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一更）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 反衬着白露的沉默。

    冯梦琪马上发现自己的举动过激了，脸上不觉浮现一丝懊恼，解释说：“对不起，露露, 你别误会，我没有要管你的意思。我只是……白露, 你和虞渊的关系，能告诉我们吗？”

    这话问得小心，她深知虽然日夜相处, 看似亲密无间, 但舍友之间认识不到三个月。像白露这样聪明的人, 不会轻易交心。

    白露摇头：“没事, 梦琪，我懂的。”

    冯梦琪看着不好相处, 实际上对她非常保护。平时很少听到她提父母, “父亲”这个身份几乎从她生活里小时, 平时聊天、游戏, 也是跟网友, 几乎不跟亲属联系。

    她应该见过非常多的龌龊手段，所以遇到对女性男女关系的攻击事情，就会特别激动。

    “你明白就好。”冯梦琪松了口气, 又迟疑地问：“那……”

    白露真心拿队员们当朋友，既然问了，她当然会说。只是, 该怎么描述她和虞渊的关系呢？

    说这是她家祖传的符灵？那虞渊的专家身份就会暴露。说其他关系？她和符灵之间，是什么关系？

    符灵指导过她阵法，师生不像师生。虽然符灵常常开玩笑，说她是小小姐，但两人也不是主仆。说是朋友，又比朋友亲密一点，符灵知道她所有秘密，她在符灵面前，不需要有任何伪装。

    这种关系，怎么形容呢？

    白露只能说：“他是我在阵法学的领路人，给了我非常多的帮助。如果一定要有个词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用‘忘年交’吧。”

    “……”冯梦琪哭笑不得。

    忘年交……虞渊最多就30岁，白露18岁，最多也就是大一轮，这就能叫忘年交了？要是这话给虞渊听到……

    可是想想白天在会议室里，白露和虞渊的相处情形，白露真是做得出当着虞渊的面说出忘年交三个字。说不定，虞渊还能哈哈大笑，揉白露的头。

    他们已经如此亲密，就算她在旁边瞎担心，又有什么用？

    冯梦琪暗自叹气，尽着最后的努力，劝道：“炼器系那个何欣，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有句话还是对的。你们是异性师生，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如果可以，还是注意一点，保持距离。避免瓜田李下，被人捕风捉影，恶意中伤。”

    “捕风捉影的事，随便别人怎么编排诋毁，我并不在意。”白露干脆表明态度，“而且，对象是他的话，我无所谓。彼此是什么存在，我们心中清楚，不是别人的言语就能改变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冯梦琪也不好继续，只能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就担心你年纪小，被男人骗了。”

    一句话说出来，穆静怡和白露都笑了。

    “琪琪，你比我们还小两个月呢！”

    冯梦琪摇摇头。

    她生在一个复杂的家族，虽然看起来千珍万爱，但家族成员实在太多了，她见过太多人情世故。可这些苦，心里知道就行了，不必说出来，说出来到像是撒娇了。

    白露理解，干脆拿了水果刀和保鲜袋，说：“既然没事，咱们小队开个短会吧。”

    提到开短会，就是跟护校大阵有关的事了。穆静怡和冯梦琪的脸色一下子认真起来，分别通知温青云和方文赟。玄学大学的环境很好，每个宿舍区附近都有个小花园，里边有凉亭石桌。为了方便讨论，凉亭石桌范围内都有恒温阵法，冬天进去也暖融融的。

    小队就约在女生宿舍附近的凉亭里，方文赟到的时候，白露的苹果已经削干净皮了。他一向大神经，见状就坐下，呵呵笑着说：“我就说不用担心，乱七八糟的帖子，不能影响白露的心情。”

    白露一笑，一边将苹果切成块，一边将和虞渊的讨论内容说了一遍。

    听到灵气潮汐理论，队员的神色都凝重起来。原本甜丝丝的苹果，一下子也不好吃了。

    “这可难办了。”温青云沉吟，“这是要我们对抗自然环境的意思吗？”

    “是。”白露坐下，将牙签戳在苹果块上，“但我觉得，这不是绝路。这个世界不是第一次灵气退潮了，我想明天开始，找找灵气潮汐相关的理论书籍。”

    温青云也说：“还可以查找历史上的修仙门派怎么应对灵气退潮的记载。”

    五人一边讨论，一边用笔记本登录图书馆检索系统，将参考书目列出来，将任务分配到每个人身上。众人都是正事要紧的人，校园论坛上的风言风语，当事人白露都不在意，他们只要留心保护白露就行了，何必在她面前一再提起？

