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吃饭的时候, 白露将田教授的要求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她有些担心地看着队友。

    思路是大家一起整理了一晚上才弄出来的，现在提出了，得到认可了, 但到了执行的时候，他们却只能做个联络器, 通信员。

    田教授的心情，白露这下才能体会。

    她怕队友们觉得失望，也怕自己的决定辜负队友们的信任。

    没想到, 队员们听了, 异常兴奋：“真的吗？我们真的能加入田教授的工作组？”

    “我做梦都没想到, 大一就能跟在田教授身边做事！”

    “要是这次阵法系能顺利拿到护校大阵的修复工作, 用的又是我们的思路，我们还在工作组里。”方文赟第一次在女生面前爆粗口, “卧槽, 我可太牛批了！够我吹一辈子了！毕业后简历上多一笔, 我敢投世界500强！”

    其他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冯梦琪拍了他肩膀一把：“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方文赟笑笑没说话, 温青云和穆静怡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们五个人里，白露天赋极高，又有田教授和虞渊这个阵法系专家护航。毫无疑问, 她不是进入虞渊的研究所，就是继续深造，然后留校任教。

    不管是哪一种, 她都不需要担心工作。而冯梦琪出身豪门，根本不需要担心工作。

    只有方文赟和她们俩，需要担心工作问题。

    他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就为未来做准备。

    这么快啊……穆静怡心头略微黯然。也只有他们三个需要担心就业和工作问题。

    “每个人都有需要面对的未来，未来都不可知，弱者哭哭啼啼觉得命运不公，强者自己努力对抗世界，改变命运。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增强实力，尽量让手里的筹码多起来。”白露将盒装饮料一一分出去，戳上管子，然后举起来。

    “一起加油？”

    “对！”队员们举起饮料纸盒，虽然略显滑稽，但他们的心潮澎湃，一齐大声说：“加油！”

    “噗~”旁边传来轻笑声，“阵法系连鼓励加油的方法，都这么幼稚可笑！”

    冯梦琪瞥了一眼，目光隐含怒火。

    KY说的就是这种人，简直就是讨打。

    这一看才知道，原来竟然是唐恒，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唐恒撞上她的目光，嘴角一勾，露出挑衅的意味十足的笑。

    别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那天在图书馆，明明是两队人吵架，结果白露带着阵法系跑了。他慢了一步，竟然被保安抓了，直接捅到了辅导员那里。

    本来嘛，在图书馆里吵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完全看辅导员的处理意思。一个学分绩点四点几的学生，一般来说，辅导员是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

    但问题是，炼器系是热门专业，多的是成绩绩点好的学生。而且炼器系应用性强，只有炼出东西，那才叫好学生。只有成绩好？

    对不起，那叫书呆子，在几百人的炼器系里一抓一大把，辅导员眼里就没有这号人。

    一直以来，唐恒都想在辅导员心里留个名号，给辅导员记住，可惜，没成功。他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是用这种方法，给辅导员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当了十年辅导员，第一次见学长去图书馆给学弟学妹炫耀放狠话的，对方还是隔壁专业的大一新生！唐恒，你很好啊，以后我会经常那你当教材，好好地给学生们讲！”

    唐恒给骂了个灰头土脸，这两天别提多气了。

    大家都是在图书馆吵架闹事的，他差点吃处分，白露几个呢？不仅能正常上课，听说还在是院系的会议上大出风头，两相对比，你说他能不气吗？

    这不，唐恒特意在食堂等着，就为了找机会嘲回去。他知道几个人中，冯梦琪脾气最爆，最关心白露，而方文赟最看重阵法系的思路计划。所以冯梦琪一望过来，他又阴阳怪气地开口。

    “听说你们在会议上提出了什么聚灵阵的思路，被田教授采纳了？我看田教授就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单身老头面对如花似玉的女学生把持不住，老房子着火，不然的话，怎么会答应这个思路？还是说，你们阵法系真是厉害，聚灵阵也当成重大课题来研究？”

    “喂！”

    “你放什么屁？”

    冯梦琪和方文赟果然跳起来。

    “等等。”白露阻拦着，清凌凌的目光打量着唐恒。

    他说什么？会议？聚灵阵？

    “怎么？我说错了吗？聚灵阵这玩意儿，不就是我们炼器系的炉火一样，能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唐恒继续挑衅，人却站在原地没动。他期望着将阵法系几人激怒了，先动手，好给他们吃个处分。

