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玄学大学的某个宿舍里，一个男生摘下耳机，长长的舒了口气。
邻床的男生探出个头：“老鸟，搞定了？”
“搞定了。”被称为老鸟的男生点头, 揉揉太阳穴。“太难了。”
“为了钱，忍一忍。”男生安慰着, “谁叫咱们那个小学妹那么无情，不肯公开授权呢。”
老鸟没有回答，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 换做自己有能赚大钱的原创作品, 也是不肯开放商用授权的。自己赚钱不好吗？凭什么给别人？
但换了个位置, 立场里不一样了。
男生心里也清楚,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都干净的吧？别跟咱们那位甘煜学长似的。”
甘煜的前车之鉴, 值得所有人借鉴。这一次他们私下贩卖免打扰阵, 他们谁也不敢贪, 不断地借他人的微/信号, 每个号的金额都严格控制, 即便被发现，也只是二倍罚钱而已，而且罚的钱连律师费都付不起。
即便如此, 老鸟等人也得小心翼翼，在每一次交易时，图纸类消息发出就撤回, 同时，微/信号上不涉及金钱，收款全都用支付宝。
总之，就是四个字：小心谨慎。
千方百计，保证赚钱的同时，什么证据都不留下。
“放心吧。”老鸟回答，“不过，做完这单，这个号也要换了。新号准备好了没有？”
“已经好了。”男生回答，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这个星期，咱们也赚了快2000块了！”
老鸟不怎么开心得起来。
他们宿舍已经算是私下贩卖的人里，赚得比较多了，因为他们早早地做好准备，收了很多微/信号。但他们累死累活，四个人一周也才赚两千。
白露的工作室呢？一个兼职客服的穆静怡，一周就能赚两千，别说方文赟和温青云两个手速超神的人了。听说，两人都换了新的笔记本。
“老鸟，你别多想。”男生拍拍他的肩膀，“做人要知足，一周人均500块，够零用钱就行。细水长流嘛，咱们能做下去的，而且，不是我自夸，在所有私下卖的人里，我们仿制的阵法图纸已经非常相似了，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卖给不会法术的普通人吗？”
老鸟听了这话，心中也不禁自豪。
在所有仿制的免打扰阵里，他们做的是最好的，因为他们的阵法可以在阵法硫酸纸上激活，购买者只要在时效内将阵法硫酸纸贴在地上，就可以奏效。即便是不会法术的普通人，也可以使用。
“你放心，我已经在想办法开群了，采用介绍入群拿优惠券的方式。”男生安慰着，“我们可以做起来的！”
他们满怀信心，觉得自己能悄悄地在灰色地带游走。可是，第二天，一觉醒来，就看到了未晞阵法店的官博发新微博公告了。
@未晞阵法店：从今天开始，本店免打扰阵有了防伪标记，每个本店出售的阵法，在激活时都会出现未晞字样。同时，本店的免打扰阵更新换代，声音、光线全面可调，不是一刀切的隔断，可控制大小了哦。更新不加价，已购买的顾客，可以戳客服，给补发调控部件。
微博喜爱有人提醒：“官博君，现在有人在卖你们的山寨货，你看。[图片]”
官博很快回复：
@未晞阵法店：一百块买声音光线可调控的正品，还是一百块买个只能选择一刀切的同时，只能选择隔绝声音或者光线的山寨货。物美价廉的正品不香吗？同样的价格买劣质货，我不是很懂这操作，交智商税？
这条微博很快被转出去，转发者全都在哈哈哈，纷纷表示赞同。
“同样的价格买劣质山寨货，就是交智商税啊！”
“一百块的东西也要买山寨货，是有多穷啊我的天，可以嘲笑了！”
“没关系，不光是智商税，还要多花一笔钱。很快他们就会发现，山寨永远是山寨，劣质到发指，很快就坏了。”
老鸟等人看着种种评论，一边心中愤愤不平，觉得自己虽然做的是山寨，也是付出了劳动的。一边心惊胆战，生怕被顾客找上门来。
可人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未晞阵法店的微博才发出没有多久，就有顾客找上门来了。
[A：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自己卖的是免打扰阵吗？竟然是山寨的？现在就给我退款，不然我把你们挂出来！]
[B：功能还没有人家正品的多，居然原价卖山寨货？脸呢？赶紧退钱！否则老子RR你，让你做第二个甘煜，看你能不能拿到毕业证！]
[C：已经截图你的支付宝和微/信名片，一百块当你丧葬费，居然不说是山寨，今天就在微博贴吧各大论坛挂你！]
老鸟等人心中慌乱，但还想硬扛，觉得自己切换了很多微/信号，不会有事。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说挂真的挂，还在最大的八卦论坛上开了集合贴。
《【挂山寨】被山寨免打扰阵骗了的都进来，我不相信只有我一个人被骗了！》
0L：之前免打扰阵的正品难买，大家都知道，但是每天都有存活上新。我承认是我太懒了，刚好熟人介绍，又看都是玄学大学发货，就买了。买了之后就发现不对，都知道是正品是直接拼装就能用的，这个却是直接贴在地上的。想联系卖方，卖方已经没有了踪影！不过，感谢快递实名制，我快递单号就公布出来了，玄学大学就一个快递部吧？你猜猜能不能查到你的真实信息？
1L：放支付宝收款方截图、快递单号截图。山寨假冒正品原价出售，缺钱给自己买骨灰盒，我烧给你不好吗？
2L：卧槽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微/信号不同，但是支付宝是一样的！快递都是在玄学大学XX号寄出来的。
3L：我的也是！这人赚了多少钱啊我靠！
4L：看样子比第一次抄袭那个卖的东西高深了点嘛，还懂得改进阵法，肯定就是阵法系的学生。这次又是学长学姐抄袭学妹？玄学大学阵法系，不会是烂透了吧？
5L：+1，抄袭屡禁不止，同校抄袭，什么处罚都没有，这都是什么学生？好意思说是超一流大学？
