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饭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说，一句“离开就离开”说出口，明晃晃地将员工放在了工作室的对立面。
这……现场就有几个绘图师站不住了，瞬间望向杨彤。
昨晚讨论的, 不是这样的！
三天前，杨彤建了个群, 把所有的绘图师都加了进去，在群里劝说绘图师们跟工作室提出，提前转正。
“所谓的试用期, 不就是给我们相互选择的机会？现在我们都愿意留在她的工作室, 她还要考验什么？难道我们画不好阵法？”
好像是这个道理, 确实没有试用期的必要了。
但很快, 就有人提出了疑问：“试用合同上写的是一个月，提前转正, 工作室会答应吗？”
“一开始肯定不会答应。”杨彤的语气恨不得敲黑板, “但是现在已经是4月底了, 要是试用期满一个月才转正, 就只能等到5月中旬, 中间再来一顿转正手续，至少要6月才能转正。中间缺一个月的社保，你们不会算吗？工作室开的工资, 一个月的社保多少钱，你们自己找人问问。”
他们现在试用期兼职，半个月就差不多六七千了, 真的转正，那一个月的月薪不在八千以上？八千月薪的社保……
作为应届毕业生，他们算不到社保有多少，但可以想象很多！
“话是这么说，但问题还是那个——工作室不答应怎么办？”
他们能想到社保，难道工作室想不到社保？工作室不想省一个月的社保？
“工作室肯定要同意的。”杨彤笃定地说，“白露现在就靠我们画阵法图案，才能每天支撑那么多淘宝订单。没有我们画图，她拿什么来卖？发不出货，她肯定要降低库存，销量受影响，收入下降，她拿什么来养这个工作室？租金水电不要钱吗？”
“只要我们用离开威胁，工作室一定会答应的。”
道理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
还有人犹豫：“我们受名声影响，已经非常不好找工作了，能尽快转正当然好，但是我们采取的措施一定要温和，千万不能跟工作室来硬的。否则，传出去，我们以后真的别想找到好工作了。”
当时杨彤打包票保证着：“不会的，放心吧。”
可是一转头，为什么她就直接找了周洲当众摊牌？现在又为什么有人说出“离开就离开”的话？
他们刚入职场，第一份工作，而且合约白纸黑字写着试用期一个月。现在，他们要用离开威胁工作室？
不，不能这么做。就算当时工作室妥协了，员工和上司、和公司之间的矛盾已经产生，不可能解开。一旦被打上标签，他们就算留在未晞阵法，以后还有加薪升职的机会吗？
不，不可能了。
这个节奏，不能跟。
一瞬间，不少绘图师都心里都敲响了警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悄悄地拉开了距离。
但站在最前边的杨彤没有发现，跟她在同一战线的绘图师们也没有发现。
他们觉得胜券在握。
阵法店怎么能少了阵法绘图师呢？
没有人画阵法图案，就像一个电脑品牌没有了零部件。别说电脑整机，就算是个鼠标都拿不出来卖。不出一个月，工作室绝对倒闭。
正是抱着这个念头，说出“离开”的男生看到周洲的目光向他看来，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瞪了回去，满脸寸步不让的气势。
“你们……”
三个妹子，俩行政一财务，同时站到了周洲身边，为她撑腰，瞪了回去。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大家静一静。”局势僵持的时候，周洲抬起手，往下压了压。“都是四年同学，没必要闹成这样。不过，我还是要确认一下，大家都要提出提前转正的要求吗？”
“当然！”杨彤第一个开口，话音落下，便有十几道声音附和着：“对，没有错！”
等等，这个人数……杨彤忍着回头看一眼的冲动，心里安慰着：没关系，就算只有十几个人，对工作室来说，也是巨大的损失，至少没了1/3的产量。
再说了，他们一开口，好像周洲的表情又难看了一些。
他们的威胁还是有效果的。
“这……”周洲看着回答的十几个人，点了点头。“合同就是合同，既然签订了是一个月实习期，就不会更改，否则合同跟废话有什么区别？当然，工作也讲究缘分，合则来，不合则去，你们要走，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她说什么？现在好些人都呆住了。
杨彤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禁有些慌乱：“周洲，你说什么？你知道一下子少了十几个绘图师是什么后果吗？谁给你的权力？你这样做会害了整个未晞阵法的，你知道吗？”
“我和白露签约的时候，她就将未晞绘图的决定权交到了我手里，是白总跟合约给我的权力。至于未晞阵法会怎么样，既然各位要走，那就不劳各位担心了。”
周洲说着便扭头，对行政妹子说：“紫晴，你统计一下人数就行，实习员工离职和正式员工不同，让他们填个离职表就行了。填完之后不申请撤回，一周后自动离职。”
行政妹子点点头，周洲就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剩下绘图师们站在大办公室里，寂静一片，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自以为能威胁到工作室，结果，工作室大方地跟他们说，随便走？
可是他们的本意并不是想走，只是想提前转正而已！要是真的走了，去哪里找个在G市还能月薪过万的工作？
一时间，不少人都有骑虎难下之感。