    现在没有什么事，比护校大阵的修复工作更重要。

    第二天就是周六，一早，白露就跟队员们去了图书馆，按照计划查找资料。五人一整天都泡在图书馆里，为了防止被人打扰，队伍里唯一的男生还主动去买饭，连吃饭的时间都找个亭子，一边吃一边讨论。

    看了两天的资料，该找的资料都找到了，却没有什么想法。

    不是他们找的资料不对，而是他们的阵法学基础太薄弱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给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一道高考几何体。孩子连三角形是什么都还不知道，怎么解立几题目？

    别说穆静怡等四人，就算是白露，也不禁有点气馁。

    她从书堆里抬起头，伸手捏着脖子，活动活动肩周，刚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就听到个声音笑嘻嘻地问：“哟，阵法系女神放弃约会也找不到方法了？怎么不去跟大专家吃顿饭，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白露等人是在图书馆书架旁边查资料的，图书馆的第一规矩就是安静，白露等人连交流都是打字讨论，打字的动作还十分轻柔，生怕键盘声音太大，吵到附近的学生。

    这人竟然在图书馆里大声嘲讽，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光是白露等人，整个借阅室的学生都怒目而视。

    来人是个穿着军绿色风衣的男生，亚麻色的头发特别修理过，确实有几分日韩明星的感觉。就是长得一般般，素质还堪忧。

    冯梦琪身为校园八卦王者段选手，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炼器系大三的唐恒。”

    要在平时，她还能尊称一声学长，现在，呵呵，没加个傻/逼就算是客气了。

    唐恒听着却沾沾自喜，原来他的名号已经这么大了，阵法系新生里的明星人物都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双手插在兜里，踱步到了书桌旁，像老师巡视考场似的，看了一圈桌上的说，登时摇头晃脑起来：“啧啧啧~~~”

    冯梦琪最讨厌这类虚头晃脑、在女生面前装逼的男生：“啧什么？看得懂是什么再说吧，就知道啧啧啧，脑偏瘫不会说话啊？”

    “这种程度的资料，你们竟然会觉得我看不懂？”唐恒故作高深地笑了，“不就是灵力潮汐理论嘛？”

    他还知道灵力潮汐理论？白露暗自皱眉，同时担心在借阅室吵闹会遭来保安的驱赶，弄不好以后禁止进入图书馆，那就糟了。

    “梦琪。”她暗示地对冯梦琪摇了摇头，动手收拾桌上的东西，用行动表示该回去了。

    她是领队，一声令下，其余四人心中虽然不服气，还是着手收拾东西，懒得跟唐恒计较。

    可唐恒特意来挑事的，哪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脚步一动，挑了最文静的温青云。温青云刚把笔记本合上，准备装进包里，就被他按住了。

    温青云一愣，下意识地用双手抓住笔记本往外扯，却扯不动。她一向脸皮薄，登时红了脸。

    “哎~~~”唐恒尾音上扬，对她挤挤眼。“这么急着走干什么？难道是怕我说出点什么，让你们丢脸？”

    方文赟离得最近，第一个忍不住，抬手就推了唐恒的肩膀一把，骂道：“撒手！”

    唐恒被推了个踉跄，他知道自己理亏在先，心中虽然生气又难堪，但脸上还是一片笑意。他故作潇洒地抖抖衣襟，要笑不笑地说：“呵……就你们这只知道动手的程度，就算把图书馆的书翻个遍，又能怎么样？灵气潮汐是大势所趋，护校大阵的衰退具有必然性，无法更改，别说是你们，就算你们那个什么虞渊专家，也没有办法。”

    “闭嘴！滚！别给脸不要脸！”冯梦琪砰的拍了下桌子，横眉怒目。“要不是图书馆不能打架，姑奶奶打得你满地找牙！”

    “哟，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唐恒看几人生气了，成就感更足了，脸上的声音更是得意洋洋。“其实你们心里也有数的，田教授在咱们学校教了四十几年的书，为什么对护校大阵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他很清楚，护校大阵不成气了，我们处在灵气退潮期，护校大阵是根据两百年前的灵力强度布置的，两百年后的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强的灵力可以支撑护校大阵的运转。”

    借阅室里还有其他学生，灵力潮汐理论很多人知道，但灵气退潮这事，却是第一次听。学生们不由得慌起来，问道：“唐恒学长，你说的，是真的吗？”

    唐恒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超白露抬抬下巴：“是不是真的，你问问这位阵法系的白女神，不就知道了？喂，白小仙女，你来说说看，为什么这几十年来，护校大阵的维护是由我们炼器系中灵石方向的师生负责啊？”