    可白露却将冯梦琪和方文赟扯着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劝道：“看戏下饭，也不错。”

    对哦。人都喜欢看热闹，现在是午饭时间，吵架肯定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好戏。但如果大吼大叫的是别人，自己就成了观众啦。

    自己演滑稽戏给人看，和自己看戏，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这么一想，冯梦琪心中的气也消了，她淡定地坐下，右手拿起筷子，左手还抬起做了个动作。

    “唐学长，请开始你的表演。”

    唐恒确实很想继续骂，可他这几句话没有引得冯梦琪大怒动手，却吸引了不少吃饭的学生。那些人满脸看好戏的神色，要是他再开口，不就成了别人眼里的猴吗？

    “哼！”唐恒气得冷哼一声，起身就走。

    “真没素质。”冯梦琪看着桌上留下的餐盘，讽刺了一句。

    按照往常，白露还会附和一两句，但这一刻，她的脸色异常凝重。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午，白露带着队员去办公室，见到田教授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唐恒的话复述了一遍。田教授越听，脸色就越难看。

    说完之后，白露加上一句：“教授，我觉得，有必要做最严密的打算。”

    直到此时，队员们才明白过来——难怪白露不愿意跟唐恒起冲突，难怪白露吃了午饭就神色凝重。原来，上午会议的内容，这么快就泄露了，连炼器系的学生都知道了！

    “太过分了！”穆静怡咬牙，“我们跟炼器系是竞争关系哎，参加会议的都是自己人，机密居然被自己人泄露……这不是背叛吗？”

    “必须把这个间谍抓出来！”

    “不。”白露摇头，“来不及，也不可以。”

    他们的思路，是设计一个变压聚灵阵，更换护校大阵的驱动部分，以较少的。灵气，转化为强大的灵力，维持护校大阵的运转。这种阵法集合吸收灵气、转化灵力、增强灵力、稳定灵力，再输出灵力的作用，虽然名字只有五个字，但实际要运用的法阵图案数量非常多。

    该选择哪些法阵图案，具体数量多少，该怎么组合，怎么让它们运转，都是极其耗费心力和时间的事。这工作放在平时，三个月都不见得有初稿，现在他们只有半个月，设计出阵法之后，还要实验，确信阵法有用。

    查找间谍需要时间，防备也需要时间。可他们没有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珍贵，容不得浪费。

    “……太毒了。”温青云变了脸色，“不找间谍，我们的方案说不定会彻底泄露，找间谍，我们就会浪费时间，耽误进度。这怎么选都是错，对方的用心，居然这么狠毒！”

    那……现在怎么办？队员们慌了。这不是进退两难，怎么都是输吗？

    “也许对方要的，就是我们自乱阵脚呢？”白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里边甚至带了丝丝柔和，份外地安定人心。“教授，往年修复护校大阵，大家都知道炼器系是拿了灵石放进去。但炼器系的灵石，我们拿在手里，不是也只能用，不会做吗？我想，我们的阵法，也没有这么容易被人看懂。”

    对哦，要是他们的阵法也能随便一看就懂，那阵法系的学生还学什么啊？看古代遗留下来的阵法图纸，不久能成为阵法系大触吗？

    “说得很好。”田教授点头，“这问题留心就行，现在，带好工具，负责记录研讨会内容。”

    “好的。”白露等人马上带上笔记本和手机，跟随田教授去开会。

    上午的会议，是阵法系所有教师和被挑选的学生一起开的，人数众多，为的就是集思广益，早点找到思路。现在思路确定，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思路化为方案，设计阵法，工作难度瞬间上升好几个等级。

    别说学生，就是教师队伍中，徐寅这类学识不够的，也无法参加。整个会议室除了田教授和虞渊，只有苏慧等八个教授。队伍骨干10人，白露等5人纯粹打下手，做记录。

    也是到了讨论正式开始的时候，白露等人才感觉到，设计新阵法这个事，真不是一般的高深！

    白露等人的工作内容就是记录，将田教授等人讨论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然后整理成文字，发到每一位老师的邮箱，共享到群文件里。但工作说得轻松，实际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因为讨论的内容太深奥了，很多名词他们根本不知道，只能先用拼音记下。而且教授们的讨论非常激烈，经常A教授提出1号法阵图案，白露等人刚记下，B教授又提出2号法阵图案，将A教授的观点否决了。

