。她害怕看到秦观眼里的愧疚和期许，她一个都还不起。

    “我”秦观似乎词穷了，他干巴巴地张了张嘴，“陆袖，我没有这么想”

    我知道。

    陆袖双手攥着秦观肩膀上的衣服，头低垂到他的胸口，长发将她的面部完全遮盖上了，秦观很难看到她的表情。

    “阿袖，我只是帮帮你”秦观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是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走到了这一步。他其实完全能理解陆袖不想复合的心情，只是没想到他如今在陆袖的心里，已经沦落到了这样的地位。

    一个狡诈、阴险，没有一点情爱可言的小人，这就是陆袖眼中的他。猥琐而龌龊，没有一丝爱意。

    “我才陪你走了一个森林，黑刹派来的生存者就来了三波，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只要你不将他们完全杀死，他们就会一直跟着你。有这些人阻拦，你根本找不到李芙风是从哪个地方消失的，捕捉不到她的气息，你就定位不到她在哪里。”

    秦观低头看着陆袖，对方那纤弱的身形在他眼前晃荡着，那双手抓着他双肩的手微微颤抖着，看上去十分无助。

    陆袖可以说是死而复生，但秦观却并不觉得这种死而复生带给了对方多少自由。所谓的时空管理员，拥有了无上的权利，最高的武力值，却也有了无数的枷锁和逃不开的责任。

    这些重担就这样压在这瘦弱的肩膀上，要她自己全部扛下来，那是何等的压力，将她逼到这一步的绝不只是他们之间的情感而已。

    而他却无法为她分担任何一点。

    “阿袖，我绝无逼迫你的意思。”秦观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只想为你扫清前面的路，等事情彻底尘埃落定，我一定会离开的，你放心。现在，请让我跟着你，好吗”

    不用抬头，陆袖都能看到秦观的那双眼睛，他的眼里有光也有星辰，但却不是她能再接取的了。

    “我告诉你，我不会为你做的这些事情感动，一丝一毫都不会，你死心吧”陆袖突然抬头冷冰冰的说道，她的脸看上去冷漠异常。

    说完这句话，陆袖就面无表情地朝着秦观一指，秦观的身体骤然消失在了副本中。

    陆袖面色惨白，突然“哇”地一声，吐了一团紫金色的精血，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她将秦观强行送回灵纹空间，这本身就是违规的行为，自然会反噬己身，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到了这一步，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黑刹的能量没这么简单，她布下的局也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她要面临的事情，关乎整个时空的安全。前面的路危险异常，不是秦观能参与的事情。与其拖拖拉拉，倒不如说句狠话，让他死心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能赶上，我的手也是做出了巨大贡献，练成了帝都无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