杨彤也略微慌张，这发展跟她预想的不一样，但她作为发起人，不能慌张，依旧梗着脖子说：“都是一个专业的，四年共处下来，没有真情也有感情，周洲竟然这么说话，真是令人寒心。唉……白露还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她懂什么？未晞绘图成了周洲的一言堂，将来的日子，真是有的受了。”
这话落在众人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
周洲在阵法系大四的形象挺好，但因为她总是追着甘煜，跟甘煜不合的人，难免在背后说过她的坏话。有次气急了，说的话还不怎么好听。
例如……高中周洲就主动在KTV厕所里给甘煜上了，但甘煜还是没要她，之类的话。
虽然周洲未必听到这些话，但是心里有鬼的人总是心虚的。杨彤的话一落，传播坏话的人心里就惴惴不安起来。
是啊，现在未晞阵法已经是周洲的一言堂了，他们要是留下，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别说什么升职加薪，就是转正这点，周洲作为总监，想卡他们，还不容易吗？
正在这时，行政妹子气不过，还补了一句：“你们刚才不是挺嚣张吗？怎么？喊喊而已啊？我这就去打印离职申请表，别我表都打印出来了，喊得最大声的，还没见到踪影。”
这一句话，彻底刺激了最新啊喊离开的那个人，他率先上前，大声说：“你马上去打印，我第一个填写！”
“我也填写，什么工作室嘛，一点都不正规，都不理员工诉求的。”
“就是，走了走了！我看你们也撑不久。”
一边喊着，几人一边往前挤，要跟着行政妹子进办公室去填表。还真有十五六人那么多，叫叫嚷嚷往前冲时，办公室的秩序一瞬混乱。
杨彤就在这混乱里一侧身，惊叫着：“哎呀！”
她往后一仰，摔在椅子上，手臂一动，咖啡就泼在了衣服上。
“这……唉！”杨彤满脸懊恼，匆忙扯过纸巾擦拭着，往洗手间去。
她进了隔间，紧急取出手机，打了语音电话。但是电话接通的瞬间，又给挂断了。她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将事情汇报了一遍。
对方停了一会儿，似乎在忍着怒气，回答了一句话。
[你如果辞职，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合作到此为止？那她又得罪了未晞阵法，又没了工作，又没捞着好处，这一顿劳碌是为了什么？好玩吗？
咬紧嘴唇，杨彤只能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回到洗手盆旁边，一边擦拭着身上的衣服，一边思考着。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巧得很，就在这时，吱呀一下，洗手间的门打开了，她的一个舍友进来了。
“杨彤，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我的衣服……”杨彤满脸尴尬地说，“就是不能见人了。”
舍友看去，原来杨彤今天穿了件白衬衫，G市4月底已经很炎热了，衬衫自然也非常薄。这一杯咖啡泼下去，不用湿纸巾擦拭，浑身都是咖啡渍，可一用纸巾蘸水擦拭，白衬衫湿了就跟透明似的。
更要命的是，杨彤的被咖啡泼到的位置，是胸口附近。这一透明，她里边的衣服连图案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舍友也为她尴尬，“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这班肯定是不能上了。”杨彤叹着气，“闵敏，你能帮我把工位上的包包拿过来吗？我想先回去。”
她刚刚才跟周洲正面杠上，现在又湿了衣服，要请假还是早退，都没有人怀疑。反正，她不想继续干下去了，不是吗？
闵敏点头：“好，我这就去。”
“哎！”杨彤叫住她，“别闹大，悄悄的，不然周洲的脸面往哪里放？”
“这时候你还想着帮她？”闵敏轻哼，但还是按照她说的，悄悄地将包包给她拿了过来。
“谢谢。”杨彤小声地说。
洗手间就在最接近大门的地方，平时除了前台，不会有人看到，但这时候前台妹子还在行政那边帮忙。
所以，谁也没有看到杨彤溜走了。等下班检查打卡的时候，周洲才知道。
但她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她看来，杨彤如此义愤填膺，带着绘图师们威胁工作室，只怕早就想走了。什么时候走，填不填离职表，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担心一件事：“白露，今天填写离职表的人就有20个，一半的绘图师数量！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你只要做好日常工作，就行了。”白露强调，“相信我，未晞阵法不会就这样倒下。”
相反，这是未晞阵法的另一个发展机遇。
白露眼中全都是胜券在握的笑，又叮嘱了周洲几句，才转头问道：“小伙伴们，联络到了吗？”
温青云远远地比了个OK的，姿势，穆静怡也说：“各个往届毕业生群里都发了，收到了很多反馈的邮件。里边不仅有简历，还有他们自己画阵法的视频。”
“OK。”白露也比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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