    而白露等几人，连1号2号法阵图案的名词怎么写，都不知道。

    两个小时的会议记录下来，比一天的课还累，就连白露，抱着笔记本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都脑壳疼。

    “完了……”穆静怡揉着后脑勺，喃喃地说：“我脑子死机了，现在连一条微/信消息都要看三遍，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我原本还以为，这工作很轻松，所以才教给我们，不让学长学姐们做。”冯梦琪有气无力地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了，这工作哪是人做的？”

    “还没完呢。”温青云也累得不行，脑袋一阵阵地发木。“明天下午还要根据今天的讨论结果开会，明天上班之前，我们必须把今天的会议记录整理出来。还有，今天会议提到的参考资料，也要给教授们准备好。”

    “我的天呐……”方文赟抱着脑袋，身体一歪，咚的一声靠在墙壁上，唉叫起来。“那些名词，我连拼音都不知道拼得对不对，怎么查啊！”

    “我先来吧。”白露揉着眉心开口，“昨晚大家都没睡，今晚先休息，明天的会议记录，你们再一个个地做。”

    她说完，又补上了一句：“就当是队长的命令。”

    都用命令这个词了，队员们自然不再提。

    只是休息……真的能好好休息吗？

    至少温青云不能。

    她吃了晚饭，回到宿舍，刚好舍友们都出去逛街了，宿舍里安安静静，是休息的好时候。可是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却怎么都睡不着。

    随后，只能下床打游戏，还托舍友带奶茶回来。

    晚上十点，舍友回来，一边给她递奶茶，一边开着玩笑：“青云大忙人，你们不是跟了田教授的工作组吗？今晚怎么有空玩游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咬着奶茶吸管，温青云的声音闷闷的：“今天本来要整理会议记录的，不过白露一个人负责了。”

    “她一个人？”舍友对望了一眼，眼中露出担忧。

    她们宿舍都是脾气温和的姑娘，即便温青云成为专业里的热门人物，舍友们也没有嫉妒。相反，还体谅她忙，经常帮她带饭带奶茶。有时温青云参加小组讨论到深夜，还会发现桌子上放着热水壶。

    是舍友给她打的，还悄悄放在这里，不想打扰她。

    “青云。”舍友A担忧地说，“别不是……排斥你吧？虽然累是累了点，但你们是一个团队，你也要经常争取工作，别什么事都让白露去做。”

    “对对。”舍友B补充，“在田教授身边学习的机会多难得，要做事才能学到东西的。你别怕累，也别怕白露说什么，该争取就争取。”

    舍友C直接问：“白露可千万别暗中排挤你，否则的话，我们克可不放过。”

    “不会的，你们放心。”温青云笑着回答。

    只是在她心里，难免有个疙瘩。

    为什么白露要把第一次会议记录的整理工作独自揽下？她是不是……真的担心别人抢她的功劳？可她是队长，谁能抢队长的功劳呢？

    说不出来的郁闷情绪萦绕在心里，这晚难得没有事情要做，温青云居然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心中一动，将笔记本掏出来，开始自己整理会议记录。

    可是真的着手整理，才知道整理的难度比想象的更大。许多名词，她都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完全是连蒙带猜的，整理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弄到20%的内容。就这20%里，她能确定写对的名词，也就十几个，剩下的全都是乱猜的。

    太难了……

    温青云只能放弃，老老实实回到床上睡觉。

    只是睡觉之前，她还是忍不住会想。这么多生僻名词，白露真的可以一个人核对完毕吗？这得是多强大的学科知识基础，才能做到？

    不不，不能用她的标准来衡量白露。白露跟虞渊关系那么好，她不懂，难道虞渊不会帮她吗？

    然后又忍不住心中羡慕，有条大/腿能抱，就是好啊。

    想着想着，温青云又提醒自己。以她的学习天赋，跟白露之间相差不是一点半点，她和白露之间，已经是抱白露大/腿了，不能太贪心。

    种种念头萦绕在脑中，就算是睡着了，也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温青云看着镜子里无精打采的脸，心中越发想见白露了。