6L：扯什么阵法系？专注楼里曝光的骗子！
7L：专注骗子+1。其实很好查不是吗？玄学大学里有钱人不少，收快递的多，发快递的除了未晞阵法店，估计就是卖山寨的。山寨狗们，你们慌吗？快递都是实名的哦，一告一个准哦。
……
如果说被发微/信消息时，老鸟等人还心存侥幸，看到“快递实名”四个字时，就彻底慌了。
他们当时为什么没想到？就算换了微/信号，换了支付宝号，但是发快递的时候，是要登记身份证的啊！现在怎么办？如果卖家真的联合起来，报案说他们卖山寨货，警方跟快递点一对，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就算他们的金额没有达到入刑的标准，但是被警方找上门，盖章抄袭、用山寨假冒正品卖出……他们在玄学大学的名声也彻底坏了。
别说他们以后不会评上任何奖项，万一被记在档案里，以后考公、找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怎么办？”宿舍的其他人都慌了，“我们只是想赚点零用钱而已……不能影响到就业，我还想毕业考公呢……老鸟，现在怎么办？”
“我在想办法！”老鸟骂道，“先把微/信号都要回来，下模拟器多开微/信号，全部道歉，说愿意退款！如果对方不肯，就说多付10元赔偿。10元不行，就20、50！总之，一定要对方将阵法毁掉，不能留下证据！”
“啊？”男生们更急了，“可、可是，我们哪来那么多钱？赚来的钱，我们都已经……”
全都已经花光了，本来也没多少，忙了快一个月，每个人不到两千块，换个手机都不够。买双球鞋，喝几次酒，就没有了。
他们现在拿什么来还给买家？拿头吗？
“这我不管，我的支付宝号收的钱，我一定要想办法还光，我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两千块，把未来给毁了！”老鸟咬牙，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多开微/信号，一个一个地给买家道歉去。
只是他说得坚决，真的做起来，却狼狈万分。几乎每个他找过去的买家，都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不是每一个都接受他的提议。
有些漫天要价拿赔偿，不肯拍毁掉山寨阵法的视频，却要退款要赔偿。有些愿意毁掉阵法，但不光要退款，还要上百块的赔偿。更有些气极了的买家，不接受道歉和赔偿，也不愿意退款毁掉阵法，一定要捅到学校去。
老鸟等人忙上忙下，找借口请假，在宿舍里弄了一整天，赚的钱全都退回去不说，还赔了不少钱，生活费全都没了，接下来还不知道怎么过日子。
付出的代价已经如此沉重，还有近40单没有解决，这些买家全都表示，不接受道歉，一定要捅到学校里去。
“老鸟，现在怎么办？”舍友全都精疲力尽，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而且，还没有解决！还照样会影响将来的工作和考公。
“而且……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亲友。”另一个男生捂着脸，沮丧地说：“买家都是亲友介绍的，都是冲着相信我来的，结果……结果我……”
微商和其他贩卖形式不同的是，做的都是亲友生意，有新客户，一定是旧客户介绍进来的。最初买单的那部分人，一定是关系很好的亲友。
他们骗的，是这群亲友，现在骂他们最惨、最没有脸面对的，也是这群亲友。
老鸟呆坐在原地，也精疲力尽，没有话说。好一会儿之后，他猛地站起来，拿了钥匙和学生卡就走。
“你去哪？”其他三个男生马上将他拦下来。
“买酒。头痛。”老鸟冷着脸说，刚一出门，就遇到了对面宿舍的人刚好走出来。
两拨八个人撞上，相互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是卖山寨的，曾经老鸟的宿舍还沾沾自喜，夸他们的阵法经过改进，能卖给普通人了，对面宿舍还是只能卖给会玄学的人，他们的盈利更大。
“呵呵。”对面宿舍的男生先冷笑出来，“卖得多有什么用？还不是全都赔进去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
老鸟宿舍的男生不服气：“难道你们不是吗？”
一句话说得全体都沉默了。
这种时候，实在没有别要五十步笑百步，大家都一样惨。
最终，还是老鸟先开口了：“你们集体出动，干什么去？”
对面宿舍的舍长开口：“去找咱们的白露妹妹。”
这种时候？找白露？老鸟眉头紧紧皱起。他们别是疯了吧？
“没疯，我们的钱差不多全都退回去了，但是有个人留了证据。我们不想被告，也不想被闹到学校来，影响毕业和将来就业。”对面的舍长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我们去找白露，道歉，给她两倍赔钱，希望她出具个谅解书。至少，将来不会受影响。”
“不是吧？”老鸟宿舍的一个男生叫道。“你们去给个大一学妹道歉？还要赔钱？是不是疯了？脸呢？”
对面宿舍的男生说：“做错事，就道歉，比死不认错有面子多了，至少我可以说是一时鬼迷心窍。”
“而且，跟未来和工作比起来，道歉，赔几百块钱，有什么？”另一个男生说，“我觉得很值得。这叫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别说了。”对面的舍长催促，“走吧，等下晚了，耽误什么时间？”
话音落下，他就带着舍友走了。
剩下老鸟等四人站在走廊里，好久没有动。
“老、老鸟……”一个男生迟疑地说，“要不，我们也……”
“可是拿到谅解书哪有那么容易？”另一个男生说，“你没听说吗？他们赔了两倍的钱，我们……”
他们没钱。
他们去哪凑个一万六出来给白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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