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张豫瞪大了眼睛, 还不曾从李斯先前的话里面回过神来。
早先在李斯夸他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羞赧,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说几句好话也就是随口一说, 根本没有李斯话中的为这些人着想的意思。
但是被李斯这么一说, 张豫注意到了，更是猛然之间一下子意识到，韩王嘴皮子一碰就是随便做了个决定, 却无意中葬送了无数人性命，就算这些匠人都是贵族家中的奴隶, 可是，可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一时间张豫只觉得有些同病相怜, 心底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还再李斯的话中不断窜大，直到占据了他内心全部的位置。
“敢问大人，我改如何做？”
张豫直接跪伏在地上冲着李斯行了一个大礼, 李斯豪不避让，只是觉得差不多了，就让那人起来, “这事简单，韩王安未必就是真的想惹怒秦国，只是受人蒙蔽罢了, 而你的上峰明知此事却要派你前来，也就是为了要你的命，你只要安然无恙的回去, 一切阴谋不攻自破。”
“更重要的是，你还可以借此机会在韩王面前表现一番，表现一下你的英勇无畏。”
“可是，他们会信吗？”
“信不信根本就不重要。”李斯笑道，“这件事的根本就是韩王自认为解决了一个麻烦，但是也是冒着被秦王问责的风险，可如果没有这个风险了呢？只要韩王觉得高枕无忧了，而你身为这件事的功臣，自然会被优待。”
“谢过李斯大人！”
张豫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了李斯的深意，再次跪拜叩谢。
他知道李斯的目的不单纯，可那又怎么样，李斯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性命无忧，而不是他兢兢业业为韩国奉献，到头来却死的不明不白！
这件事他们完全可以告知他真相，纵使心有不甘，他未必会退让，可是他们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他选择好了路，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要费心在这个已经腐朽不堪的国度上呢？人啊，终究是自私的。
李斯不是很意外张豫会有这种选择，别看他现在被人排挤，或许祖上也是韩国鼎鼎有名的人物。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有着以身殉国的觉悟，更多的是随波逐流。
王上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带领他们安稳度日。
“这个你拿着，倘若有朝一日你到了秦国，尽可凭借这个东西找我。”
李斯将一块令鉴交到了张豫的手中，也没有对张豫这个人寄予什么厚望，全看他自己，要是作用小一点，就是给韩国人添个堵，若是作用大一些，价值就不可估量了。
……
“大王英明，如此一来，秦国便讨不到什么便宜了！”
李斯走后，韩国朝堂上一片欢呼雀跃，无一不对韩王安阿谀奉承。
只是有喜就有忧，张平看着这些欢呼雀跃的人，又想到之前收到的韩非的心，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接下来韩国就要遭到灭顶之灾一样！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次诚然钻了点空子，但是秦国还是占便宜的，韩非信中也说了，秦国此次并非真的是意在韩国，只是与赵作战的损失太大，要在韩国找补一下，就算韩国这边有什么猫腻，秦王为了大势着想，也会忍了！
但心中的不安又是来源于何处呢？
“大王，前去送行的使者回来了。”
“回来了？”所有人听到谒者说的话皆是一愣，当以韩王安的表情最为夸张，但是继而韩王安直接开怀大笑了起来，他果然没有选错，看，这不就把事情解决了吗？
韩王安一高兴命人将那使者带进来，他要嘉奖。
“见过大王。”张豫仿佛是变了个人，早就没有在李斯面前时的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旁的且不说，单是这气势是足足的。
就好像是一眼扫过去，仿佛是在说在座的所有都是垃圾。
韩王安欣喜之下就自动免疫了这诸多看起来不是很合理的地方，对张豫很是热情，要不是其他人拦着，还打算给张豫个爵位。
——呵，什么都没有的爵位，要是没记错的话，之前看秦国的信息，在秦国可是基本上大部分人都有爵位，还是带着田地的，不管从那方面看，韩国比秦国都差了不止一截啊！
张豫心中吐槽着，面上却谦和婉拒了韩王的好意，并且三言两语直接将这件事的功劳全部归在了韩王安的身上。
“大王真是过誉了，此事若非是大王以自己的王霸之气征服了那李斯，李斯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这被李斯教导过就是不一样，一开口就有了佞臣了风范，听得其他大臣们眼皮直跳！
简直是放屁，要是韩王有这个本事，韩国现在还能是这个样子？