    想看看，她整理出的会议记录，是什么样子。可这天是周二，上午都是公共课，一直到下午一二节课，才是专业核心课。

    因为周二下午，周易八卦学基础。

    温青云早早地到了教室，给队友占位。陆陆续续的，方文赟来了，穆静怡和冯梦琪也结伴来了，却没有看到白露的踪影。

    “你们俩不等白露吗？”温青云不动声色地问，“她不来上课？”

    冯梦琪瞥了她一眼，明显知道她在想什么，居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有些心虚。方文赟也沉默着，显然和她一样，心里对白露揽下的任务有疑问。

    只有穆静怡一派天真，回答说：“露露中午还在弄会议记录，快一点时才给田教授送过去，回来就在补觉。”

    “哦，这样啊。”温青云应着，心中不由得浮起个念头。

    那么多生僻名词的会议记录，白露一个人就做完了吗？还亲自给田教授送去，是要自己出风头吗？

    周围的同学在议论吵闹，四人的队伍却十分安静。直到还有两分钟上课时，白露才匆匆跑进教室。

    “白露，这里！”温青云马上招手，让了位置，然后打量着。

    平时白露都不会散发的，这次她居然散着头发跑了过来，显然起床很晚，连梳头的时间都没有。她肤色白皙，越发显得黑眼圈极重，睡了个午觉，双眼还是通红的，里边满是睡眠不足的血丝。

    “你……”这个样子的白露，叫温青云想问，又问不出口。

    “白露！！！”

    正在犹豫之间，忽然一声厉喝传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队员们迷惑不解，不由得看向白露，却见白露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低下了头。

    怎么了这是？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众人望去，只见田教授风一阵地跑进来。

    他人还没到，先严声厉色地骂起来：“叫你做会议记录，你拿什么破东西给我？名词用错了40%以上！你有没有认真做事的态度？啊？！不想做就别做，我说过，我的组里没有混子！”

    这……发生了什么？全班同学都被田教授的怒骂吓傻了，连穆静怡和冯梦琪，都忘了站起来维护白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白露在这骂声里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认错：“对不起，田教授，我一定吸取教训，下次不再重复犯错。请您别生气，再给我一次机会。”

    “下次再重复犯错，就给我退出工作组！现在，给我对照批注，重新做一份记录。还有，写一份500字检讨发在群里，发群文件，不许删除！”

    说完，田教授将手里的文件啪的一下摔在书桌上，又怒气冲冲地走了。

    这一顿来去匆匆，不光是教室里的学生，就连教周易八卦学基础课的老师，也给吓得花容失色，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上不了讲台。

    也太凶了，原来传说中田教授要求严格，是真的……这也太凶了吧……

    温青云脑子各种念头翻来覆去地滚着，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抖着声音说：“白露，你是……”

    “青云。”白露的手搭在她的肩上，生生将她按着坐下了。“老师来了，先上课。”

    温青云被她按着坐下，目光正好落在书桌上。那里，方文赟已经快速翻动打印好的会议记录文档，脸色难看得，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

    里边的文字，温青云也看到了，她的眼泪哗啦一下，止不住地往下掉。一时又愧疚又悔恨，她也想回到过去，把怀疑的自己给打一顿。

    文档上有田教授做的批注，温青云昨晚自己做过会议记录整理，一对照就知道，自己弄的部分，名词正确率不到15%，几乎全都是错的。而白露整理的，正确率至少50%。

    都到50%了，还被田教授骂成这样？

    什么白露独揽功劳？根本就是白露独自被骂吧！

    “白露……”方文赟也明白了过来，男子汉大丈夫，几乎哽咽起来。

    对此，白露只是一摆手：“别多想，先上课。课间咱们一人负责一个部分，将田教授的批注对照着修改，赶紧把正确的会议记录做好。你们得帮帮我，不然我真的药丸。”

    要不是她先揽下来，现在当众挨骂的，要被清退出工作组的，就是他们了。

    这一刻，队员们深深地感觉到，原来白露是不一样的。

    她像个将军，在保护自己的组员。

    好处大家一起拿，可是挨骂，她只想自己挨。

    这样的好队长，上哪找去？

    那一刻，温青云暗自下了个决心：“以后谁敢说白露半个不字，我跟她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