    学生们的视线登时落在白露身上，白露神色没动，但在她身边的冯梦琪和穆静怡，双双白了脸，握紧了包带。

    这动作等于承认了唐恒的话，叫其他专业的学生慌乱起来。

    所谓玄学，学的就是灵力的运用，是建立在灵气上的。灵气对玄学人士来说就像空气和水一样重要，没有灵气，哪有什么玄学？

    现在，居然有人说，灵气在衰退？衰退到他们的护校大阵都不能维持了？那岂不是说，他们学的东西，将来都没用了？

    唐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话引起的后果，再次开口：“所以，这几年我们炼器系，灵石炼制方向的学生越来越多。为什么？因为我们真的好辛苦，我们师生炼制的灵石，镶嵌在护校大阵的核心部位上，维护着大阵的运转。以后啊，我们的灵石会越来越重要，说不定不用多久，就能变成……”

    他说着故意停下，没有明说，更引人猜想。

    变成什么？变成救命良药？变成急救包、充电宝？

    四周瞬间静了下来，透着一股奇异的恐慌。

    “哈……”白露便在这时候轻轻地笑了一声，她并不说话，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唐恒，拿起帆布包就走。

    “看。”唐恒摊手，夸张地叹气着。“这就是有心努力，无力回天吧。我其实很同情……”

    “我也很同情。”白露回过身，上下打量着他，问道：“这位唐学长，你学分绩点多少？”

    提起这个，唐恒就更得意了：“一般一般，6个学期平均4.7。”

    玄学大学的学分绩点，满分5分，他6个学期平均绩点4.7，确实值得拿出来炫耀。

    白露点头，似乎是赞许，但神色却十分惋惜：“原来炼器系4.7绩点的优秀学生，竟然是这种脑子。炼器学博大精深，我看唐学长也就学会考试而已。”

    这话里绕绕太多，唐恒一时没听懂，强装高深地回击着：“你一个新生，懂什么？”

    “我确实不懂绩点和考试，不过，我知道，一切变化，要拿数据说话。”白露淡淡地问，“没错，我们几个确实抱有现在是灵气潮汐退潮期，灵气不如从前充足的观点。不过，我想问问唐学长，灵气总量怎么算？浓度的判断依据又是什么？拿什么做计量单位？当年护校大阵建立时，全世界的灵气总量，玄学岛附近的灵气浓度又是多少？从护校大阵建立到现在，灵气总量减少了多少？玄学岛附近的灵气浓度又降低了多少？当年护校大阵是用了多少单位的灵气作为驱动灵力？以现在的灵气浓度，又需要多少灵气量团，才能达到浓度要求，继续驱动护校大阵？”

    一连串的“多少”把唐恒砸了个晕头转向，他一个都答不出来，只能强撑着嘴硬下去：“这些问题，你们阵法系都不知道吗？来问我一个炼器系吗？”

    温青云闻言便顶回去：“你不是专精灵石炼制的学生吗？护校大阵不是一直给你们炼器系维护吗？这都不知道，你们怎么维护？拿灵石瞎喂阵法？感觉护校大阵饱了就算成功了？”

    她性格本来极文静内向，这次被唐恒当成软柿子捏，实在太气了。

    冯梦琪也帮腔：“对啊，炼器系不是挺能耐？怎么？原来把护校大阵当猪似的，瞎喂灵石？几十年下来，得浪费多少灵石资源呐？”

    “这……我们……”唐恒张口结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确实是炼制灵石方向的学生，但学到大三，他也就会把灵气塞进晶石里，炼制成灵石。别说什么世界多少灵气，就算问他一个灵石里有多少灵力，够什么用，他也答不上来啊！

    看他的样子，周围的学生也终于明白过来。

    什么灵气潮汐、灵气退潮期，不过是唐恒拿个高深名词来吓唬人而已，他自己都是个睁眼瞎！

    “唐学长，你的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像什么？”白露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嘲讽，“你就像听到新闻里说南极冰川在消融，就满世界宣传小区以后就没水了，赶紧来买你家瓶装水的纯净水零售商。”

    这个形容……周围的学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噗~~~”

    “哈哈哈！”

    笑了之后，他们都明白过来，唐恒的所作所为，有多么荒唐。他们也就是乍一听灵气退潮期这个名词，被唬住了而已。其实只要想想，就知道没什么好担心的。

    真要到灵气枯竭期，哪还轮到他们这些普通学生着急？学科大佬先跳起来想办法了。

    唐恒装逼不成，反被打脸，翩翩风度再也保持不住，骂道：“哼！你不要以为巴上个什么专家就有靠山了。白露，我告诉你，你也就是个玩完就扔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能当正室啊？”

    “你们炼器系，都喜欢实力干不过，就拿男女关系攻击吗？”白露迈步就走，好不停留，只有声音隐约传来。

    “看来实力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