可是这话谁也不敢说。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张豫的以退为进直接让韩王安对于此人更有好感了，在他看来张豫的话根本就没有错啊！要不是自己的人格魅力，李斯凭什么退让了？就凭送过去的那些老弱病残？
有时候君主的喜爱就是这么的无常，张豫这个前不久还处在生死边缘的人一跃就成为了韩王安身边的红人，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张豫凭什么呢？
有人的心思是世界上最难猜的东西，张豫的得宠不会让他们反省自身，只会责怪对方为什么会做的好，为什么一两句话就说道了大王的心坎里面，尽管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却在这瞬间进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这边韩国内部还在例行斗呢，李斯一行已然到了南阳。
稍稍改变了一下路线，无伤大雅，而且李斯有事要和羌瘣以及那位有心降秦的内史腾商量商量。
说起投降，韩国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国土送来送去不是稀奇事。
李斯的到来让这两人有些意外，可是听了李斯的理由之后，这种意外就化为了释然。
李斯此次前来是代表着秦王嬴政的，打李斯的脸糊弄李斯，就是在打嬴政的脸糊弄嬴政。
嬴政不是没有被打脸过，但那都是决策错误，承认错误没有什么可耻的，就像是谏逐客书那件事，嬴政的脸打的那叫一个啪啪作响，可是结果呢，人家和李斯的关系好得很，李斯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的很！
韩王主动抬手打脸，整件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陛下的脸那是随便能打的吗？
藏蓝仙人还有可能！
咳咳，扯得稍微有些远了。
李斯飞快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将事情三言两语说清楚，连带张豫的事情一并说了个清楚。
说的时候羌瘣也不由得皱眉，原本沉默寡言的他变得激动起来，和李斯你来我往说了许久，看得内史腾是啧啧称奇。
他还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好友有如此话多的一面。
然后这种感叹就结束在了李斯的邪魅一笑当中。
“羌将军放心就是，韩王安敢做，那他就要承担应由的后果。”
“还需谨慎一些才是，单单一个张豫，怕是——”
“谁说之后张豫一个的？”李斯没等羌瘣说完，就开口打断了，“经营了这么多年，不说很多，十几个人还是能够找出来的。”
李斯把安插细作说的就像是喝水一样平常简单，话说完了，两人也没有疑问了。
嗯，挺好。
还是战场上的生活更适合他们呢！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想为韩王安点蜡的莫名情绪，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即将要建功立业的兴奋？
李斯带人走的时候是哼着小调的，他来着一趟就是为了确认一下细节，力求让这件事看起来漂亮些，尽可能的凸显陛下的英明神武和韩王安的昏聩，趁机宣传一下陛下天命之子的身份。
至于那些个细作，一个个李斯可是寄予了厚望，达不到后胜的地步，郭开的那种也可以啊！
没有人懂未来的丞相大人李斯的执着，就是一手提拔他的陛下也不是很懂。
……
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天下震惊。
一个是秦韩之事，什么？秦军压境？不不不这已经是很早之前的馊瓜了，最新最劲爆的一条消息就是韩王安不仅给了秦国不少东西，还顺便连南阳一并送给了秦国。
这是官方说法，非官方的说法就是不知道秦国那边高了什么事情，直接策反了现在南阳太守内史腾，内史腾带着整个南阳投降韩国了！
现在韩国整个国加起来也就十几座城池的亚子，这么一投降，基本上一半韩国没了。
这等大事举世皆惊，没记错的话前几天韩王安与臣子一同狎戏美人的消息才传出来，啧啧啧，果然是个昏君呐！
第二件大事就是秦国全国上下推行了一种叫做纸的东西，书写著书特别方便，比之竹简布帛好上了不知道多少，深受天下所有学派的推崇。
毕竟现在秦国人才多，各家都有点人驻扎在秦国，消息传播的很快。
纸的魅力也成功得展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好像是被一根羽毛挠到了心窝。
撩撩的，痒痒的，好像抓住好好教训一顿的那种。
哎呀不忍了，就问什么时候能推行过来我们买，买买买！
但是紧接着就伴随着一个噩耗，这纸早就传遍了六国，只是依然被贵族垄断，平民也好，其他学派也好，不是这六国顶尖世家就没有资格用纸，为什么是用呢？因为这些纸都被贵族王室们用作厕纸了。
呵！厕纸？
你是在逗我吗？
天下各地群情激奋，什么韩国药丸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药丸药丸喊了多少年了，左右一时半会儿也没不了，来来来先解释一下纸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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